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愿念》宋澈不吃鱼

5、白泽【一】

　　祝瑶活了不少年，但今天还是她头一次听说神仙也会迷路的。
　　不只是迷路，从林子里一路摔倒魔族的地盘上，都摔晕了。
　　她没见过天界的神仙，也许幼年时见过，但也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早不记得了。
　　摔下来的神仙被魔族的长老救了一把，现在还昏着。
　　祝瑶凑了个热闹，揣了把瓜子儿就蹲过去看了。
　　长老蹲在她身边，两人勾着脑袋往遮了帷幔的床上去看。
　　“这是哪个神仙？这辈子没听过迷路把自个儿摔这么惨的。”
　　长老啧了声，一巴掌拍到祝瑶的后脑上：“大不敬啊，殿下。可不敢胡说，这位可是上神，我瞧了瞧，应当是那位白泽上神。”
　　祝瑶捂着脑袋，痛的呲牙咧嘴的：“咋看出来的？”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祝瑶冷笑了声，把瓜子儿磕的啪嗒啪嗒响。
　　白泽。
　　这名字在她心里滚了一圈，祝瑶终于想起来是在哪儿瞧过了。在她阿兄的桌案上的某本古书里，那书里怎么说来着，白泽，瑞兽。天地同生，参破万物。
　　假的吧，参破万物还会迷路。
　　他脑子里就没多个地图什么的？
　　半刻之后，祝瑶的瓜子儿磕完了。她看着一地的瓜子皮，在心里犹豫了下，琢磨着反正也是长老的房间，走了也没关系吧。
　　正起身的时候，被长老一把薅着了。
　　祝瑶装傻：“您干嘛？这我新做的衣裳，花了我阿兄不少钱财呢。”
　　长老蹲在那儿，慢悠悠的开口：“钱财乃身外之物，但老夫的地板不是。”
　　他松了手：“给我扫干净。”
　　这话说完，他老人家也站起来了，跟他那慢悠悠的语气一样，慢悠悠的出去了。
　　祝瑶沉默了片刻，本着尊老爱幼的道理，还是拿起扫把动手了。
　　扫到一半，床上来了动静。
　　帷幔被人掀开，那人发髻散着，白发垂下来，像是冬雪。
　　他只掀了一半，模模糊糊的，祝瑶只能看清他的薄唇，散落的发，以及那双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来。
　　“这是何地？”
　　祝瑶站在那儿，一只手撑着扫把：“魔界啊。”
　　那人默了下，紧接着，祝瑶就听见了他懊恼的声音。
　　“飞过了。”
　　现下这屋里也没旁人了，祝瑶低着头，把那堆瓜子皮随便扫了扫，然后弄到了屋外去。
　　折返回来时，白泽已经下床了。
　　他站在屋里，整个人高大又刺眼。
　　这人一身上下，除了白色，就没旁的颜色了。
　　光打在他身上，晃眼。
　　他对上祝瑶探究的眼神，只平静的问：“劳烦问一嘴，云谷离这儿多远？”
　　云谷啊。
　　祝瑶想，那都是多少年前荒废的地方了。这神仙也是够奇怪的，往那种荒凉的地方扎个什么劲儿。
　　“五百多里吧。”
　　白泽笑了下，皮笑肉不笑的。
　　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飞过头就算了，飞过五百多里。
　　“多谢，”他顿了下，又开口问道：“云谷，该往哪儿走？”
　　祝瑶摇头：“这个我不知晓，我没去过。不过长老应该清楚，待他回来，你问问他。”
　　白泽应了声：“有劳。”
　　空气安静下来，谁再没在开口。
　　半晌，祝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发髻：“你们神仙的发色，都这样吗？”
　　白泽忽然就想起来在云谷里住着的毕方来。
　　他笑了下：“不是，也有别的颜色的。”
　　调色盘啊。
　　祝瑶摸了摸鼻尖：“我是祝瑶。”
　　他抬眸，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只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白泽。”
　　白泽其实大概猜得到祝瑶是什么身份，从相貌到服饰，许是魔族的公主吧。
　　早年神魔大战，用了千万的上界神仙的命，封死了当年的魔尊。
　　后来祝融继位，同上界和平相处。
　　浩劫那会儿，祝瑶怕还是个小娃娃，记不住事儿的。
　　长老回来的很及时，他老人家回来的时候笑眯眯的，瞅着那位尊贵的上神站在中间，祝瑶拿这个扫把，俩人隔了八百米远。
　　他清了清嗓子，对白泽拂下身子：“见过上神。”
　　白泽愣了下，抬手虚扶住长老：“不必。”
　　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记忆在脑子里滚来滚去，终于被白泽抓住了些尾巴，早些年下界游玩时见过。
　　祝瑶往长老身边凑去：“您方才说，上神比你还年长许多？”
　　长老睨了她一样：“不然呢？”
　　祝瑶看看白泽，又转过头去看长老，哼笑了下：“不像啊，您看着比他起码老了三万岁。这么一看，上界风水确实养人啊。”
　　长老闭了闭眼，伸手从祝瑶手里抢了扫把就作势要揍她：“殿下今日课业做完了吗？修习了吗？魔尊昨夜可刚叮嘱过老身要看好你！”
　　“诶——诶！您干嘛一言不合就搬我阿兄出来！”
　　这两个人活是一人淘一人追，绕着白泽在屋里来回奔跑。
　　乱成一锅粥了。
　　白泽沉默了下，拉住了长老的胳膊：“我…有事要问。”
　　长老气喘吁吁：“您问……”
　　“云谷该怎么走？”
　　“啊，从魔宫出去，朝东走百里，有分叉口，再走第二道路，进北山，之后在山这头走到山那头，下山时再走百里便到了。”
　　“……”
　　白泽强撑了个笑出来：“……可否再说一遍？”
　　话到这份上，已经不能明显的再明显了。
　　这位上神是个路痴。
　　祝瑶眼珠子转了圈，蹦跶着往白泽身旁靠：“上神，我带你去，如何？”
　　她压低了声音：“算我求您了，那课业多的能砸死人，我才不想做。”
　　白泽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一本正经道：“那麻烦公主了。”
　　“你如何知道我是公主的？”
　　白泽垂下眸：“我又不瞎，瞧得出来。”
　　祝瑶哦了声，站直了身子，还冲着长老挑了挑眉。
　　这个是上界的上神，莫说上界了，六界里面就这几位上神，走到哪儿都是受人敬仰的。今天长老敢说一个不，明儿传出去就被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淹死了。
　　于是长老咬着牙送人：“魔尊那边，老夫会去说的。殿下务必早日归来。”
　　祝瑶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白泽跟着她，慢悠悠的往前走：“你当真知道路？”
　　祝瑶回的也很认真：“大抵吧。”
　　上神慢慢悠悠的叹了口气，也没说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