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1999》会魔法吧

40、父母心

　　牛群过河也颇为壮观，有一种动物迁徙的感觉，尤其连续下水的牛在河面上同时溅起的水花，不知为什么这时周德凯脑海里浮现出了高尔基笔下拉船的纤夫，两种截然相反的画面怎么会联系在一起呢？也许是都跟水有关，另外牛耕地时的样子像极了拉船的纤夫。

　　等到了半山坡，晓蝶妈把一个梨塞到了周德凯的手中，还说她在家已经洗过了。到了山上牛就基本不用管了，只要别跑的太远了就行。

　　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坐下后，晓蝶妈开口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德凯你比晓蝶小一岁，你今年十五了，对不对？”

　　周德凯微笑着点点头，还说，他是正月里生的。

　　“是的，那是一九八四年的正月，晓蝶比你早出生了两个月，所以她比你大了一岁，你太爷爷是在你出生那年冬天没的。我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冷，你妈生下你的时候奶水少，那时候你的体质很差，其实你上边还有两个哥哥，他们都在生下来后不久夭折了，那时候大家都很穷谁家都少吃没穿的，你们家也一样。在生下你不久后，你父亲怕你成活不了，就和前村的一个人一起偷摸的外出打工去了，他想挣两钱给你买点奶粉，你奶奶那时把家里省下来仅有的一点白面，煮了面条口对口喂你。”

　　周德凯正全神贯注的听着，一抬头发现有一头牛正和另外一头斗殴，他就跑了过去要给两头牛分开。晓蝶妈着急喊道：“离它们远点，找两块小石头把它们打开了就行，牛急眼了会伤人的。”

　　几分钟后周德凯回来又坐下了。晓蝶妈一直瞅着，直到那两头斗殴的牛互相走远了，才继续说起：“等你大点后你父亲带你经常到我们家串门，有意思的是晓蝶那时候好像不怎愿意搭理你，说你老欺负她呢！说来也怪几年后你却变了个人似的，原先那股淘气惹人厌的劲一下全消失了，变得文文静静爱学习好读书，我上次还跟你父亲聊天开玩笑说，你们家祖坟可真是冒青烟了。”

　　周德凯安静的听着。这时夕阳挂在西山顶上静止了一般，好像一颗金色火球放射出千万道光芒。放牛时间总是过的很慢，但今天还行，关于杨晓蝶其实周德凯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他想了想还是没去讲。该怎么去讲呢，关于未来他的心中也是一片茫然，现在他除了能掌控书本上的知识，他还能掌控什么。未来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一样渺小。

　　奇怪牛好像也有生物钟似的，谁也没去管，却都开始一点点往山下挪动了。你去前边德凯，我在后边。咱们赶着牛群下山吧，时间不早了。说着晓蝶妈把一个天蓝色的布包垮在了肩膀上，手里拿着一根又长又细的棍子起身向后走去。周德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布包正是杨晓蝶上学时背过的书包，因为包的右下角用红线绣了一个心字。

　　周德凯盯着那个书包看了好久。他想起了上小学的时光，想起了学校大门东边那家小卖店，甚至他还想到了杨晓蝶背着这个书包走在上学路上的样子，他弄不明白为什么杨晓蝶的书包不管什么时候看上去都好像没装书的样子，而他自己的书包鼓鼓囊囊的就像孕妇的肚子。

　　没一会牛群就过了河，周德凯回头望着刚才在半山上映入他眼帘银色丝带一样的河流，此刻正泛起了浑浊的泥沙。

　　德凯看好前边那几头牛，晓蝶妈在侧面喊道。周德凯边捡了几块小石头边跑到那几头牛的前边，他集中注意力丝毫不敢有任何的放松，因为路的两边都是庄稼，还好那几头牛的冒险行为都被周德凯及时制止住了。

　　回到家后，周德凯是累了，吃了饭不一会就睡着了，睡着后的鼻息声都比平时大很多。

　　等晓蝶妈进了家门，杨晓蝶爸爸杨顺已经把饭做好了。吃饭的时候，晓蝶妈说：“今天还行，跑腿的活儿都被周德凯承包了，这孩子挺勤快不说，出来放牛竟然还带着一本书，这在咱们村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我看这孩子将来绝非等闲之辈。”

　　杨顺一边听他说，一边把小半杯白酒一仰脖子喝了下去，也没就什么下酒菜。

　　“你一天就知道喝酒，那天你也去县里看看儿子修理摩托车学的怎样了，你那儿子你还不知道，别修理没学成再给你惹一堆麻烦回来。人呀都是命，有时候我特羡慕德凯妈，人家那一天啥心也不用操。再就是晓蝶今年已经十六，再过两三年也该找对象了，这孩子心肠善心眼实，如果不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家庭我真不放心，如果将来晓蝶可以找一个像周德凯那样的孩子我就放心啦！周跃早些年常来咱们家串门，这几年人们对钱的观念越来越重，再加上咱们的家境也大不如前，村里好多人和咱们走动的都不如以前频繁了。连周跃也不怎么到咱们家来了。”

　　“周跃不是那样的人，去年咱们家牛病死，你忘了周跃给忙前忙后的，当着众人的面还带头买了十斤牛肉，大家这才说给我们也来点，你三斤他五斤的不一会就出去一半多，后来剩的那一小半你愁眉苦脸的说，剩的这部分估计得扔，这大热的天放也放不住，吃也吃不了。又是周跃给出主意。”

　　他说：“剩下这部分，没买的挨家挨户给他送，一户二斤就行别多送，没有现钱的就先赊给他。人们不来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没钱不好意思来，有的是担心病死的牛肉不敢吃，有极个别的确实也有看热闹的可能，那咱也不用管他。二斤牛肉十几块钱，送进去了我看他谁也不好意思不要，送的时候我跟杨顺去。”

　　晓蝶妈看着他，用赞许的眼光。不一会说：“以我看来周德凯和晓蝶这两孩子相互之间也有好感，你那天得空去周跃家坐坐去，顺便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对咱们晓蝶啥看法，我女道妇人的有些话不好开口。如果周跃内心也愿意，过两年让他找个媒人，咱们先给这两孩子把婚订了，彩礼钱等以后时机合适了再提。”

　　“是不是想的有点太早，晓蝶也不在家，这事咱们总得先看看晓蝶是什么想法。”杨顺说。

　　“晓蝶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跟她说。早？我跟你说，一点都不早。难道你要等周德凯上了高中才去提这事吗？以我看周德凯将来一准上大学，退一步讲就算考取个中专，将来毕业当个老师那不比当农民强百倍呀，等那个时候给周德凯说媒的人能把周跃家门槛磨平，你信不。”

　　“话是这么说，但是周德凯万一真要考不上大学了，晓蝶跟着他将来怎办，周跃的家境也不好。周德凯将来什么样，我看周跃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他相信儿子将来保准读高中上大学，他怎么还花钱买家具呢，他花钱买家具放在那儿不就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用的。”杨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的眼光就不能放长远点，那家具都买了好几年了，你没发现周德凯这孩子的变化主要是发生在这一两年吗？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放在周德凯身上绝对不成立。咱们家这条件决定了咱们等不起，我就是要着趁周德凯还没成事之前，给晓蝶把终身大事敲定了。再说了大事哪有一点风险不担的。你想什么事都可着咱们合适，那可能吗？”

　　“另外我跟你说，上次我二姐夫来咱们村的时候，发现周家祖坟的风水很好，说周家这一辈读书要出人才，再就是周跃家院子的位置也很好，说是占了离卦位，离卦主知识学问还有外表，那外表已被周德秀占去而且她已经不念书了，你说这知识学问该落在谁身上呢？这两年周德凯的变化不正应验了我二姐夫的说法。”晓蝶妈说话声不大却很郑重其事。

　　杨顺知道他二姐夫早年跟随方外人研习易经多年，在这方面颇有些心得，而且他二姐夫这个人有一点好，就是很少拿这个去炫耀自己或者是去为自己牟利，即使主动别人问他，他也很少开口。为此他们俩口子经常因为这个闹矛盾，晓蝶二姨让他没事帮别人看看事破量破量，给家里增加一份收入，他却死活不肯，为此今年还差点离了婚。连晓蝶妈都说她二姐太有点见钱眼开了。

　　最近正是忙着收秋的时候。第二天，周德凯跟着父母来到地里收割小麦，开始的时候他干活的速度挺快，妈妈嘱咐了他好几次，让他慢点小心镰刀。他那里听的进去，很快就又把两垄小麦从头割到了尾，到底是他干活不得章法，又收割了几垄后，周德凯的右手手掌上磨起了两个大血泡，开始的时候他没发现，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很大了，这时他的速度明显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