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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往事 ...


  •   积云关陌生面孔不多,牧野一将信寄出去,初家的伙计就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处。初明觉一听伙计说送信的人是从裴府出去的,调转马头就奔了出去。
      赵述鸿再没阻拦,心里反倒踏实下来,慢悠悠跟着人上了小旅舍的客房。
      “阿玉,醒醒,肩膀还疼吗?”
      初寄酒这一觉睡得踏实,突然听见师父的声音还愣怔了一下。
      “师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收拾好了便走吧,你二叔再不见你,就要掀人家屋子了。”
      披衣起身,牧野和回星两人忐忑地立在屋角,桌子上还搁着一块刻着裴字的鱼符令牌。

      赵述鸿和初明觉两人稳稳当当地坐在堂屋喝茶的时候,沈见怀才明白,初寄酒说的知根知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怎么也没料到,初家在锦州的掌事人赵述鸿和舅母是义兄妹,更无处知晓,初明觉的穿云箭竟然是舅舅亲手教习。
      两家人分说开来,他确实理亏,起身朝向初寄酒的方向抱拳,说道:“是我鲁莽了,对不住。”
      初寄酒避过还礼,开口说:“世子客气,此事反而是我抱歉,在下并不是有意隐瞒,其实今夜种种关联我也是头一次知悉。”
      两人在这有来有往的对答,另外三人却是沉默不语,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夜茶。
      当了一整晚的和事佬,最后也不差这几句,舅母赵嫣开了口:“两个孩子一个发着热一个伤了肩,都是要休息的。你们慢慢聊,我领着寄酒去见怀隔壁住下,两个小子又不在家,哪里还容不下你们几个人了。”
      往外走时她轻轻踢一脚丈夫,说道:“明觉和大哥你帮我招待,我去安置孩子们。”
      她没刻意避讳,堂屋拢总就剩下了三个人,都能听到她的话。
      半晌,茶也喝得一滴不剩。
      赵述鸿叹一口气,兄妹一脉相承,打破三个男人的尴尬氛围:“王爷,今夜是我们搅了甥舅叙话,明觉的脾性你知道,刚刚孩子们在,我不好责骂。”
      裴云息借了坡,放下杯子,瞅着初明觉垂下的眼角问道:“一场误会而已,伤了孩子的肩膀是我们不对。明觉,多年没见,你回来是……”
      初明觉搁下茶杯说:“闭嘴,若不是老爹受了大帅所托,你那痨病外甥又绑了阿玉,老子绝不回来!”
      “…………”好久没有被这么噎过了。
      “咳……是寒症。”赵述鸿扶额,全天下敢和镇海王这样说话还能好端端活着的,怕是只有裴大帅和初明觉了。
      又是一阵寂静。
      裴云息看向院中的一地月光,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再次提起话头:“说起来,那孩子和阿依慕真是像,鼻子倒是随了明意。他……”
      初明觉打断他,一口牙快要咬碎:“阿玉是跟着老爹长大的,按照老头的性子,必不会说你镇海军半句不好,他只知道父母死在了狄人手下,并不知道名动天下的镇海王裴云息是……”
      “明觉!”
      话说到这里,就再不能继续下去了,赵述鸿拉起人朝裴云息飞快地道别:“阿玉就先住下,我们明日再来。”
      裴云息也没有阻拦,任由两人离开。
      赵嫣回来的时候,看到只他一人坐着也不奇怪,只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明觉回来就是好事,他总能接受的。”
      “是我错了。”

      大顺二十五年冬,江阴一峡谷内突然传出一阵雷声,持续不断半月有余,峡谷外都清晰可闻,似有猛兽嘶吼声,直至声歇,峡谷石缝隙中突然涌出数十眼泉水,汇成一曲水流向滦京方向。
      奇特的是这一曲流水形似游龙,源源不竭,且水色极清,味道甘甜。当地将其异象奉为祥瑞,甚至还有人称雷声中曾有龙形盘桓在峡谷上空,这一异象被江阴官员上报御前,帝心大悦,将这一峡谷并周边群山划为一处,设郡县,称龙湾。笠年,建安帝改国号奉瑞,意为奉上天之祥瑞。
      立国号奉瑞之后,倒也真发生过好事。
      奉瑞二年,也是初明觉参军的第二年,裴大帅和长子裴云息打得一手好配合,借着狄人新老王交替顾不上南下侵扰,一举将积云关拿下,占据了这一处水草丰茂、牛肥马壮的好地方。初明意领着阿依慕来看小弟,新嫂嫂没有害羞,反倒是初明觉不敢对视,耳朵通红。
      奉瑞五年初春,寒潮从秀贺山脉的尽头一路向南,锦州、镇海、积云关全部被大雪覆盖,连同安北部的郡县里都通不了路。该春播的时间,百姓连门都出不得,直到六月初冻土才彻底消融。
      化雪之后河道中水量激增,白沙河下游决堤,鲤山和璧山都受了灾,遍地饿殍。赵述鸿赶在朝廷收官粮以前,赴平仓购得粮食运了回来。初家将东西一线上的所有屯粮和药材就地低价出售,才算是解了急。
      新王左克拉虽然三年前遭受了伏击,但是很快就将四散的小部落逐一规整,寒潮冻死了他们的牛羊,马匹却被拉进帐子里烤火。
      雪一消,狄人就集结好骑兵在秀贺山脚下盘旋不去,北境虽然也下了大雪,但是积云山下的百丈避过了风口,又处在河谷地带,远比其他地方温暖,总有屯粮和牲畜,还是抢夺来得更快些。
      裴云息知道必有一战,但白沙河下游今年颗粒无收,户部将平仓和太仓多年的官粮都已调空赈灾,没有能分给积云镇海的多余粮草。
      这次换裴大帅和裴云息提着酒找到了初家。初家的马场和牧场都在百丈,手中还有一条能从如东绕道青渡的线路,这条线能从西川府带来一部分的粮草。于是两家做了个交易。
      中秋刚过,狄人就来了。
      镇海军定下速战速决猛攻的战术,将轻骑配上长鞭和钩戟,裴云息领兵先锋,一路奔袭将左克拉的重骑赶到既定包围圈里。
      左克拉这次长了记性,没有将全部兵力倾巢而出,而是另有一小队人马插入积云关和镇海的罅隙间抢夺粮草和牲畜。
      初明意不仅会柔然话,狄人的口音也讲得出神入化,他穿着狄人的衣服,等在那罅隙之间,在他身后是裴云息安排的两百轻骑,头盔覆面,甲胄森然。于是他没有发现,妻子阿依慕因为担心他,偷来裴云珠的一身骑装缀在他的后面。
      包围圈里战事很难熬,镇海军的轻骑速度是很快,但是冲撞起来还是扛不过狄人,几乎有一半的伤亡,等初明觉跟着大部队将包围圈里的狄人了结之后,才朝哥哥的方向跑过去。
      抢夺粮草的这队狄人起初没有发现接应他们的是个大缙人,顺利地完成了“掠夺”的任务,初明意跟在粮草车的最后面准备撤到一边,给身后的两百轻骑让出扑杀的位置,但是狄人回头时见到了心急的阿依慕朝着初明意的方向跑来。
      他们以为这场掠夺引来了镇海王的亲妹妹,于是兴奋地将套牛羊的绳索甩向阿依慕。很快这队狄人就发现了剩余的埋伏,也发现了镇海王的亲妹妹有一张柔然面孔。
      他们逃得很快,却又泄愤般将阿依慕拖在奔驰的马后。直到五彩滩前,初明觉追赶上去射死了最后一人,回过头时,哥哥抱着阿依慕已经踏入了河里,这年的河流格外湍急,两个人一下子就失了踪迹。
      这一战被称为积云关大捷,裴云息战功又增一笔,建安帝封他为镇海王,裴正庭将镇海军全权交给儿子,将老朋友初守礼和不足两岁的小孙子送到了璧山。
      初明觉原先以为,既然入了镇海军,就要做好身死战场的准备,所以当小侄子阿玉出生时,他是最高兴的。可是他没料到,大哥和老爹还瞒着他谈了这么一场生意。
      百丈的马场和牧场守住了,靠着初家生存的伙计们也没有丢掉性命,但是哥哥和嫂子却连尸首都找不到,他在衣冠冢前将镇海军的令牌砸得粉碎,摔断了裴云息给他的弓箭。
      就是从那年开始,初明觉再没有回过北境。

      沈见怀坐在屋中,微晒一句:“你当真只知道你师父的妹妹是我舅母?”
      初寄酒面不改色,一双眼睛被烛光印得流彩:“当真,我连二叔会射箭都是今夜才晓得,起初我是觉得,不管你们身份是什么,只要是往积云关,那我一条小命还是保的下,绝无欺瞒世子的意思。”
      牧野移开眼睛,觉得自己真是十年被困滦京,竟然被一张脸给忽悠了。不过仔细想来,他们被商人身份所困,确实没有想到初寄酒也是为探查军械案而来。时间又很紧凑,将人掳走上路都没有仔细盘问过。
      沈见怀问到:“即便是南衙,你都没有担心过?”
      初寄酒闻言摸摸鼻子,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来:“南衙也收不足七尺的吗?我虽然不了解禁军的要求,但是也听说南衙镇抚冯洗枝似有癖好,只喜欢七尺以上的魁梧男儿。”
      唯一一个七尺以下的回星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话。
      “旁的不提,初公子,我们的生意还继续吗?”
      初寄酒听到沈见怀这句话,眼睛笑得弯成一道虹:“和端王世子做生意,在下只怕还是第一人,当然要做。”
      两人手掌相击,一旁的烛火跳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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