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向日葵》落鱼圈

4、大雨

　　迟故不敢想三年前的何暮和他打电话时究竟是什么状态，不是刚结束了一场噩梦，是不是惊醒后哭了很久很久。

　　他仿佛看到那人站在阳光下的身影，一半阳光灿烂，一面已经腐烂。

　　死亡和新生缠绕着他的灵魂，而那个少年却低下头收敛所有的悲伤，挤出欢快的语气，笑着喊他迟哥。

　　电波传递着两人的对话，却终究贴不紧彼此的心。

　　于是在何暮拙劣的谎言中，神经大条的迟故竟真的没有再问他怎么样，而今的他心中的悲伤轰然倒下，砸垮了男人挺直的脊梁。

　　他握着何暮的手贴近自己额头，嘴唇颤抖，“暮暮，对不起……我来迟了……”

　　“不，迟哥，你来的刚刚好。你让我明白了，这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相信我，拯救我……”何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又开始自说自话了。至于那三年……”

　　听到有关三年的话，迟故立刻抬起了头。三年前的某一天，何暮与他的联系突然中断，而他也失去了所有与他相关的联系方式。

　　听着电话那头一次又一次传来甜美的电子女声，迟故知道何暮把他拉黑了。

　　实在是无缘无故。

　　于是迟故回到学校寻找认识何暮的人，得到的回答无一不是鄙夷的眼神，或是一句“他也把我删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话。”

　　一天天的探寻依旧没有答案，迟故看着一次次显示对方电话不通的屏幕，终于感到力不从心。

　　一年后，他彻底放弃了寻找何暮的想法。

　　三年后，他却抱着何暮哭得声嘶力竭。

　　迟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名为心痛的情绪牵动着他的心脏，一分一秒都不得安宁。

　　愣神的时间不过片刻，耳边又响起何暮的声音。

　　“联系人是他删的，手机应该也是被他弄坏的。他跟我说他会永远保护我，不需要那些虚假的关系打扰我们。”

　　何暮的声音闷闷的，“后来他给我换了个新手机，旧手机也被他收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和他们的联系了。”

　　何暮低着头，眸光闪烁，他想起了那天男人满脸抱歉地捧上支离破碎的手机，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小暮，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那时突如其来的打击令何暮楞在了原地，他木然地站着，任凭男人将自己搂抱在怀里。

　　眼泪无声地从脸颊滑落，他感到了久违的委屈——再也见不到了吗……

　　“他是故意的。”迟故挽起袖子，继续说，“你没有错，暮暮。”

　　何暮的眼神很忧伤，“我现在才明白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漂亮好骗的小宠物，删掉我所有能联系的人，目的就是让我孤立无援，只能依靠他。”

　　他咬紧了嘴唇，说，“但那时候我只有那一根救命稻草了，我不敢丢，也害怕被再次抛弃，所以我默许了。我明明知道他在斩断我的羽翼，却还是心甘情愿做了他的金丝雀。”

　　“迟哥，我是个懦夫……”

　　窗外突然响起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两人都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乌云低沉的天空缓缓压向没有一丝光亮的漆黑地面，风又汹涌地吹过来，卷起一片又一片深红色的落叶。

　　迟故起身关紧了留着一条缝的窗户，“咔哒”一声，滑轮停在最边缘。

　　男人逆光的侧脸倒影在何暮的瞳孔里，像是一座漆黑的雕塑。

　　何暮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下意识避开了那人的视线，轻轻按住狂跳的心脏。

　　慌乱中，他听见迟故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何暮，你不是懦夫。相反，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却依旧温柔的你，才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

　　何暮忍了很久很久，却还是没忍住落下的眼泪，他的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小声说，“真是狡猾啊，迟哥……”

　　大雨终于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