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向日葵》落鱼圈

5、噩梦

　　何暮接过迟故递来的纸巾，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后，他又伏在被子上小声的吸气，“迟哥，我现在有点累，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迟故点点头，他没提何暮忘了问他的问题，转过身透过玻璃门看了他一眼，而后轻轻掩上了门。

　　何暮握着被子的手缓慢松开，他现在有些无意识的放空。哭的太久的脑子一片空白，原本汹涌而来的情绪再次退回到冰点。

　　何暮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把过去交代的一干二净，名为不好意思的情绪顺着他的耳朵爬上脖颈，深红的颜色在他的脸上肆意渲染。

　　“啊啊啊啊……怎么什么都跟他说了……”何暮羞的满脸通红，他又把脸埋进了被子，在一团软绵绵里宣泄自己的抓狂 “迟哥难道偷学了什么魔法吗？！”

　　何暮在床上抱着被子开始打滚。

　　原本封闭的情绪一打开时，像是肆意的洪水，但一旦宣泄了，又变成了涓涓细流，好像在告诉他其实这些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样。

　　何暮的心如死灰后复苏的情绪，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耳光，令一开始毫不在乎的何暮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绝望时有些过于坦诚了。

　　“好痛……”一直注意避着的手腕传开一阵刺痛，何暮原本跳脱的情绪也在这时回了正轨，他垂下了眼睫，暗暗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拖迟哥后腿了……以后的路我要一个人走。”

　　迟来困意潮水般漫过他的意识，何暮缓慢地和上了双眼。

　　黑，一片漆黑。

　　何暮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一个人磕磕绊绊地走向那个唯一的光点。

　　刺目的光令他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

　　这是江北的一个小公园，公园正中心是一座巨大的雕像，左侧是儿童区域，从广场延伸而来的小路连接着晃晃悠悠的两个秋千，铺满鹅卵石的小路旁生长着灿金色的馥郁桂花。

　　小小的男孩捧着花环，把它放在何暮头上，动作轻得像是害怕惊飞一只蝴蝶。

　　何暮仰起脸，婴儿肥的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一开口便是稚嫩的童音，“哥哥，你为什么要给我花环呀？”

　　被问的男孩低头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自己想了个很正式的答案，“因为花很漂亮。”

　　“噢……”何暮哒哒哒地从秋千上下来，把自己头上的花环扣在男孩头上，“那哥哥也要戴，因为哥哥也很漂亮！”

　　孩子肉嘟嘟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在阳光下闪烁的样子像极了灿金色的向日葵花。

　　风呼啸而来，吹飞了男孩头上的花环，也吹乱了男孩的满头思绪，他听到身边的小孩子“哎”了一声，然后迈着小短腿轻快地跑远了。

　　附在小孩身上的何暮的意识，也随着自己的动作渐渐远离了男孩，但他还是回过头一直凝视着男孩落寞的背影，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

　　追逐花环没有结果的何暮被工作回家的女人发现，他牵着女人柔软的手，一蹦一跳的踏着将落的斜阳回家。

　　残留的落日留下了最后的剪影，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一同凝固成时间泛黄的胶片。

　　何暮的第一段回忆到此结束。

　　他的视野再次回归黑暗。

　　再次恢复光明时，他却看到了此生都不愿再看到的画面。

　　满脸胡渣的男人伏在他身上，用满是酒气的嘴唇，试图亲吻何暮因为恐惧无意识张开的口。他满是水光的眼睛大大的睁着，震惊和恐惧令他像极了即将被鬃狗吞吃入腹的小小麋鹿。

　　尚且只有十二岁的少年奋力挣扎，那脆弱纤细的胳膊被男人爆出青筋的手死死按住，还在生长期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何暮几乎以为自己的骨头要断了。

　　他的头狠狠撞了上去。

　　男人吃痛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他捂着头，鲜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何暮慌张逃跑的背影。

　　愤怒而阴毒的笑就这么在他身后响起——别试了，门我已经反锁了。小暮乖，我不做什么的……

　　何暮握着门把手的手在无意识的发抖，他拼命地拍击木门，大声呼救，却如男人所料般没有一声回应。

　　身后的阴影再一次扑了过来，这一次何暮终于险而又险的避开男人的手，却又在漆黑的房间里被酒瓶绊倒，再次狠狠地摔到了木板床上。

　　他顾不得疼，摸爬滚打着想要起身的时候，被一股大力狠狠地推到墙上。剧烈的碰撞令他失去了几秒的意识，额头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流下，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昏昏沉沉，何暮靠在墙上只是不住地喘息。

　　“爸……求你……不要……”

　　劈天盖地的恐惧和疼痛令何暮失去了应当反抗的意识，他只是流着泪一次又一次央求男人不要碰他，求男人不要做，求他放过他……

　　毛茸茸的手触碰着少年纤细光滑的腿，一点点向上……

　　何暮疼得一点也动不了了，他只能一次次央求下去，尽管知道这不会有用。

　　一点点淌下的血漫过他的意识，何暮只希望自己能直接死掉，他不敢也不想再看那个男人的模样了……

　　系带在一点点被解开，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老鼠啃噬向日葵的声音。

　　何暮的脸被抬起来，看着男人被欲望笼罩的肮脏面容，他终于不受控的吐了出来。

　　而此时，伴随着男人咒骂响起的，除了灯光乍亮的眩晕感，还有酒瓶清晰的破碎声。

　　何暮撑起身体勉强看了门口一眼，撞入眼帘的，是女人愤怒的双眼。

　　一个酒瓶就这么破碎在男人通红的脸上，□□和玻璃撞击的声音是闷闷的声响，哗啦一声落地的是地面与酒瓶的交响乐。

　　他声音微弱的叫了一声“妈”，而后便看见女人抽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就这么直直插入了妄图扑过来的男人胸口。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男人扑过来的身体，嘶吼着的可怕声音，怨毒的诅咒，女人果断的动作，还有温柔俯下身搂抱着他，捂住他耳朵的手臂。

　　何暮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而女人只是一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另一双手果决向下，狠狠扎进了男人歇斯底里的气管。

　　世界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