《消失已久》囚牛

15、归离

　　隔着一条街道，按理说宁岚炑那边的人是看不清城墙上人的面容的，这也是冯倩敢在城墙之上假扮宁垚的原因。
　　哪知对面只是略微静默了几秒，冯倩的耳边突然传来细小的微语。
　　“冯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人动，这说明除了她无人听见宁岚炑的话，还没人知道她在假扮宁垚。
　　也证明了一件很关键的事：宁岚炑有这个梦境里超乎常人的能力，这种能力，宁垚没有，子丑没有，癸乙也没有。换言之，宁岚炑和她一样，的确是清醒梦的缔造者。
　　微语，俗称打电话，冯倩也会。
　　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展开了对话。
　　“五行相生。”
　　“不错，五行相生，但你应该知道，火才生土。”
　　“火的确生土，但土守中央。”
　　“居然被你猜到了。”宁岚炑惋惜的说：“冯姑娘，你的好友为了这份生日礼物准备了许多年，你舍得毁掉吗？”
　　冯倩不说话，兰家姐妹这几年带给她的快乐不是几个朝夕就能抹杀掉的，她虽痛恨好友的背叛，更恨自己识人不清陷入了背叛。
　　“舍不得，对吧？冯姑娘，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在礼物没有送到你手中的时候，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维护这里，现在，它马上就可以完全属于你了，你真的舍得吗？据我所知，你从来没有造出过这么丰富的梦。”
　　丰富吗？很丰富，虽然很多细节仍然不合逻辑，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清醒的意识到这是梦，是她逃避孤单的乐园，是她不能接受父母失踪的慰藉品。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此离开，很快，你心心念念的宁公子会爱上你，你会幸福的。而她，”
　　宁岚炑意有所指，
　　“她不过是一半的你、一半的我，是所有造梦者都不在的时候，维持梦境稳定的机器，现在我要离开、你要常住，正主都出现了，一个没有了意识的容器，你没有必要为了她如此惺惺作态。把门打开吧，如果你真的为她着想，现在开门，她在这里还能留得一个好名声。”

　　长兴酒店，凌晨2:15.
　　兰宝宝坐电梯下到一层，上了车，对等候已久的司机说了声抱歉。
　　司机见她空手下来，疑惑道：“兰大小姐，你回来取的东西呢？”
　　兰宝宝扬起手腕，司机这才看到她的手腕上有一个防水u盘手链。
　　盛夏，夜幕微抬，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兰若寺。
　　一只壶盖在挣扎。
　　一把短刃看热闹。
　　钱老板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惹得壶嘴那处的灯火忽明忽暗。
　　是他缺少常识了，没有人曾告诉过他阿拉丁神灯里装的是油，这给他烫的。
　　那个壶盖更是生动的演绎了什么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威逼利诱齐上阵，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放我出去。
　　那个叫表姐的兄弟好像会点什么点石成金之类的稀罕活儿，就那么摸了摸杜浣的脑袋，连着他这个不速之客一起，变成一个茶壶，他是壶身，小姑娘是茶盖。
　　别跳了别跳了，钱老板在心里默念。
　　这要是跳碎了，他缺少的是哪一块啊？
　　“喂！你别走！给我变回来！”茶壶继续跳脚，眼见短刃又缩到了角落黑暗处。
　　“表妹，你是不是想出去？”
　　“我想出去！”茶盖震颤咆哮。
　　“你安静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出去。”
　　……
　　“真的？”
　　她居然信了。黑刃无语。
　　“真的。”
　　壶盖果然安静了，没一会儿，兰若寺二楼尽头处凭空出现个人。
　　那人一身西装，头发奇短，迈着步子打开门。
　　一张垂着繁复花纹帷幔的梨花木大床，一个熟睡的女子，她脸上带着笑，温婉、满足。
　　“好梦。”
　　拜别熟睡中的女子，常权下到一楼，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个燃着灯火的茶壶。
　　他“哈”了一声，弯腰捡起。
　　“阿拉丁神灯啊，”伸出手朝虚空挥了又挥，常权竟然颇有不舍的看了一圈四周。
　　黑刃屏气。
　　“怪舍不得的，这点潜意识，我就带走做个纪念了。”
　　“再见了，女鬼。”

　　斑斓宫，冯倩亲自收敛了宁垚的尸体，她偷偷回了一次兰若客舍，将戌的尸骨取出，与宁垚一并埋在了赤焰殿的花园里，和那朵花做了邻居。
　　时间会风化一切记忆，不管承载记忆的人是否真实，最后终归会回到她这里。
　　只要她记得，便是真实。
　　冯倩想了很久，她不明白，为什么宁垚自己碰那朵花没事，自己碰那朵花也没事，偏偏两个人的手一起碰，就出事了？
　　那日，她与宁岚炑僵持许久，最后冯倩亮出了宁垚的城主权杖。
　　“城主病重，已将权杖交接与我，宁岚炑，你若想入斑斓宫，好啊，可以。条件是嫁给我，杀了我。”
　　要知道，宁岚炑是打着抢老婆的旗号来势汹汹，结果城主夫人不承认“郎情妾意”的说法，站在城主这边，这下，宁岚炑便师出无名，成了只想要权利的小人。
　　一片哗然，交头接耳声不断，大家都料定宁岚炑受不了这种侮辱，很多人已经做好开打的准备。
　　哪知宁岚炑几道命令下来，先是千灯的兵退了，后是宁岚炑带着亲信，也离开了。
　　午回报，宁岚炑已出城，方向是千灯。
　　这是冯倩遇见宁岚炑的第二十四天，她嫁人、丧偶、失去了两个好朋友，失去了暗恋的对象，放弃了回到现实的机会。
　　很快，坊间传闻，百业宁氏，子不尊母，二代易主；天降新君，摒退祸乱，百业之幸。
　　新君冯倩坐镇斑斓宫的第三天，午又来报：宁岚炑一行人不知所踪，疑是遭遇流沙，覆于黄土之下。
　　又过了两个月，丑终于接到了子的回信。
　　万睐宁氏旁支不安分，勾结上了同样不安分的万睐城主旁系，两相对视，一拍即合，就这样反了。
　　子就是这个时候抵达的万睐城，没先顾得上拜访万睐城主，反倒被卷入了内乱，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万睐城已无人领导。
　　“不回来也好。”冯倩说。

　　很多神话故事里都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冯倩认为，梦境也是如此，尽管她不清楚具体的换算比例。
　　宁岚炑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至少从表面上看是的。
　　冯倩延续了宁垚的侍卫制度，子和戌位缺，要重新选人。
　　梦境延续，新的故事即将开始，这次，冯倩拥有充分的选择权。
　　有翅膀扑扇，跨越茫茫沙漠，将消息带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