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卫观察手记》真真来也

33、送上祭台

　　小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漆黑，她立刻慌了。又感觉自己的双手像被麻绳束缚在背后，浑身动弹不得。

　　“喂，有人吗！”她扯着嗓子大喊。

　　半晌见没有人回答，她深吸一口气，又大喊一声，不慎歪倒在地，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鼻尖萦绕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小六蹙眉，在脑中不断思索着自己何时何地遇到过这种香味，忽然她心弦一颤，响起这似乎是香火的气味。

　　难不成自己是在祠堂附近？

　　她在地上滚了一圈，试着挣扎坐起来，忽听得身侧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疑心是有人靠近。她便即刻停在了原地，身子拱得像只虫子。

　　那声音出现一会便消失了，过一会又出现。

　　小六心里不安，眼睛看不见，手脚也被束缚住，若是有人想对自己不利，她也没办法。

　　“你你是谁？这里是哪儿？”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

　　那个人好像迷糊了一阵，开口却是与她相似的话语：“你又是谁？”

　　半晌他像是听清了小六的声音，愣了一下，惊喜道：“小六姑娘？”

　　小六怔了一下，碍于眼睛看不清，担心自己耳朵也出了问题，细下想来他的声音倒也很熟悉。

　　那人往前爬了爬，誓要听得再清楚些，“姑娘，你在说句话，你的声音跟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好像。”

　　小六蹙眉，觉得他十分像一只觅食的狗，皱了皱眉，双手撑着后退一步，叫到：“你有病吗？”

　　那人不怒反笑，更加惊喜，

　　“真的是你啊，小六姑娘！”

　　小六也明白过来，心里阴霾登时一哄而散，她俯身过去，惊讶出声：“是你啊，小捕快。”

　　她想起这个声音，原来是祝为渠！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也被关在这？”她赶紧将自己满腹疑问倾囊而出。

　　两人眼睛又看不见，小六挪到墙角处，将自己手腕上的麻绳拼命磨断。等到手得到了解放，她活动手腕，迫不及待地解开头上的眼罩。

　　重回光明后，确认眼前的人的确就是祝为渠无疑。

　　她三下五除二替他解除了束缚，一面絮絮叨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突然到这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祝为渠呸呸两声，嘴里吐出两棵枯草。

　　他皱眉，朗声抱怨道：“那日暴雨，我离开去找路，没想到一侧山体坍塌，我被泥水裹挟着摔下悬崖。所幸掉到了河里，被一路冲刷，等到我醒来也不知道被河水带到了哪里。”

　　祝为渠说着长换了一口气，

　　“我想寻你和大人，不知怎的被人打晕带到了这里。”

　　小六拧起眉头，眼中疑惑的光芒更甚，问道：“你可还记得在这呆了多久？”

　　祝为渠摇摇头，不好意思回答：“许是有几天了，我今日好歹听到你的声音。”

　　小六唏嘘：“我一醒来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可给我吓一跳。”

　　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回忆着记忆里的那股子焚香味，她回顾四周，这个屋子里无甚摆设，地上有一条破旧的草席，拐角摆着一个破木桶。地上满是灰尘，灰尘之下，似乎还有斑斑血迹。

　　小六上前，摸上那扇唯一的门。

　　她试着推了推，外面传来铁链的声响，祝为渠跟上来，心里忐忑不安，

　　“小六，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估摸着自己没有离开宋家寨，小六俯身从那仅存细长的门缝间往外面看去，唯见摇曳的绿竹，和那重重树影下若隐若现的木屋。

　　虽然陌生，但这里的确是宋家寨无疑。

　　加之自己闻到的焚香味，该不会这里是在祠堂后吧，祠堂后面，离后山还有一顿距离。这让她不禁想起，蓝田玉口中曾说出的那番话，关于宋家寨祭祀的辛秘。

　　“宋家寨的祭祀除了猪牛羊等其他贡品以外，还有年轻纯洁的少女，在祭祀前几天他们将少女关在小屋中辟谷，到了祭祀那一天在后山福地点火烧身，滋养灵石，送给孟作为神侍。”

　　小六心中一惊，瞳孔骤然缩起。

　　该不会......自己是被绑来关在这里做祭祀的少女吧。

　　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在后山溪水那里找寻灵石时，不知道怎么就失去了意识醒来便被蒙住眼睛捆在这里。现在想来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将自己迷倒，送来献祭。

　　在后山......难道是天月和水云二人？

　　小六蹙眉，这两个人在宋家寨人眼中不过是孩子，况且本该被送去献祭的应当是水云。是他们为了避免被献祭的命运而找人代替，还是这其中还有旁人？

　　老寨主，宋婆婆......宋家寨的每一个人。

　　现在必须找到自救的方法，小六仔仔细细地看遍了屋子里每一处，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在这里，无论是地上的血迹还是凌乱的草席，都是那些女孩挣扎的痕迹。

　　到此她不禁一阵心酸。

　　同时也想明白那么多人尝试过从这里离开都没有成功，轮到自己看来要难于上青天了。

　　祝为渠还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小六微微凝重的神色，追问道：“怎么了？”

　　小六长叹一口气，道：“我们马上就要死啦！”

　　“怎么会这样？”祝为渠惊叫，慌忙地在地上打转转。

　　小六安抚他道：“你别急，我可比你贪生怕死地多。”

　　她认认真真向他阐明现在的情况，祝为渠突然很不适宜地开口：“要献祭少女关我什么事？”

　　小六怒视他一眼，道：“谁知道你是男是女，说不定是你身上阴气太重了。”

　　她忽然不怎么想说话，只盘腿坐在地上，抬头呆呆看着头顶一方稻草屋顶。

　　祝为渠陪着她看，知道二人不能坐以待毙，所以片刻后也站起身到处寻找着出去的方法。

　　“干脆我们从屋顶上逃走好了！”小六忽然站起身，她伸出手指着头顶。

　　祝为渠向上看，隐约有几束光透进来。

　　“好办法！”他出声。

　　正在两人想办法出去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六警觉地停下手中动作，将目光放到那扇锁起来的破旧木门处。

　　一道身影挡住唯一的光源，小六紧接着错开眼，入耳是一阵锁链相撞的声响。

　　片刻后，门被打开，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进来。

　　小六凝眉，他带的是宋家寨的木头面具，并不能知道是谁。

　　“你是谁？”她猝然开口。

　　面具人道：“竟然醒了？”

　　小六不想与他多言，看他手腕轻轻颤动，便转过身将头上用作束发的发钗一把取下，霎时间一洗青丝如瀑，她指尖轻点，看似普通的发颤即刻飞出五块锋利的金箔。

　　祝为渠身上没有刀剑，便被她挡在身后。

　　小六功夫虽然一般，但上三滥，下三滥的技术倒是炉火纯青。

　　她提起手便是狠狠一划，那五块金箔即刻四散飞去，在眼中连接如星宿，朝眼前人刺去。

　　半晌，金箔或刺入门扉，或飞出屋外，她正诧异，人怎么还不到，就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绊了一下，好歹搀扶在墙上，使劲晃了晃头，眼前却愈加模糊。

　　“不好，有迷香......”

　　她话还没说话，就一头栽倒在地。

　　......

　　一声尖利的号角响起，霞光遍野，黑色的鸦群自林中一哄而散，天边只余一线淡淡的天光。

　　蓝祭司满脸焦急，不停思考着小六回去了哪里。

　　薛俨看着那块被自己重新捡回来的石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小六是在后山处被人带走的，那会是谁，自己曾在后山见过谁？

　　天月——

　　薛俨脑中忽然浮现一个人的名字，开始痛恨自己怎么不早想起来了。许是那晚他们在找灵石时恰好天月兄妹也在找灵石，想借他们的手拿到灵石，那最好藏人的应是什么地方？

　　祠堂！

　　他神色一凛，上前朝着蓝田玉急切道：“你所说的那个关押献祭女子的小屋在哪？”

　　蓝田玉先前还有些不知所云，忽然意识到薛俨的意思是小六有可能被关在哪，便赶紧带路道：“怎么会这样？赶紧在跟我走。”

　　他宽大的黑袍被风吹得鼓鼓的，难以掩饰的慌乱，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被献祭的女子会遭受怎样的折磨，被火焚身而亡。

　　等两人赶到小屋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蓝田玉感觉身侧金光一亮，注目看去，竟是一海棠花瓣似的金片。

　　他心底闪过一道亮色，颤抖着将那金色铜片取了下来。

　　薛俨注意到他的动作，走了过来，蓝田玉紧紧皱着眉，道：“这是她的东西。”

　　两人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这也预示着小六的确在这里，只不过是他们来迟了。

　　暮色四合，黄昏的天沉淀下来，有枯叶在地上打旋儿。越来越多的人往广场聚集，他们眸中无光，不约而同呆呆地带上面具，即便相遇也入陌生一般，蚂蚁似地朝广场拥去。

　　宋家寨外，连连山脉，一重又一重，重重将这座闭塞的小村寨包围起来，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