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嘲讽》奥古斯维

5、相遇

　　谢庭昀在梦中哭了很久很久，半夜醒来时眼角全是泪痕，她起来走到阳台上看着月亮。
　　她告诉自己，就算妈妈不爱她都没关系，如果人生能重来，她宁愿妈妈没有结婚没有生下她，只要妈妈幸福就好，她不怪妈妈最后的选择。
　　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和爸爸都不爱她也没关系，她自己会给自己足够的爱，足矣。母亲节，父亲节，情人节，我会给自己送礼物，我就是我自己的主人，我爱自己，这世间爱自己可比爱别人划算太多了。
　　每天都要在人前伪装成一个温柔优秀懂事孝顺的样子也没关系，反正这样最后是我自己赢麻了。
　　谢庭昀，不要再哭了，就算晚上心情再emo，天塌下来都得把明天的课上好，好好洗把脸，继续休息，明天还有早八呢。
　　过了一会，谢庭昀继续睡下了，她睡前迷迷糊糊地说着：明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冲，冲，冲。
　　第二天，高数课开始前要交作业，有一个男生交了白纸一张，顿时给老师气得：“俞嵩同学，你这是不是有点太猖狂了，你要是都不会做，抄答案也得给我抄几题出来吧，我头一次见有学生这么明晃晃交上一张白纸，甚至就写了个名连学号都没写。”
　　“报告老师，我前一段时间发生车祸了，还挺严重的，前两天醒来时啥也不记得了，什么高数，电路，学号，物理，还有好多课程，总之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记得了。所以，我现在交不了作业。”
　　“呦什么车祸这么巧啊，数学你都能忘，那吃饭穿衣服你怎么没给我忘了啊？”
　　“老师，我真没骗你，我是真出了车祸，也是真把数学给忘了啊，我现在的数学水平还在恶补九九乘法口诀呢。我要是骗你，我俞嵩这个名字倒过来念行吧。”
　　老师听完眼前一黑，点上了一根烟，边抽边感叹：“忘了啥也不该把数学给忘了，数学是生命中多美的风景啊，嵩俞同学，忘了数学你会发现其实活着真没啥意思了。”
　　“老师，能麻烦您把烟掐了吗，虽然我脑子被车撞了，但是我活了这么久，也知道礼义仁智信，您作为老师，上课抽烟合适吗？”
　　“抽烟这个事，我和桑海大学反映过，我这个人啊，不抽烟就萎靡不振，讲课也没啥灵感了，桑海大学可是同意我这么做了，也是啊，大学要兼容并包，要是因为抽烟就错失我这个数学小王子，那多不值得啊。”
　　台下哄堂大笑，很多人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纷纷鼓掌起来。
　　“老师，我脑子不好，但我也读过上千年的历史了，咱们国家才研究数学多少年啊，哪冒出来这么多王子啊。人家隔壁苏怀山之道都有一千多年历史了，虽然我一直以为这道是白瞎的，但人家一千多年的祖坟青烟呼呼冒也没听说谁成王子了啊。”
　　“嵩俞，俞嵩，算了，不管了，绕来绕去的我也不管你叫什么，总之，我上课就是得抽烟，不抽烟上不了课，俞嵩，你倒是应该好好去听听人家苏在教授讲的道，至少好好跟苏教授学学尊师重道。”
　　“久闻苏教授尊师之名，如雷贯耳，我倒是也想讨教几番，可是我前几天车祸耽误了这不没报上苏教授的课啊，脑子也不好，要不小王子老师帮我操作一下，让我也学学何谓尊师，何谓重道。”
　　“好，嵩俞或者俞嵩同学，这可是你说的哦，同学们都听到了吧，这位同学他自己想去苏教授那里上课的。我给您办，我太太就在教务处工作，您一定能能得偿所愿。那时候，你小子最好不要哭着求我退课了。”
　　同学们在下面不敢说话，疯狂给俞嵩使眼色，兄弟，这可不兴去啊，兄弟，你这脾气在苏教授那里绝对是九死一生啊。
　　“那就在此谢过张老师了啊，您放心，俞嵩定不会退课，俞嵩对苏教授，神交已久。”
　　在座的同学纷纷在心里为俞嵩点起了一支小蜡烛，祝安息。
　　一堂课上老师讲得萎靡不振，学生听得呼呼入睡，下课铃声响起后张老师火速出门点起一根烟续命。谢庭昀本以为课间会有很多同学找俞嵩聊聊他刚刚惊世骇俗之举，没想到，举目望去，大家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在玩手机，俞嵩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丝毫没有刚才那般嚣张的感觉。
　　谢庭昀走到俞嵩面前，看着他额头上有一些细密的伤疤，眼尾和鼻梁也有缝过的痕迹，整个人周身有一种历劫归来历尽千帆的感觉，明明刚才在课堂上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校霸样子，一时看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许，哪个都不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谢庭昀总觉得他很可怜。谢庭昀随着俞嵩的视线望向窗外，那里有一颗山茶花树，上面开满了山茶花，可惜现在已经过了盛花期。
　　“俞嵩同学，车祸之后你恢复得还好吗？”
　　“山茶花落了，落了一地。”
　　“它曾经很热烈地绽放过，同学们那时都说山茶花开疯了，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谈这种拼命生长，拼命盛开的生命力，好像要把酝酿的一切都尽情展示在阳光下，可惜，你错过了盛花期，现在，山茶花都开始落了，反而只剩你一个人还能静静地看着它了。”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山茶花飘零的时候，一点都不悲伤，反而觉得很壮观。”
　　俞嵩的看着山茶花的眼神里有欣赏，赞叹，却没有一丝落寞，谢庭昀却不忍看着山茶花一整朵一整朵地落下，她可以看花的花瓣一片一片凋零，唯独不忍山茶花就这样壮士断腕般整朵落下，她猜想俞嵩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痛苦，唯其痛苦，才能体会到这样悲壮的美。
　　“花开花谢花满天，确实不伤感，更像是一种壮观，就好像是生命的本质——悲欣交加，可惜我体会不到这种意境。”
　　俞嵩转过头笑了一下，玩笑似说道：“桑海大学真是卧虎藏龙啊，随随便便上个高数课都能碰上数学小王子，还有如雷贯耳大家谈之色变的苏在苏大教授，就连周围的同学都能有着深不可测的阅历，再加上我这个桑海混子，真是注定能载入史册的大学啊。”
　　从小靠着察言观色长大的谢庭昀感受到俞嵩这番话里对高数老师倒是没有什么不敬，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冒犯，但是对苏在教授的评价有点特殊，虽然平时大家也会吐槽苏教授，但是俞嵩的吐槽是站在同一维度的负面评价，这份吐槽中夹杂着一份对苏教授的熟悉感。
　　她觉得俞嵩同学要么就是真的很喜欢苏教授，要么就是很讨厌苏教授。
　　“桑海大学所有的山茶花树都是苏在苏教授捐献的，国内从没有一所学校像这里一样拥有这么多山茶花树”谢庭昀试探性地说道，并一直用余光观察俞嵩同学的反应。
　　“这花是苏在捐的？”俞嵩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转过视线，不再看窗外一眼。
　　“是啊，你不知道吗，苏教授说他无法确定到底能教会学生什么，但他希望每一位走出桑海大学的学生，心中都永远盛开着一朵山茶花。”
　　俞嵩一脸嫌弃的表情，欲言又止，随后过了好久才说道：“苏在，他是真的病了。”
　　“那你不喜欢山茶花吗？”
　　“不喜欢，这花看久了你就会发现这颜色太艳太俗，像猴子屁股一样。”
　　谢庭昀当下十分有把握地确定了俞嵩同学是真的很讨厌苏教授，她有点幸灾乐祸地期待下次苏教授的课了，不敢想两人碰面的时候会有多好看。可她转念一想，人命关天，还是别顾着看热闹了，苏教授的惩罚可不会管谁是不是刚出了车祸撞坏脑子什么的，得劝劝他别作死了。
　　“俞嵩同学，下周三晚上有苏教授的课，你想来的话记得自带干粮，课前少喝点水，因为苏教授的课拖堂能拖到地老天荒，你要是看不惯可以举手抗议，不过不建议你这么做，我怕你承担不起他的惩罚，最好还是不要以卵击石了。其实，说实话，他作为一个老师来说，瑕不掩瑜。”
　　俞嵩挑了挑眉，说道：“他什么惩罚，我都担得起，说来惭愧，我甚至感觉自己生来就是为了担他的惩罚。”
　　谢庭昀对俞嵩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她觉得俞嵩身上一定有着一个就算一千零一夜也说不完的故事。
　　与此同时，小王子老师正在边抽烟边和他的在职教务处的妻子通电话。
　　“老婆，今天有学生欺负我，不让我上课抽烟。”
　　“不是吧，桑海大学能请到你给他们上课那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全国还没有哪位教授有你的数学成果多。把教室门窗打开，前五排不坐同学，这你抽烟也影响不到他们啊，是谁这么不识好歹，我替你说说他。”
　　“是一个前几天出车祸脑子被撞坏的同学，叫嵩俞还是俞嵩同学来着，反正他脑子坏了，他自己叫自己名也是正着反着都行的。”
　　“脑子坏了，那，哎，也可怜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这他家里人打击该有多大啊。我说老公，人家都是病号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上课抽烟啊。”
　　“他他，他坐最后一排，我抽烟也影响不到他，再说，我这次上课没抽。老婆，他想去苏在老师那里上课，但是车祸错过了选课时间，你能把他加进苏教授那个系统里面吗？”
　　“不是，我说老公你这也太狠了吧，人家刚出车祸你就把他往苏教授那里送，这不是要人家学生命呢？”
　　“不会的，我到时候会找苏教授说说情，苏教授人品也不会为难脑子不好的人，老婆，你不懂我的苦衷啊，这学生们不在苏教授那里上过课是永远都体会不到我的好啊。等他在小苏那里吃吃苦，才能深切感受到咱是多好的一个老师啊。”
　　“那不然苏教授的课怎么会是咱桑海大学的必修课了，都说咱们学校没有军训，可我觉得，上苏教授的课还不如让同学们去军训算了，军训顶多是脱一层皮回来，苏教授的课，哎，我宁愿天天上班加班也不愿意上他的课，学生们苦啊。”
　　“可是苏教授的苦又有谁知道呢？明明费心费力为学生好，结果好心当驴肝肺，被学生背地里骂，老婆大人啊，等小兔崽子们长大了总有一天会回来感谢苏教授的。”张老师挂完电话后又默默点起一根烟，他想，当一个好老师真是天下最委屈的职业吧，图啥呢？学生在你跟前的时候恨你，等他们有一天醒悟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天南海北了，这辈子别说感谢了，能收到几个道歉信都算烧高香了。
　　有时候真想把他们一顿求导积分，小兔崽子们，赶紧成熟起来吧。
　　点烟…

---

作者有话要说：　　俞嵩就是宋瑀。他也知道苏在就是司神殿上的那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