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空》丁诠恩

2、第 2 章

　　池颜知道李湘怡再次住院的消息是在三周之后。学校有个好几个大群，群主也都是校长。
　　当别的校长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她们的校长在群里为学生们排忧解难，大到职业发展，小到作业指标，有好长一段时间，苏夷都对校长表现出自己的钦佩。
　　而这次，当有人艾特校长问李湘怡这次是否参加期末考试时，校长难得的隔了2天左右才回复——一切待定，同学们要专注当下，认真备考！
　　其实早在赵校长回复之前，就有许多人传李湘怡无法参加考试。在她返校后的一星期，李湘怡陷入了重度昏迷，再次被送入医院观察治疗。池颜知道这个消息时，她正在查找论文资料，再接下来是苏夷的电话。
　　她一边安慰着苏夷一边在稿纸上画着黑色的线团，其实要她说实话，比起难过，她更多的是疑惑。她的疑惑太多了，为什么偏偏是李湘怡，之前的突发性失明背后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医院为什么说一切指标正常？不知道是为什么，池颜突然想到了徐驰。徐驰，他会有什么办法吗？他能帮助到李湘怡学姐吗？但是，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相信呢？
　　池颜停下画线团的手，翻出钱包中的名片，拨打出那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了，一道元气满满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喂？找驰哥吗？”池颜一愣，但很快答道：“是的，我找徐驰。”
　　接电话的人说一句稍等后，对面就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过了半个世纪般，电话才重新响起：“池颜？”
　　听到熟悉的声音，池颜皱着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她开门见山地说：“徐驰，我现在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可以，愿闻其详。”没有任何的迟疑，徐驰只是淡淡地回复，语气却是那么笃定，仿佛早就预料到般她会来求助他。池颜收起心中的微妙的讶异，讲述了关于李湘怡身上最近发生的一切。
　　“一切指标正常？”显然，徐驰也对此感到疑惑。“对，医院是这样说的。”池颜又开始在稿纸上画线团。
　　“我知道这很冒昧，，但可以请你带我去见见你的这位学姐吗？”徐驰的声音听上去沉稳，比起之前游轮上的轻松的语调似乎是两个人。池颜沉默了几分钟，缓缓回答：“可以是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向我解释我目前所有的疑虑，我才可以相信你。”最后两人约在市中心的一家著名的咖啡店见面。
　　池颜给苏夷简单地说了一下下午她要找朋友在咖啡店赴约，便走进咖啡店。
　　徐驰旁边还有一个戴着粉色帽子，穿着粉色T恤衫的男生，看着像20岁左右的年纪，眼睛的轮廓圆润，黑漆漆的瞳孔此时正盯着手上的平板，而他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敲打着什么。
　　而徐驰看着手里的书，神情专注，搭配上咖啡店特有的悠闲音乐和午夏的阳光，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池颜走过去，在徐驰对面坐下，面前的两人同时抬头，一个人眼睛里的好奇的光芒闪得池颜感到有些无奈，另一个人则是放下书，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池颜同学有什么需要我回答的吗？”
　　池颜看向徐驰旁边那个无法被忽视的存在。徐驰挑眉，心中了然，开口道：“这是于连，我的……助手。”
　　“你好，池颜。”池颜点头致意。对面的男生好像被解开封印般，露出两个小酒窝，笑道：“我可以叫你池颜姐姐吗？对了，我今年刚满18岁。”
　　对于不过分的要求，池颜向来没有拒绝的理由。终于，话题步入正轨，池颜看向徐驰和于连，问：“你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知道我家里的事？”
　　“很复杂，但我需要你的帮助。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家事，很简单，我调查过你。”两句话下来，徐驰回答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回答，一旁的于连点头附和。
　　池颜看着徐驰淡棕色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那你能帮我治好学姐吗？”
　　“治病是医生的事，不过我可以试着把真凶抓出来。”徐驰喝了一口咖啡，神色自然，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般自在。
　　“一个我连身份都不知道的人，我凭什么选择信任你？”池颜对徐驰没有好脸色徐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池颜也平静地看着他，只有于连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最后于连埋头喝起自己的草莓果汁。
　　三人之间的气氛是微妙的尴尬，还是徐驰打破了这个局面：“你的母亲留下的信息能让我找到我的父母。”
　　池颜盯了一会他的眼睛，半信半疑道：“那你找我是为什么?”
　　“找你是出于我的私心，毕竟你母亲的遗物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线索。”说完，徐驰搅拌着手中的咖啡，看上去没有再对这个话题进行下去的欲望。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要？”池颜问。
　　徐驰嘴角微勾：“我现在直接问你要，你会给我吗？”
　　不会，毕竟不清不楚的人是不能直接信任的。池颜沉默，没有回答。
　　“所以，这次这件事我会帮你，但下次，我要的东西，你也不能违约……”徐驰看着女生沉思的样子，如此说道。
　　池颜的母亲程乔是私人医院的医生，最后在池颜12岁时，死于癌症。在母亲去世之后，原本和睦的家庭像随时会失散的风筝，好像手一松，风筝就会消失。一向温和的哥哥池哲在高中总是和父亲负气，父亲往往是沉默的角色。确切来说，从母亲去世后，父亲说的话一年到头屈指可数。
　　池颜还记得有次晚上放学，她在家门口背靠着墙站了许久。门内可以清晰地听到砸东西和争吵的声音，每砸一次，池颜的心就痛一次。
　　然后呢？然后池颜等到声音逐渐小下去，把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干净，敲门，关门，吃饭，洗碗，写作业。再然后，她被池哲喊到卧室，哥哥背对着台灯，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池哲一直在说对不起，直到泣不成声。
　　台灯的光洒在她的尚且稚嫩的脸上，她是怎么回答的呢？池颜记得她说，没关系，哥哥，我们是一家人，除了生死，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池哲没有说话，把池颜抱在怀里，像是承诺般说道：“我会努力赚钱，让小颜幸福……”
　　那天晚上，池颜记得很清楚，晚上的星星很明亮，她蜷缩在被子里，望着星星，祈祷着神明，让天上的母亲幸福，让父亲和哥哥和好如初……
　　有些事太过久远，比起这些往事，池颜认为李湘怡的事是当务之急，至于徐驰的事，她日后可以慢慢了解。“李湘怡学姐的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池颜问。
　　“我需要她的头发，做个检查。最好的话，我想亲自看望一下你的学姐。”徐驰淡棕色的眸子被睫毛掩去眼中的情绪，然而从他的语气看来，这不会让人觉得他在随意回答，反而会让人感受到这是他认真考虑后的结果。
　　“你不相信医院的检查?”
　　“结果显而易见，我自然是不信的。”
　　“好，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池颜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聊的，打算离开。
　　于连眨巴着他的大眼睛，有些遗憾地感叹道：“啊?这就结束了么？我还想邀请池颜姐姐去我们那玩会呢。”
　　已经起身的池颜与徐驰一愣，徐驰揪着于连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再乱说话，我把你从屋里赶出去。”于连噤声。
　　池颜走后，于连忍不住说：“驰哥，怎么说池颜姐姐是你恩人的女儿，不就是去玩会吗，你至于那样么？”“你跟在我身边，怎么越来越蠢了?池颜她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不好过，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不会让她知道那些事的，程姨也不希望她知道那些事。”
　　于连想了想，问：“可是就算这样，瞒着池颜姐姐的我们不会太傲慢了吗？她是程阿姨的女儿，却也一直是被蒙在鼓里的人。我们下意识地觉得她受不了打击，下意识地觉得她是弱者，但即使真的是这样，她也有权利知道真相啊。”
　　徐驰思索良久才开口：“从我们找她开始，她就会逐渐知道真相的。”于连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看向池颜消失的方向，喝完最后一口果汁。
　　事实上，李湘怡的情况已经恶化了许多，只是晚上7点多时，就有不少吃瓜群众透露李湘怡短暂清醒后出现了腹部和腿部剧痛的症状。
　　池颜完成论文后打开手机，浏览了下这些消息，接着她拨通徐驰的电话。“怎么？”徐驰的语调又恢复到之前的慵懒。
　　“桐安第一人民医院东门门口，8.30。”
　　池颜没有费话，言简意赅地说着，一面这么说一面穿好外套准备出门。
　　“好。”没有问题，没有生气，徐驰出奇的配合。
　　晚上的高速路上有点小堵车，高楼大厦的红色霓虹灯映照着池颜的下半张脸，苏夷在信息里表示她还要做实验，没办法过去了，不然她也想再去医院陪下李湘怡学姐。池颜简单地和她聊了一会儿，又翻了一遍群消息，发现校长在群里严令禁止再谈论李湘怡同学的病情，群里应者立刻多起来。
　　大部分同学都表示应该对李湘怡同学的病情有关注，但没必要多加猜测。
　　之前群里面有不少好事者，对李湘怡的病加以猜测，甚至有人觉得是其中有妖邪作祟。池颜放下手机，整理最近的思绪。学业，医院，家人，晚会，徐驰，于连……有太多太多事了。她有一种直觉，只要跟徐驰继续相处下去，她想知道的事都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