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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毕方【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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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弓被拉开,冲着栖梧的心□□去。
往日里毕方教给过她的术法,成了如今她对自己的杀招。
火光乍现,梧桐木燃尽。
毕方站在那儿,手垂落下去。
“蠢货。”
他动了动唇,不知道是在骂栖梧,还是骂自己。
他此生所爱之人,都消散在火中。
“阿年。”
直到天帝唤他,毕方眼前才清明几分。
天帝站在法印之中,一点一点的消散:“天命有道,他二人倒还有些生机。待阵法结束,你把这凤凰蛋和梧桐木枝带回去。错不在你,莫要将过错和世事都往自己身上套。记得你母君的话,日后要无忧无虑的活啊。”
他话音落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没来过这世上一样。
毕方站在那儿,半晌,才木讷的过去拾起凤凰蛋和梧桐枝。
笑不出,也哭不出来。
天下终是太平,但他不知道自己从中到底得到了什么。也许是失去吧。
到目前为止,命数总是不眷顾他的。这一路上林林总总的,他失去太多太多人了,亲人友人爱人,数不胜数。
回到九重天时,天门打开,日月同辉。
毕方知道大家都在庆祝些什么,新帝。
羲和要成为天帝了,瞧这做派,大抵已经是了。
他站在天门前,怀里还揣着琼华和栖梧。天门内很喧嚣,也很热闹。不停的有小仙跑来跑去,有些喜庆的,今日还换了红色的衣衫。大家脸上都荡着笑,好像也许这样,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月漓不知道是何时站到毕方身侧的。
他提着酒,递给了毕方一壶:“喝吗?”
“喝。”毕方说。
“帝君殒身前同我们告别,还和我说,待他回来,定寻些东西给我做礼物。但他没回来,我也没等到礼物。”
他们酒中映着的是太阳和月亮。
月漓说:“我从来便没有父母,帝君与我而言,便就是父母。可惜他死在那儿,连最后一眼我也没见到,也没见到让他见到我晋神、也成为帝君这天。”
是啊,如今月漓也已经是帝君了。
“这所谓的帝君之位,是他的命换来的。我不想要。”
月漓不再说话了,他看了眼毕方怀里的凤凰蛋和枝桠:“但总得活下去。”
毕方看向他:“帝君。”
他笑了下,那抹笑很淡:“他们拿命守下来的地方,总不能没在我们手里。”
“毕方,我们总得活下去。”
是啊,人总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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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的那根枝桠被毕方栽进了自己的院子里,琼华化作的那颗凤凰蛋他也是日日带着。
没什么别的法子,他用心头血喂养枝桠,以灵力滋养凤凰。
很长的一段时间,心头血和灵力都像是石沉大海,他看不到希望,但还是沉默着日复一日的做下去,不曾中断。
偶尔白泽会来陪他,毕方就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说,有希望吗?”
白泽说:“我已经很久不看这些了。”
毕方应了声,心头血一滴滴的滴下去:“总会醒的。”
就算是神,也有干枯的一日。
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但幸好,栖梧醒了。
她化了形,在某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里。
琼华也破了壳。
他们二人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都醒在毕方撑不下去的前夕。
凤凰涅磐过一次,记忆也就随之消散了,虽说后期会随着长大而慢慢归来,但最开始,总归是没有的。树木不一样,从最开始醒来的时候,栖梧就带着所有的记忆。
毕方把最后一滴心头血浸在水里喂给栖梧,神色眷恋。
“过去多久了?”她问。
毕方捻着手指:“许久了。我不大记得时日,你知道的。”
栖梧点点头:“你总是如此,我知道的。”
上神的手点在她的眉心,沁了滴血进去:“栖梧,我封住你的记忆。今日起,你便是位小仙官,与我有关的记忆都会消散。”
他脸色苍白:“我恐时日无多,便愿你此生不再记起,无忧无虑。”
他没再留在九重天。
琼华被他托付给了白泽,他也同样给栖梧寻了个好去处。就在扶桑上神身旁做事情。扶桑也是神木,同扶桑在一起,总是好上些的。
随后他回到了云谷,那个他幼年生活过,已经是一片荒芜的地方去。
他搭了屋子,就在那住下,将养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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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千年,珠子暗淡下来。
栖梧眨了眨眼睛,接住了自己落下的泪。
“他……”
“活着。”白泽说:“你这千年即在九重天见过他,他自然是活着。”
“九重天他不常来了,偶尔同我们这些个老人见面会来一趟。而后多数都在云谷里,但身子到底也比之前强了很多了。”
白泽顿了下,似是苦涩:“那之前,活像个死人,难捱的时候,连痛都喊不出。”
“云谷在哪儿?”
那是离九重天很远的地方了。
最开始时,也是片很漂亮的地方。但时顺变迁,又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的浩劫,早已不似从前了。这地方已经没了人烟,只有一处的屋子亮着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唯一有人住的。
栖梧站在房子外,月光洒下来,给周围都镀了层霜。
也是赶巧,没过多久,房门就打开了。
毕方拢着狐裘从里面出来了。
他已经不似当年那般扎眼了,赤红色的头发被束了起来,乖巧的垂在脑后。倒也有些不听话的,落在他的耳边。他穿的很厚,大概是开始怕冷了,一如既往的,大概只有那副容颜,以及波澜的、带着眷恋的眼眸。
瞧见栖梧的第一眼,他愣住了。
手抵在门框上,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栖梧看向他,这目光终于破开了千年的长河,而后相撞在一起。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