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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和人到底不同 ...

  •   纪时回来的时候,林佳佳他们已经回来了,但是路知行走了。
      她等着纪时过来,纪时看她,“这个点了,你不困吗?”
      林佳佳打了个哈欠,“有点。”
      她坐在高脚椅上,轻晃了半圈,拖鞋悬在半空,要及地,睡裤上卷,露出了纤细的一节脚腕。
      “我在等你哦。”林佳佳把还冒着热气的红薯递给他。
      “这个超级甜。”她认真的点头,“好吃的红薯下一次就不一定能吃到了,所以我也给你带了个回来。”
      温热的触感在手心里,让纪时无端的想起了那日那个爷爷塞给他的红薯。

      也很甜。

      但是他嫌腻,没吃完。

      他抽出一只手,摸了摸佳佳的头,耐心的问道,“跟路知行出去吃了什么?”
      佳佳掩面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的,“米线,不过是粗粉,我还是喜欢细粉,要是有细粉的米线就好了。”
      “这附近的面好像都是粗粉,大抵做的时候方便和土豆粉他们一起,就极少能见细粉。”
      “唉。”佳佳长叹了一口气。
      “城西那边好像有,下次你想吃了,我们一起去。”
      林佳佳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好。”

      “吃药了吗?”

      纪时看着床头柜的那杯水,只有半杯,但是好像昨晚就在了。
      “吃了。”林佳佳面不改色的说。
      “你撒谎。”纪时嗤笑一声,拆穿她。
      “药真的好苦。”林佳佳撇嘴。
      “我有糖。”
      兴许就等着他这句话,林佳佳眼巴巴的把手伸到他面前,纪时本来抓了一大把,他刚路过小卖部买的,可在出去的那一刻,又把糖踹兜里了,他怕林佳佳一晚上吃完长蛀牙,下次再也不愿意吃药了。
      一颗牛奶味的糖便轻飘飘的被他放在了林佳佳软握的手心里。

      “一天一颗,只奖励不说谎的小朋友。”

      林佳佳跳下高脚凳,跑到床头柜前,把柜子里摆的药都拿出来,瓶瓶罐罐好多,纪时紧了一口气,他以为桌面上的已经是极限了,未曾想抽屉里还有好多。
      佳佳分了几次吃完,有些药不苦,有些中并的药苦的舌头发麻。
      她把纪时给的糖连同最后一颗药一起塞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咬碎,然后背着手,冲纪时笑。

      “每天都要吃这么多药吗?”

      林佳佳说,“每天。”

      “那我每天都给来给你一颗糖。”

      佳佳走近一点说,“你要记得哦。”
      她把糖纸拆开,又折了一只千纸鹤,准备丢进星星罐里。
      “这是什么?”
      “攒的愿望。”
      “什么愿望?”
      佳佳想了一下,泄气的说,“不知道。”
      “不知道攒它干嘛?”纪时拉了凳子陪着她讲这些无聊的问话。
      “想攒,留个记忆嘛,万一以后我不记得了怎么办。”

      佳佳弯了弯眉,“纪时,你有没有听过,抑郁症还挺可怕的,会寻死,会遗忘好多事,会突然的不记得,后期要吃好多好多的药,会想不开很多事情,我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样。”

      纪时把红薯分成了两半递给她,“那就快点好起来。”
      “好不起来啦。”佳佳明明在说着开心的话,雀跃的语气,却是让人难过的。

      “我好起来好难,有一件让我特别难过的事,我想忘记,却一直忘不了。”

      “什么事?”纪时大抵能猜到,这个世间能忘掉的事不多,除却情爱,便只有生死。

      佳佳空洞的眼神死死顶着窗外的那一枝桠,她启唇说,“我忘记了。”

      “噢。”纪时往嘴里递了一口红薯,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红薯,烤出蜜来,确实很甜。
      “你呢?”林佳佳这样问,她其实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但是纪时话少,她真的好想跟纪时说点什么。

      “我吗?”纪时咽下嘴里的红薯,他淡漠的说,“我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为什么?”佳佳歪头看他,“你父母不管你吗?哪有父母会不管小孩的啊?”

      纪时无声的摇头,有。

      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他并不打算和佳佳讲,显得他也挺可怜的。

      虽然先天性心脏病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病。

      “你今天出去干什么了?”林佳佳凑近他,纪时好像老是一个人出去,出去又出去不久。
      “跟朋友准备合伙开一家工作室,去看店铺去了。”
      佳佳点头,“这么厉害啊!”

      她很真诚的夸赞着,她不知道纪时整日在病房里哪来的这么多钱,但是纪时家应该还挺有钱的,跟路知行或许是一样的?
      人跟人终归是不同的,她在病房里爸爸妈妈总是说这多贵多贵,可纪时应当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她看了病房一眼,她应该是呆不久的,她爸爸迟早把她弄回学校去。

      但她永远都不想回学校。

      纪时淡淡一笑,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在佳佳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纪时突然问。
      “佳佳你有梦想吗?”
      “梦想?”佳佳轻呢喃这两个字,她脸很白,并无血色的白,她仰了仰头说:“以前有。”

      “现在呢?”

      “现在毁啦。”佳佳笑的特别开心,好像身上没债了一样。

      纪时说,“我有一个梦想……”

      话到这,却没了下文。

      林佳佳的药劲上来了,她现在有点昏昏欲睡,她阖了两下睫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纪时的话。
      纪时叹了一口气,把她抱了起来,轻声说,“失礼。”

      怀里的人安稳的找了个位置,直至纪时把她放在床上,她拽了纪时的领口,纪时因为拽力弯了腰,双手撑在床榻上。

      “纪时,有梦想就不要放弃。”

      纪时闻言笑了笑。

      这个小骗子,自己的梦想毁了,还要鼓励别人。

      他摇头,满盛温情的眸子从上至下的看佳佳,他替佳佳把发绳给解开,认真的把头发松好,然后掖好了被角,出了去。
      他有一个梦想,但是他应该实现不了了。

      很早很早以前,他想开家宠物店来着,他真的很喜欢小动物。

      那眸子从温情又转为了哀伤,很深很深的哀伤。
      电话响了,纪时刚接起,那边便有质问。

      “我有没有给你讲过,让你好好治病,不要瞎胡搞,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以前两三天出去一趟,现在每天都要出去,你要干嘛?”
      纪时的语气透着无限的疲惫,他说,“妈,你不要让人监视我了。”
      纪女士在那边沉默了下,然后开口一如既往的不容反驳,“小时,我都是为你好。”

      “你以前从来都不忤逆妈妈的,这次也要听话。”

      纪时嘴角抽动了下,慢慢的升上来的是无力,听话听话,他还不够听话吗?

      “反正我就是个废品,你和爸爸别再管我了。”
      “纪时,你在说什么?”那边的眉头一皱,就要质问他。

      纪时已然把电话挂了。
      他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真的不该对任何事抱有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好比父母就是这样,他永远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总是不许他这样,总是不许他那样,连出病房透口气都会被人报告,有什么意义呢?自己又不回来,打电话来找他,除了质问,连个寻常话都没有。

      兴许他真的没有那一堆工作重要。

      翻开聊天记录,朋友问他店铺怎么样他说挺好的,朋友下一条消息就过来了。
      [盘不盘?]
      纪时打了好长的字,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字:[好。]
      [你不是说要开家宠物店吗?我都帮你打听好了,怎么现在反悔了?]朋友问。
      纪时站在楼道口,迎着风,冻的人手指骨疼。
      [不开了,没意思,盘下来当个游戏工作室吧。]
      [砸了这么多钱,到最后只落个这?]
      纪时嗓子好像粘在了一起,他想起自己刚开始的喜悦,到现在的平静,手哆嗦了一下,打了一个字。
      [嗯。]

      朋友好像能通过屏幕感受到他的情绪,许久,消息才又过了来。
      [甘心吗?]
      纪时嗤笑一声,当然不甘心,他真的很喜欢小动物,也想过以此过一生。
      可是开了又有什么用呢?他想起了那只被打死的血肉模糊的猫。
      那只猫的品色很好,他至今都记得,也去见过很多相像的,可无一不是它。
      他也开始反胃了。

      想了许久,他发了三个字。
      [没办法。]
      没办法,就是他这一辈子。
      朋友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想开了再给我说,兄弟永远罩着你,大不了就说我开的,你妈应该不敢怎样。]
      纪时见过他妈的计谋,对此只是摇摇头,然后道一声谢。
      [费心了。]他说。

      朋友给他回,[害,这有什么,我去A市的时候见到了一只毛色特别好的猫,跟店家讲了一下,店家说我想收的话可以低价卖给我,我想我这种半个月不着家的人养不了这费心小玩意,还想把老板推给你,结果你不开了,可惜了。]
      纪时低笑了一下,[养猫猫确实很费心。]
      [你以后想干什么?]朋友点燃了一支烟,给他发语音。

      纪时点开来听,那边好像在忙,有人推门进来,只听熟悉的声音招呼了一句什么,便匆匆忙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吆喝了一声,“来了。”
      纪时羡慕这种匆忙,他的世界静的只有外边的车鸣声,他抽神回了语音说,[走一步看一步。]

      熄灭了手机,就没再看。

      人和人到底不同,他羡慕别人从小就有好的身体,也羡慕别人在这广袤的天地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佳佳也一样。
      等她走了,这层楼又只会剩他一个。

      他总是被余下的。

      纪时有一瞬的难过,既而转为平静。

      风吹的又大了些,刮的窗户哗哗的,细小的沙子在窗缝里起舞,却怎么也逃不出去,犹如他被困在病房的半生。

      小丑作态一般的可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人和人到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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