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向日葵》落鱼圈

3、发生了什么？

　　“何暮，在我回答你的答案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迟故握着何暮的手腕，将它举到自己面前，几乎与何暮鼻尖相对。

　　何暮逃避的眼神投向地面，他沉默着放弃了回答。

　　“暮暮……算我求你好不好？你知道在你昏迷的时间里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我每次一想到你可能不会醒过来时，心里在想什么吗？”迟故的语气少有的带了恳求和急切。

　　一滴滚烫的眼泪掉在何暮手背，男孩的手指不受控的微微一缩。

　　“三年前的立夏，我被人表白了。他是高我一级的学长，在我晚上去操场跑步的时候，一个女生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到了他面前。”何暮低着头，迟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少年闷闷的声音。

　　“那个男孩子握着我的手说他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迟故听到何暮突然笑了，但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张满是眼泪，悲痛欲绝的脸。

　　那个时候的人围着我们欢呼，让我答应他，可我好害怕，我觉得自己握着的像是怪物的爪子，他的笑变成了血盆大口，于是我挣开他的手，落荒而逃。

　　然后呢？迟故的声音依旧平稳又温柔。

　　然后我听到他们有人说要把我抓回来，我就……

　　你就跳进了湖里……

　　迟故替他补完了后面的话。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炽热的夏日里坠落湖中的少年，嘈杂的声音倒转了光阴，追着现在的时间而来。

　　那时的他在听到呼救后迅速地跳进湖里，在抱起那个脆弱单薄的少年，捧起他脸的瞬间，迟故看见了那人带着解脱表情的脸。

　　在细碎的光照耀下的少年，一如今日般苍白和脆弱。

　　迟故的手伸过来想要抚摸他的脸颊，何暮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少年愣了一下，无措的说，“对不起……迟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错……”迟故沉痛的声音拥抱了惊慌的何暮，他举起的手落下握住何暮的手指，指尖碰触的温度令何暮的心跳微微平复。

　　后来还有没有发生过其他事，何暮，告诉我，好吗？

　　风在他们两人之间穿行，烘干了眼泪，也拂去了悲伤。

　　何暮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迟故以为他已经放弃了答案的时候，少年终于抬起头，讲完了那个故事。

　　后来迟哥你一直陪着我，我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于是有一天我鼓起勇气跟他说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让他不要再跟踪我们了。

　　迟故记得那一阵子何暮一直黏在自己身边，眼神却总是往小巷瞟，他当时还打趣他是疑心病。

　　直到三个月后转学，何暮与迟故只剩下电子通讯的日子里，何暮都不曾乡他吐露一丝不快的情绪。

　　他只是努力的扮演着活泼的向日葵，连迟故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男人放松的手又开始一点点紧张起来，冰凉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然后他在我面前哭了，哭得很伤心，我给他递了一张纸巾，然后走了下去。何暮的眼神里有怀念，但更多的依旧是悲伤。

　　他继续说下去，但第二天，他自杀了。在我面前。

　　那个我们学校最优秀，最帅气的男孩子在我面前跳了下去。何暮的声音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我还记得他温柔的眼睛像清澈的泉水，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的白衬衫被风吹起来，像绽开的花瓣。

　　他笑着和我说了一句再见，然后翻过栏杆，转身冲我挥了一下手，之后——

　　跳了下去。

　　我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同意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早点察觉到他的反常，为什么不在他对我笑的时候握住他的手，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我……

　　明明我才是被世界抛弃的那个人，我早就维持不住微笑面具了，为什么不能是我！

　　何暮哭得声嘶力竭。

　　再次回忆往事的时候，何暮的心一如曾经般坠入冰窟，残存的一点温度借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传递到他的手心。

　　那时何暮只听到重物坠地的声响，咚的一声，把他的心也砸了个无底的洞。

　　他的死就像一个恶毒的诅咒，跗骨之蛆般纠缠着何暮，无数的梦魇中他都会听见那人声音，一次又一次。

　　他温柔地说——何暮，再见了。

　　半夜惊醒时，何暮忽然听到无底深渊中传来狂风呼啸的声音。

　　从那之后，他的心彻底空了，杀人犯这个称呼也一直跟随着他，直到高中毕业。

　　他终于彻底确认了自己不可能遇见向日葵的未来，然后一个人背着行囊，独自走向了无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