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有霞光》尘影向南

17、未来美好

　　假期总是转瞬即逝。此前在工地工作时，总要随着项目满世界地跑，就连春节都只能回来七天，手机里还尽是打来的电话。现在，虽然时不时地仍需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但依然清闲了许多。钟晓楠也乐得清闲，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平静而没有焦虑感地度过这么一个春节了。
　　颖晨倒是很少给自己发消息，除了自己主动找她的时候。有一次科长临时让她处理一份文件，她开玩笑似的向颖晨抱怨：“你说说，这大过年的还得干活，哪有像你们这样压榨人的？”
　　“我可没有压榨你，你去找科长算账。”
　　“欸，你可真是心大呀！我是你的直属下属，科长越级向我派活诶，你就没有点危机感？”
　　“有什么危机感，你本来就做得比我好呀。”
　　这句话，本来应该是两个人玩闹的话语，但还是让钟晓楠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不要做得比你好，我们平平等等地一起度过这波澜人生就足够了。
　　很快就到了复工的日子。虽然现在的年味已然很淡，但走在上班的路上时，钟晓楠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寂寥。
　　不想上班啊——
　　也不知道颖晨在上班途中会不会有类似的心理挣扎。不过按她现在一贯的处事风格，大概没有也会说有。
　　好了，不管那么多了，老老实实工作。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单位门口，钟晓楠轻轻拍了拍脸以清醒自己。
　　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冷冷清清，除了那个单间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钟晓楠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颖晨果然一如既往，很早就来了。
　　没什么犹豫 ，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嘿，晨晨，早上好！”
　　赵颖晨站在窗边，正在翻看手里的一摞纸张，看得入迷，倒是被突如其来的钟晓楠吓了一跳：“哎呀，吓死我了。你瞅瞅你，怎么这么不稳重。”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后半句话便带上了戏谑的味道。
　　“明明是你胆子小。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钟晓楠顺口问了一句，便凑上前看，结果被赵颖晨敲了一个脑瓜崩。
　　“机密，这个不能给你看。”
　　“哼，小气。”钟晓楠是理解的，虽然颖晨对自己一贯照顾有加，但说到底自己还剩三个月才能转正，有一些重要的东西还是应该保持一些距离。
　　“我先出去干活了，有事叫我哈。”没大没小地拍了拍上司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上司这会儿的表情，凭想象都想想出来——一脸无奈地笑。
　　然而，钟晓楠这次想错了。赵颖晨面无表情地垂下眼，那一摞纸张被紧紧捏在手里，藏在身后。
　　三个月，只剩下三个月了。
　　在钟晓楠距离转正的三个月的时间里，一切如常，只是赵颖晨似乎比以前更忙了，经尝看她几进几出办公室。此外，虽然更忙了，她似乎也越来越“压榨”自己。平时如果可以，颖晨尽量不让自己在那里等她下班。而这些日子，她则倾向于让钟晓楠在她加班的时候也留下来，和她一起讨论一些知识，并教给她一些东西，包括做事时的具体流程、注意细节。
　　一起回家的路上，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说些轻松的话题或者听钟晓楠的吐槽，而是给她讲一些自己在领导面前的表现，以及领导之间的对话。虽然很费脑子，但钟晓楠也从这些话题中又学到了许多待人接物的技巧。
　　也是很新奇的经历呢。
　　“话说，你这一段很拼啊。”这天一起吃午饭时，钟晓楠看着对面肉眼可见的疲惫着的，一反常态地不怎么说话的赵颖晨，不禁有些担心地说：“是工作上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什么问题，”仿佛是被自己的话提醒到了的赵颖晨摇了摇头，尽力表现出一份轻松的样子：“马上单位又要招新了，我想把事都安排得好一些，到时带新人也轻松点。”
　　“哟，赵组长在拿我练手呐。”钟晓楠逗弄着对面。
　　“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拿你练手。”赵颖晨伸手点了一下钟晓楠的额头：“倒是你，马上也是前辈了，有点成熟稳重的样子。”
　　“成熟稳重干嘛啊，又用不着。”
　　“你怎么知道用不着？”
　　“有你罩着我呢。”
　　赵颖晨听了这句玩笑话，却重新低下了头。钟晓楠感觉这一段时间颖晨压力应该很大，自己这句话无意间又增加了她的压力，自觉失言，赶紧摆着手打算补救：“我的意思是……”
　　“我并不能永远罩着你。”赵颖晨直接了断地截住了她的话。
　　“啊？”
　　“正如我之前说的，你有更远的路要走，而我会止步于此，所以你也得适当地学一学，如何做一个团队的领导。”
　　“做……做什么，你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题……而且你怎么就止步于此了？”
　　“你再往前走一走，就知道了。”
　　你怎么说话跟个谜语人似的。钟晓楠在心里吐槽，也幸好你谜语人的次数不是很多，不然我都听不懂。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最后，真正到了转正的这一天，李科长和赵颖晨都向自己表达了祝贺。赵颖晨帮她办了大部分的手续，等到结束时已经是快要下班了。
　　“怎么样？这也干了一年了，也该对这工作有点感觉吧。”从另一栋办公楼走出来，赵颖晨转过头来问钟晓楠。
　　“有的。我感觉，我已经喜欢上这里了，”钟晓楠点了点头：“这里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我知道。以前一直以为机关单位大概是不干实事，整天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的生活，到现在发现，并不是。托你的福，我提前深入参与了许多个基建项目，看着城市里我参与过的项目发展得越来越好，这也是一种骄傲。而且，虽然也有混日子的人，但同样也有非常努力的人，”比如说，你——哪怕并没有抱着崇高的理想，对于未来没有什么远大目标，却在竭自己所能地认真地做着手里的每一件事，并把这些事完美地完成：“他们让我感觉到，其实一个人有时不需要那么好高骛远，心高气傲，也不需要和谁比较。做好眼前事，对自己问心无愧，就已经足够了。”
　　其实这些话，并不是突然想起来的。在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钟晓楠都在不断有新收获，不断充实着自己的语言。直至今日亲口把这些话说出来，钟晓楠猛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在憧憬着现在的颖晨，想要赶上她，想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当然，不跟任何人说真心话这一点是不会学的
　　赵颖晨听了这一番话后，竟如释重负般笑了出来：“太好了，我们的努力都有成果。”
　　“是啊。”钟晓楠的心里也很激动，她从颖晨的这句话里可以得出，她也在真心期盼着自己的成长。
　　“那今天，放个假吧，不加班了，晚上我请你出去看个电影，逛个街。”
　　“什么？”钟晓楠不可思议地看着走在身边的人：“我没听错吧？工作狂赵组长要把工作扔在一边，陪下属庆祝吗？”
　　“哪有到工作狂的地步。你要是不想去，就……”
　　“去去去，哪能不去，”不可思议过后是欣喜若狂：“我们小晨同学都发话了，那必然得给这个面子呀！走走走，走快点，赶紧把事情收个尾下班。”说着便伸手拉住了赵颖晨的手，快步往办公室走去。
　　赵颖晨的身位相对于钟晓楠来说偏后一些。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拉着的手，眼里倏然流露出一丝迟疑，但消瞬即逝。
　　钟晓楠把桌面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赵颖晨则在隔壁的办公室和那里的负责人说话。
　　“芸姐，蕾姐，拜拜。”
　　“拜拜小钟。”三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钟晓楠在隔壁办公室门口等自己要等的人，和两位同事道了别。
　　赵颖晨也在她来到办公室门口的一瞬间就发现了，她向隔壁部门的负责人说了最后一句话：“那就拜托你了。”
　　“哪里的话，小赵，”对面顿了顿：“没事常来玩。”
　　双方握了握手，赵颖晨便走了出来，招呼她离开。钟晓楠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位负责人点了一根烟，正凝视着窗外，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们在说些什么沉重的话题，刘姐看着一副好悲伤的样子。”出于好奇，钟晓楠问道。
　　“项目对接工作做得不好，愁啊，”赵颖晨叹了口气，不过很快便积极起来：“不过，马上就过去了。”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天晚上，两个人一起看了电影，逛了商场，没买什么东西，只有钟晓楠买了两个盲盒，送给颖晨一个，自己留一个。打开来看，都不是隐藏款。
　　“啊——太遗憾了！”吃饭的时候，钟晓楠仰天哀嚎。
　　“这也很可爱啊，”赵颖晨摇了摇手里的小人：“我很喜欢。”
　　“那就好，你喜欢就胜过一切。”
　　于是，虽然没有加班，两个人倒也逛到很晚。第二天还要上班，于是便在路口分别了。
　　“明天见啦，赵组长。”钟晓楠摆了摆手，打算离开。
　　“晓楠！”不曾想，身后的人突然叫住了自己。钟晓楠惊讶地回头，只见赵颖晨端正地站着，认真地看向自己，没有一贯扮演的温和，倒是像极了曾经那个倔强的少年。
　　“相信自己，你会做得很好，你会走得很远。”她一字一顿地说。
　　“嗯，我会的。”钟晓楠的心颤了一下，一种奇怪的预感涌上心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赵颖晨听闻她的回答，笑了。这是一个过于天真灿烂的笑容，给人一种想要守护的欲望。钟晓楠莫名地留恋又恐惧，害怕这笑容一触即碎。
　　“那太好了，回家吧。”赵颖晨抬起手，向她摆了摆。
　　“你也是，快回家吧，好好歇歇，今天陪我逛这么久，肯定累坏了。”钟晓楠的脚像生了根，她舍不得走。
　　而此时对方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钟晓楠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才勉强能转身离开。
　　今天的她，太像从前的样子了。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吧。走在路上，她努力忽略自己有些奇怪的预感，一个劲地说服自己。
　　对，一切都会变好的。说久了，脚步也变得轻快了，那一丝奇怪地感觉也灰飞烟灭了。颖晨是不是也受到了我的一些影响，打算开始敞开心扉了呢？那样就太好了，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
　　颖晨，你也要相信我，我们都有着美好的未来！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钟晓楠安然入睡。
　　第二天，同样是满怀着积极的愿景醒来。开心地同父母告别，干劲满满地来到了单位。
　　一反常态地，颖晨的单间办公室的门紧紧闭着，她还没来。
　　看来今天自己来得果然是太早了。
　　然而，随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李芸和王珂蕾也陆续到来，赵颖晨还是没来。
　　是又有什么事，要出去办事了吗？钟晓楠不禁思考着。
　　干了一会儿活，没等来自己的赵组长，反而等来了李科长。他把钟晓楠叫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李科长便关上门，递给她一把钥匙。
　　“小钟，这是你们办公室单间的钥匙。从今天起，你来做这组的组长。”
　　“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科长的话莫名其妙。
　　“我先给你做一下工作交接。明天会有新人来报到，到时候好好带一下。”
　　“什么？”钟晓楠如五雷轰顶：“颖晨呢？调到别的组了吗”
　　“她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