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对头竟想包养我》少侠小白

11、夜访

　　九峰山上刮着呼啸凛冽的北风，松枝竹叶被吹的呜咽作响，天阴沉沉的压下来。

　　江子傲端着一盆炭火小跑进了堂屋，烧得通红的木炭升腾起炽热的暖意，将屋子里的寒气霸道地驱赶了出去。
　　江子傲一边搓着耳朵、一边大咧咧地蹬掉靴子，往竹椅上一躺，开口便叫“老霍！还有没有酒，热点来吃吃。”
　　正说着，霍无从里间撩起布帘拐了进来，手里却没拿酒，而是捏了一本小册子。

　　霍无撩起衣摆在他面前坐下，神情平静，全然不似以往的嬉皮笑脸。
　　“怎么？”江子傲看了看霍无手里的册子，又看了看霍无，坐起身来。

　　“我如今要教你更大的本事，你肯不肯学？”霍无捏着册子的手指轻轻收紧，语调沉稳。
　　江子傲直觉有哪里不对，他看着霍无被炭火映的微红的脸，声音里夹杂了一丝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霍无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教你一些其它的了。”
　　说着，他又换上了一副轻松地表情，“怎么，我教你你还不乐意了？”

　　江子傲与霍无一起生活十二年了，他自认了解老霍就像他了解自己一样。
　　直觉告诉他今晚老霍不对劲，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半晌，他斟酌着开口“老霍，你......”
　　霍无哈哈一笑，站起了身，将手中册子卷成卷，探身过来敲了敲江子傲脑袋，“你什么你，我今儿把话说这了，你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
　　说罢，将册子往江子傲怀里一扔，转身闪出了堂屋，飘然留下一句“明天开始！你今晚先背下来。”

　　江子傲呆呆看着那潇洒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像只小白鼠，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
　　他低头拿起那薄薄的手掌大的古册，泛黄的书衣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淮山子经》。
　　翻开第一页，只略略写了三行字。
　　——依天而行，顺地而为，则天地助之。
　　怎么依，怎么顺，如何助？
　　江子傲一头雾水，觉得这不像普通的武功典籍，他粗略翻了翻后面的部分，没有插图，也没有注释，全是这样晦涩难懂的文字。
　　他把书盖在脸上，往后一躺，摊在竹椅上，大声叹气“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霍无没想到江子傲记性竟这般好，只用半个时辰就将册上内容倒背如流。
　　“就这么点东西，还不值得小爷我熬夜，我是睡了一觉，今天晨起现背的。”江子傲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草，颇为得意地说道。
　　霍无轻哼一声，“只背下来还不行，你得知其义，接下来我教你的，你要好好记住。”
　　说着，他便逐页解释起了《淮山子经》，江子傲往往是第一遍就能点透，偶尔遇上艰涩深奥的，也不需要霍无讲超过三遍。

　　越听，江子傲越觉得这淮山子是个奇才，这小小的一本薄册，语言简要，寓意深远，从阴阳天道到人事谋划和兵法阵图，皆有启示。
　　霍无见江子傲逐渐入迷，甚至还会主动问自己某句何解，不知怎地，心里微松了口气，他大感欣慰，也讲得愈发用心深入。
　　不知不觉，日已西沉，霍无讲完最后一句，合上了古册。
　　师徒俩一齐伸了个懒腰，江子傲拿手捂着嘴巴，打着哈欠说道“好饿好累。老霍，咱们去下馆子吧，这天多冷，涮点羊肉吃正好。”
　　说到吃，江子傲眼睛就亮晶晶的。
　　霍无刚好也饿了，迎着江子傲期待的目光，大手一挥，颇为慷慨的说“走！师父请客，想吃什么都管够！”
　　“呀呼！”江子傲欢呼一声，兴奋地打了个哨，就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跑去换衣服。

　　师徒俩半是暖身，半是较量，两人一路从山腰小院施起轻功，穿梭于山道间。
　　江子傲始终落后霍无数十丈的脚程，山风将他额前的刘海吹起来，显露出皎皎清朗的少年模样。
　　一棵青树在江子傲借力时被蹬地树枝沙沙响，“老霍，我就快追上你了！”，江子傲笑着喊道。
　　霍无在前面衣袂翩飞，哈哈大笑“等你再练十年吧！”说着，脚尖轻点，又向前跃了十余丈。

　　一个时辰后，天将黑，嘉州城内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已经快没什么人了，冷风吹过像软刀子一般，割得人脸上细细密密地疼。
　　城角的一家羊肉馆子内，却是热火朝天。
　　往来歇脚的江湖过客或是脚夫走卒，三三五五地围了十好几桌，正在吆五喝六地猜拳畅饮，喧嚷声不绝于耳，每个桌上都热气腾腾地点了口锅子，锅子旁围了一圈几乎没动过的羊肉蔬果，卖力气的最爱喝的还是酒。

　　江子傲和霍无吃了个酒足饭饱，浑身舒坦，霍无正准备招来小二结账。
　　忽然馆子门帘被掀开，倏地就灌进了一阵冷风，接着两个头戴毡笠子的汉子矮头一前一后钻了进来。
　　那两人寻了一张离江子傲他们不远的空桌，坐下后一名长须汉子摘下毡笠子，大声喊道“小二！快些烫壶酒来，再来十盘羊肉！”
　　小二忙不迭的应了，去了后厨烫酒备菜。
　　这空档间，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起了闲篇儿。

　　霍无快速地拍了拍江子傲，低声说道“装醉。”
　　江子傲心领神会，立刻便趴在了桌上，像是真吃醉了酒，醉得不省人事。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将酒菜上齐了，两个汉子随后闷头吃喝了起来，碰杯动筷不停，像是饿急了，过了一刻钟，这两人用食速度才缓下来。

　　江子傲感觉右胳膊被枕麻了，于是醉眼惺忪地含糊嘟囔着“来！再来三杯！”，脑袋一歪，枕到了另一个胳膊上，又睡了过去。
　　好演技！霍无心里默默认可道，要不是我知道你小子的酒量，还真被你骗过去了。

　　那两个汉子瞥了一眼江子傲和霍无，眼神里是不屑，小声讥道“酒鬼。”

　　人在酒足饭饱之际，总要说点什么故事以消遣，或是八卦，或是琐事，仿佛就着故事说，喝酒都更香了，而恰恰是此时，心理防备总会降低，平日里三缄其口的秘密，可能一杯酒下肚，氛围一烘托，就吐了出来。
　　所以自古以来，谈生意也好，做交易也罢，甚至套话，都离不开酒桌。

　　果然不出霍无所料，不一会儿，那两人便小声谈论起来。
　　“你说是什么事儿非得让咱们亲自去？”一个黑面汉子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
　　“我哪儿知道？不过我看这回啊——”，说着，那长须汉子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非同小可，绝非儿戏。”
　　“你这分析了和没分析一样，咱们掌门做事哪回又是儿戏了？”黑面汉子不满道。
　　“那不一样，你想想，以往掌门要传信，都是用的信鸽。哪里需要派人跑一趟？况且最近山庄里正缺人手呢。”长须汉子提醒道。
　　黑面汉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口道“这个节骨眼上，让咱们两人出来，只是为了送一份信，那——”
　　长须汉子冲他使了个眼神，二人默契地止住了话头。

　　看着是差不多了，霍无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江子傲，随后便像是深醉忽醒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小......小二！结，结账！”
　　好演技！江子傲腹诽道，要不是见过你老霍的酒量，我就信了。
　　他也摇摇晃晃地，搀着霍无往外走，“大，大哥，咱回，回吧。晚了嫂子骂。”
　　霍无像是没骨头般，几乎是挂在江子傲身上，两个人歪歪扭扭地往门外走。

　　他们走出门后，那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黑面汉子眼神隐隐有些怀疑，长须汉子哼了一声“走罢。”

　　“好啊！谁是你大哥，你倒会改辈分。”两人搀着直到走到拐角，霍无松开江子傲后，顺势轻踢了一脚江子傲。
　　“还编了个嫂子出来，你这天赋，我该给你报个戏班子。”霍无打趣道。
　　江子傲哼声不服道“那还不是为了配合你。我演得可谓天衣无缝。”
　　霍无抬手轻拍了下江子傲的头，“别自恋了，等会儿那两人出来，咱们跟着。”
　　“行。”江子傲哈了口气，搓着双臂，和霍无一齐隐在了拐角。

　　少顷，那两个汉子重新戴上毡笠子走了出来，先是四周望了望，然后才往城北走。
　　霍无和江子傲立马跟了上去。

　　洛雁景正在书房陪着洛乘风。
　　洛乘风练着一幅字，洛雁景替师父研完磨后，便拿起了一本字帖看着。
　　知道他喜好书字，洛乘风便花大价钱买来了这幅《万山迎春帖》，这幅字帖是五百年前，前朝大书法家白侠留下的，笔势矫健清逸，婉若游龙，风格独绝。
　　忽然房门响起轻扣之声，守门弟子来报，“师父，门外有人求见。”
　　洛乘风正练到关键处，笔力若泄，则整幅字作废。
　　“景儿，你去看一眼吧。”洛乘风目光只在宣纸上。
　　“是。”洛雁景轻轻搁下字帖，弯腰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江子傲和霍无一路跟着两个汉子，直到看到他们在凌虚府前停下脚步，随后敲响了洛家的门。
　　先是一个守门弟子开门问了两句，随后门又关上了，应该是去通报家主。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两个守门弟子迎着一个颀长清瘦的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站在门口和两个汉子说着什么。
　　门柱上悬着的灯笼堪堪照亮那男子的侧脸，夜色又为他面庞上晕上阴影。
　　半明半暗中，江子傲只能看清那人轮廓清晰的下半张脸，他薄唇翕动，依旧是平淡无波的神色。
　　江子傲心头一跳，这不是那程咬金吗？他怎么在这？
　　他抬眼间不经意间瞥到了灯笼上的洛字，瞬间明白了过来。
　　洛公子，洛，原来你是这个洛，他心里胡思乱想着。

　　江子傲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那人的声音，清冷无波似古井，配合着眼前他微动的薄唇，江子傲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在那洛公子眼前，听着他说话。

　　“咿呀”的一声门响，洛雁景将那两人领了进去，随后守门弟子合上了门，只剩下两个灯笼在被大门带起的风里轻轻摇晃。。

　　江子傲这才回过神。

　　“傻了？”霍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们进去了，咱们也该回了，回山上烤火去。”
　　说着，霍无向回走去，示意江子傲跟上。
　　江子傲哦了一声，转身跟着霍无。

　　“老霍，这凌虚府洛家，是不是出了个青年俊秀，我上次去漠西宗府，听了不少他的传说。”江子傲脚踢着路上的一枚石子儿，兴趣十足地问道。
　　“哦？什么事，说来我听听？”霍无饶有兴趣。

　　“说他十五岁那年，便在天下少年试剑会上一举夺魁，就连剑法大宗洗剑山庄的少庄主也敌不过他，自此声名初露”江子傲扳着手指头，一件件说道。
　　“再后来，是十七岁那年，他奉师命，初次独身北上办事，路过晋阳时，在雁行山遇铜铁双盗，他以一柄长剑，数招便使晋阳人闻之色变的铜掌铁拳败于剑下，却并未伤双盗二人性命，只让他们往后一心向善。”江子傲像讲故事一般，声情并茂道。
　　“还有！说他十九岁，也就是去年，他在嘉州城外的山道上，在山匪手中救下一队平民车马，那可真是——”
　　说着江子傲啧啧感叹，端起了说书人架势，手掌一拍“一袭青衣过，恶匪不沾身。据说是以一敌几十，剑尖寒芒过处，山匪不无倒地痛嚎。最后成功救出车队，却没杀山匪一人。”
　　江子傲扳完手指，双手又抱到了脑后，颇为向往地道“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江子傲感叹完，忽然发觉身侧安静如鸡，他奇怪的转过头，霍无正一脸古怪、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你......你今儿酒喝多了？我怎么感觉你要把那什么青年俊秀夸上天了。你师父也厉害，也不见你这样夸过我。”霍无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
　　“我什么时候夸他了？！这只是陈述事实”江子傲一听炸毛了，“况且是我老被你拘在山上罢了，要是我去参加那什么试剑会，还不知道谁第一呢。”
　　霍无轻哼，知道江子傲嘴硬的毛病又来了，他并不拆穿，而是开口回了江子傲的问题“是，江南洛家是有这么个人，你也见过。”

　　江子傲一听便明白了，他啊一声，懊恼尴尬地抬手捂住眼睛，苍天啊，是见过，一共就见了两次。
　　初次他就被点了穴，第二次又被抓到了牢里去，他江子傲堂堂高大潇洒的形象怕是一点不剩了，还和人家争试剑会第一呢。

　　霍无看着江子傲像泄了气的鹌鹑一样，不禁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江子傲脑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师父我保证，以后你肯定比他还强。”
　　过了一会儿，霍无敛了笑，忽然正色道，“小子，你记住，洛家的事少掺和。”
　　江子傲闻言暂时从尴尬中脱离，他疑惑地抬起了头，“怎么了？你看他们不顺眼啊？”
　　霍无微低着头，江子傲看不清他的表情，片刻后，他轻轻呵了一口气，道“是啊，我看他们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