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愿念》宋澈不吃鱼

6、白泽【二】

　　祝瑶对这位上神的印象一直都是尊重的，一是因为白泽这人生的足够好看，带着淡漠和疏离感，和话本子上那些神没什么区别，二是因为他是个上神，算到现在，这世上的上神都没超过十个。物以稀为贵，白泽在祝瑶心里已经贵的没边了。
　　印象的崩塌，是在他们进入北山之后。
　　北山和魔界挨着，算是魔界和云谷的分界。
　　山里妖魔鬼怪不少，但好赖也能和平共处，有些妖怪索性还在山间支起摊子干生意。
　　用某个妖的话来说，就是总要活得有意思些。
　　路过烤鸭店的时候，祝瑶被香了个跟头。
　　她一心只想着借白泽的由头出来，连钱袋子都忘了带。也就只能站着看看了。
　　白泽回头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顺着视线望过去：“想吃？”
　　祝瑶点点头：“您有钱吗？”
　　白泽道：“没带。”
　　话音落下，他笑的神秘兮兮的：“但我有法子。”
　　他撩了衣摆，就坐在路边，手里还拿了根树杈子晃着：“白泽算卦，童叟无欺———”
　　？
　　祝瑶愣住了，这也行？
　　白泽的名头在这儿还挺好用的，刚吆喝了两声，密密麻麻的就围过来了一群妖。
　　“别挤别挤，是那个白泽上神吗？”
　　白泽笑眯眯的：“不是，是他家旁支。”
　　屁。
　　祝瑶冷笑了下，史书上不是都记载了，这世上只一个白泽吗？
　　说话的那妖欢呼了声：“也行也行，先生给我算算。”
　　她嘴角抽了抽，索性往白泽身边一蹲，放低了声音讲话：“山里的…都不看书？”
　　白泽扫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落回到开口的那个兔子妖身上：“来，我看看你的手相。”
　　他看得认真，说的也认真。
　　“你家里兄弟姊妹多，你应当是排二十四个。前两年成了亲，但媳妇儿嫌你没挣几个几钱，头两个月也跟着人走了。我说的可对？”
　　那兔子精扑通一声跪坐下来，两眼泪汪汪的抓着白泽的手：“大仙啊你真是算的准啊！我这辈子活的窝囊啊。”
　　祝瑶叹为观止。
　　能不准吗？
　　这他妈的是白泽啊。
　　“如此，你这般做。两年后有贵人寻你，到那时他如何说，你如何做。命定能改。”
　　兔子精抹了把泪，把身上的钱袋子拽下来就往白泽手里塞。
　　周边喧哗声此起彼伏，白泽挥了挥手：“不算了不算了，下次若有机缘遇到各位再说。”
　　这话落下，他站起身来，顺带着把祝瑶也拉起来了。
　　白泽把那钱袋子放到她手里：“不是想吃吗？去买吧。”
　　祝瑶捧着烤鸭回来的时候，神情很犹豫。
　　犹豫的往自己嘴里塞了口鸭腿。
　　白泽瞧着好笑：“想问什么就问吧，不必憋在心里。”
　　“你真是神算子。”
　　她嘴里叼着鸭腿，又扯下另一只鸭腿递给白泽：“我瞧你方才做的挺熟练的，经常干啊？”
　　“嗯，”他应了声：“早些年常干。”
　　“那会儿喜欢云游，到处走。不一样的地方，使的钱财也不一样。日子久了，偶尔也这样干干。”
　　祝瑶应了声：“诶，那你平日里看人，是不是能看到所有啊？”
　　她琢磨着：“就是那种看人都带标签的，什么姓甚名谁啊，年岁多大，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那种？是吗？”
　　白泽懒得看她了，却还是回她的话：“那我能看的过来吗？”
　　祝瑶低下头去啃肉：“那反正我没这般看过。”
　　他叹了口：“我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
　　“真好啊。”
　　直到过了很久，白泽才似有似无的笑了声，声音很轻：“有什么好的？”
　　祝瑶笑的没心没肺的，眼眸亮闪闪的：“我要是有这种能力，第一件事儿就去看长老和我阿兄。然后把他俩的弱点全说出来，让他们不敢再逼着我学能压死人的课业。”
　　白泽只是又笑了下，没接她这话。
　　参透万物的痛苦啊，那是祝瑶所不知道的。
　　那真是，这世间，最痛苦的能力。
　　白泽对去云谷这件事儿十分执着，尽管他和祝瑶在这山里转了三四日，依然情绪很随和。既不生气也不心急，左右都是妖魔们开的铺子，饿不死冻不着的，全当看风景了。
　　钱财不够花的时候，他就随地而坐去给人算命。
　　祝瑶跟在他身边，打下手打的很顺畅。
　　在骗到第八个蝎子精的时候，祝瑶蹲在他旁边，到底还是没忍住去问：“你为何一定要去云谷？相好在里面啊？”
　　白泽低着头拿树枝在地上乱画：“不是。”
　　“那你这般执着做什么？上界不好吗？”
　　白泽没说话，依旧专心的低头用树枝画画。半晌之后，他随手一丢，十分满意的看着地上那堆凌乱的线条：“画了个你，画的真像。”
　　“……”
　　他是路痴就算了，连艺术细胞都没有。
　　“我去云谷，只是为了看看故人，”他站起来，衣摆被风扬起，祝瑶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平缓的声音：“看看他喂了那么多心头血之后还活着没有。”
　　祝瑶点点头：“云谷…不是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吗？早些年倒是有一两只鸾鸟在那儿。你的故人是鸾鸟？”
　　白泽伸手去揉她的头发：“是毕方。”
　　啊。
　　这名字祝瑶也听过。
　　早些年间，她爹抽了疯，一心要和上界打个你死我活。引了一场不小的浩劫，那场浩劫里，就是这位毕方把长老的肩膀一箭射穿了。
　　他老人家的肩膀到现在都蹿风。
　　那位毕方上神的故事，祝瑶幼年也只是寥寥听过而已。
　　那会儿神魔大战，烟火满天。所见之处都是厮杀，倒下的有神有仙，也有妖有魔。祝瑶的奶娘在营帐里抱紧了她，就那样给她讲着很多故事。
　　不过都过去很久了，她也不见得能记住什么。
　　“走吧，”白泽瞧了眼天：“今日便能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