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空》丁诠恩

3、第 3 章

　　池颜到时，徐驰已经在等她了。“抱歉，路上堵车。我问了学姐的，我们去512号病房。”池颜解释道。
　　晚上的医院不知道为什么，比起白天的人来说还要多。
　　池颜与徐驰被挤在电梯的一角，在如此的近距离下，池颜才发现徐驰的脖子上有浅浅的一道红色伤疤。“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池颜小声问。“不小心被猫抓伤的。”徐驰看了池颜一眼，也小声地说道。
　　站在病房前，池颜不放心地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如果学姐愿意见你，我再叫你进来。”徐驰耸耸肩：“也行，但你一定要拿到你学姐的头发。”
　　也只是三周的时间，池颜都快认不出眼前的人了，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都脱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头皮；李湘怡的眼下是大片的乌黑，一看就是没有睡过好觉，在看到池颜的那一刻，李湘怡有些呆愣的眼神才有一点光彩，她僵硬地扭过头，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若她就是一个死物。
　　池颜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道：“学姐，我是池颜，我来看你了。”
　　李湘怡再一次将头转向自己面前的桌子，挤出一个笑，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自言自语道：“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医院检查不出来？”
　　这次李湘怡的室友不在，池颜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拉起李湘怡的手，仔细斟酌了字句：“学姐，我有一个朋友在病房外，想要见见你，或许……他能帮到你。”池颜看着她的侧颜，“你愿意相信我吗？”
　　池颜看到李湘怡的眼眶微微发红，然后她就听到李湘怡说，让他进来吧。短短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重的压力。她从来都没想到，她会走到这种地步，她努力去争取的机会和挑战，却抵不了突如其来的病灾。
　　徐驰进来询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像什么住院前去过哪里，平时与什么人有交恶，吃的喝的有没有奇怪的感觉……当然，最后徐驰还是取到了李湘怡的头发。池颜本来还想宽慰李湘怡的，但是一个护士通知一会儿李湘怡要检查，而且李父李母也已经来了，池颜实在不好继续打扰。
　　池颜与徐驰在医院门口分别时，她忍不住问徐驰关于塑胶袋里的头发的事：“徐驰，你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徐驰转过身，看向5楼，幽幽开口：“池颜，你还看不清局势吗？有人想置李湘怡于死地，现在可以尝试报警了。”
　　池颜也看着5楼的方向，她当然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的住院，而且医院这边也检查不出原因，究竟是检查不出还是不愿检查，这件事背后的人会不会跟手握重权的人有关？诸如种种，细思极恐……
　　校长的禁令即便在前，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父李母报警的事还是传到了学校。学校里出现蓄意投毒事的件让每一个学生惴惴不安，这件事老师想瞒也瞒不住，因此这件事也就成了半公开的事。
　　徐驰在3天后是坐着警车与池颜在校门相遇的，苏夷看到警车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啧啧称赞：“老天，这车也太帅了！”池颜对好友的双标行为表示无言以对，上一秒苏夷还说要好好补觉，就是天王老子下凡在她面前，她也能面不改色，直接睡着，下一秒就……
　　徐驰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他下巴的胡子还来不及清理，身上的深蓝色衬衫有好几处都出现了褶皱，他对苏夷点头后看向池颜：“李湘怡的事开始列入调查了，这个给你。”说着，徐驰从公文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池颜，并交代道：“你昨晚要的资料，记得保密。”说完，徐驰还不忘看苏夷一眼。
　　“我不会看的，保证！”苏夷伸出三根手指作发誓状，徐驰点点头，立刻回车上。
　　“小颜！你怎么会和警察认识？”苏夷的睡意全无，抓着池颜的肩膀就是来回摇。
　　“就是偶然的机会，晚些我再给你说，我们先去复印资料吧，明天的会议还需要呢。”池颜不想过多解释，而且这件事也不好解释。见好友含糊其辞，苏夷只好作罢。
　　晚上的月跨过花园的蔷薇，点映在蓝紫色的天空，天际还是微微泛红的白。池颜按照文件上的地址，敲响花溪路198号用户的房门。
　　花溪路离市区有段距离，但胜在环境清幽，以池颜面前的这座房子来说，房屋后面是排排的青松，屋子被一圈棕黑色的栅栏围住，院子的左边是菜圃，花园，右边则是一棵槐树，树径越有两米，槐树下是一个玻璃制的小桌子。推开门，是似云雀啼鸣的风铃声，也不过是两分钟的功夫，于连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池颜随于连进屋后才发现屋内另有洞天。玄关处外形是方框的棕红色木，中间是圆形的边框，圆框内是一个圆形的鱼缸，缸内几条小鱼悠闲地摆着尾巴，走出玄关，客厅里的墙壁上两幅中国古字画，一幅画上的山石嶙峋，在层层树木的掩映下，充满着勃勃生机，另一幅画上的则是松树林下，只见棋盘不见对弈人之景，旁边是缭缭云岚的山谷。客厅是以橙红色的色调为主，橙黄色的茶几上是一套完整的茶具，围着茶几的是三个橙色坐垫。相比起其他的家具，一旁的沙发就显得单调许多，没有抱枕和任何装饰。沙发后是一扇巨大的玻璃门，能从客厅看到花园里的光景。此时的阳光刚好从厨房的窗户那落在铺设着木板的客厅地面，折射出淡淡光晕，给整个客厅晕染出柔软的色彩。
　　于连喝了口咖啡，说道：“驰哥一会儿就回来了，池颜姐姐想吃点什么，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
　　“面包就可以了。”池颜也毫不客气，同时跟在于连后面观察厨房。
　　厨房很干净，好像主人家……从没有下过厨一样的干净。“池颜姐姐，绿豆糕可以吗？”于连翻找了半天，只能退而求其次。“没事，就绿豆糕吧。”池颜收回打量的目光，“谢谢啊。”
　　徐驰回来时，池颜已经看完一页论文，于连的已经拿下了一个MVP，他脱下鞋，把手中的炸鸡盒子放在茶几上，敲了敲桌面：“你们知道这次聚在一起是做什么吗？”
　　池颜放下平板，挺了挺胸，答道：“是李湘怡学姐的事吗？”于连早就吃起一个鸡腿，对徐驰含含糊糊地输出一堆未知信息，引得徐驰直嫌弃。“不过，你跟我这个外人说这件事不会坏规矩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跟局长请示过了，你作为我的这个案子的助手身份了解这件事即可。”徐驰拿起一个鸡腿，准备大快朵颐。
　　“既然如此，案件调查得怎么样了？”池颜问。
　　“池颜姐姐，今天邢队去收查李湘怡的个人日常用品，谁知道，她的水杯，隐形眼镜护理液还有一些洗浴用品都不见了。”于连吃完一个鸡腿，很积极地回答，“另外，驰哥给你的材料是我问外国医生的调查结果，公文袋里面的是他的相关推测。”
　　于连口中的外国医生实际上是国际上T校的医学院院长，在国际圈的医学界里占着一席之地，说是学术泰斗都不为过。池颜当时查出医生的身份时也小小吃惊过，也是那时，池颜对徐驰的身份越来越好奇，如果他是普通的小说家，他不会坐着警车，如果他是警察，他为什么和国际上的医学圈权威有联系？
　　“对了，池颜姐姐，驰哥让你来这里时，你就不怕他是坏人吗？”于连吃完鸡腿又拿起一个鸡翅，与此同时，他还不忘向徐驰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徐驰的脸色如常，吃完鸡腿后把目光投向池颜，想看看她怎么说。“我不用担心，原因有4点。一是能参加之前的慈善家的晚会的人，除了我们这些有导师帮忙走后门的，其他人多数是有身份，有能力的人。二是如果徐驰真的对我欲图不轨，他大可以早下手为强，没必要与我周旋许久，所以他之前的言论可以信几分。三是……”池颜突然停顿下来，环视了一圈他们所在的客厅，继续说道，“你们住在这样的房子，又有国际知名医生的直接联系途径，钱权色都会有，没必要看上我什么，更何况我们之前完全不知道对方，也就不存在一方了解另一方的可能性。四是徐驰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知道我家里的那些事，说明他对我家很了解，我再自作聪明地怀疑这怀疑那，实在没有必要。”
　　事后，池颜回想起自己的这段话时，用两个字精辟地总结：躺平。
　　徐驰挑挑眉，唇角微扬，称赞道：“还可以，所以你觉得我的身份是什么？”
　　池颜摇头，拿了个鸡翅吃，说不知道。但是池颜可以肯定的是徐驰的权力比警察局局长还要大，她作为一个外人，有了解李湘怡事件始末的权利，很难说跟徐驰无关。
　　“池颜姐姐，驰哥的职业你会在之后知道的。”于连笑得一脸神秘地补充道，“这也是怕吓到你。”
　　“还是说说案件吧，之前的材料上说湘怡学姐极有可能是重□□中毒，所以这也是这次警察去调查她的日常用品的原因？”池颜把话题拉向正轨。池颜查过，铊是一种稀散金属，而铊盐一般为无色、无味的结晶，溶于水后形成亚铊化物。令李湘怡中毒的恐怕就是铊盐。
　　徐驰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眉头微蹙，双臂抵在茶几上，双手重叠，遮住嘴巴：“是的，可是那些东西失踪了。现在她的室友的嫌疑最大，毕竟那些东西只有平时相处频繁的人才有可能接触到，也是最容易接触到的。”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池颜说：“你们给我的材料上说湘怡学姐在2月就中毒了，然而2月份时，我们学校也刚开学。这么说来，同学下毒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于连忍不住插嘴：“池颜姐姐，你别忘了，数据上显示的最近一次下毒时间是7月28日左右，这刚好与你学姐上次的失明时间对应上了。”
　　于连的提醒确实让池颜想起了这个细节，“不过，之前的医院为什么没有检查出这个病因呢？”
　　“原因你可以脑补出许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线索断了，那三个女生不承认这一切，关键物证又找不到，我们要寻找另外一条路。”兴许是炸鸡吃腻了，徐驰开始给自己泡茶。
　　夏日的夜晚总是暗得很快，7点左右的天空中已经有一弯明月了，风儿带着花园里花香漫步在客厅，冲淡了客厅里原本的炸鸡味。“我想我要问问湘怡学姐她和她的家人。”池颜发现自己说出这些字时，有些说不出口。她没想到这里面会牵扯出那么多人，她请徐驰帮忙的初衷也不过是了解李湘怡的病因，但是李湘怡的病情一次比一次严重，他们剥开的真相一次比一次丑恶。即便有人告诉她应该如何调查，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最后的真相，她也不知道李湘怡一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如果真的是室友所为，那么这多半有人在为她们兜底，而这个人决不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能挑战的。
　　池颜有些苦涩，这是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她是以什么身份帮助李湘怡，她现在不过是李湘怡的学妹。真正需要花时间精力的是李湘怡一家，但他们真的有实力在那里耗下去吗？
　　“湘怡学姐的父母知道这些吗？”池颜问。
　　于连点头：“他们当然知道，他们想为李湘怡找到真相。不过我说实话，他们之后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肯定是非常多的，倒不如把钱投入到后续的治疗。”说完，于连摇头叹息。
　　“我想去医院看看李湘怡学姐。”池颜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和你一起去。”徐驰也起身，然后看到一边的于连也要加入他们，用手把他压下去。
　　于连：？
　　徐驰拍着于连的肩膀说：“邢队要的新型密码模型你制作好了吗？过几天就要交了吧，没有的话就好好在家里制作。”
　　于连像扁了的气球，闷闷地没有说话，只好将悲愤化为键盘上的手速。
　　“于连也是警察那边的人？”池颜走出门，心里五味杂陈。
　　徐驰整理着衣领，漫不经心地道：“算是吧。”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道，“不过，你之后最好不要轻易外出，即使要外出，最好多找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