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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江子楚愣神许久,迟迟没有回答,秦傅也不急,掀开被子,慢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他本就比江子楚高一些,站起来后更是仰着的视角。
      “你干什么?”江子楚警觉。
      秦傅面色无波,瞥了他一眼,旋即转身。
      “我去洗澡,身上都是味道。”
      “哦。”
      他看着秦傅转了个方向,脚步十分轻缓,走的很稳,当真就这么走出去了。
      江子楚心里想不明白。
      秦傅的心思从来都很不好猜,但有一点是江子楚可以确认的,那便是秦傅刚刚一定是生气了。
      只是这生气的原因实在难以捉摸。
      江子楚舒了口气,闻着鼻尖还是没散干净、不太好闻的酒味夹杂着秦傅身上独有的味道,他走到卧室一旁把窗打开。
      秦傅家住在15楼,窗外是还算新鲜的空气,窗户一打开,又冷又湿的空气如潮水般一涌而入。
      屋子里乱七八糟,江子楚这人不算有洁癖,因为他自己房间平常也不怎么干净,但他也见不得这满地纸屑,和衣服堆在飘窗上的景象,他想着闲来无事,干脆蹲下身子帮忙收拾收拾。
      手上有事情做,但江子楚却心不在焉,大脑却如同魔怔一般,不断回想起秦傅的每一句话。
      秦傅究竟是在意什么?
      这是眼下江子楚最关心的问题,他脑中转过几个答案。
      是秦凯风令人作呕的行为;
      还是林淑这些年的疏于关心;
      亦或者是双亲闹起来的一地鸡毛?
      江子楚思来想去,却觉得也许都不是。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哪一条,秦傅怕不是早就把一切不如意都揉碎然后一口吞下,最后埋在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江子楚顿了顿,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盯着发白的墙面,陷入沉思,半晌心漏跳一拍,无言的恍惚一点一滴挤进大脑。
      风言风语传出时,秦傅已经十二三岁了,虽然秦凯风的确是个伪君子,他对着全世界演戏,或者曾几何时也真的把自己骗入了戏,但他会不会在他以为无害单纯的小孩子面前现了形露出马脚?
      这个问题无解,毕竟他不是秦凯风本人,但江子楚有种直觉,或许是出于这些日子与秦傅相处,对秦傅浅薄的了解。
      也许,秦傅早就发现了。
      想到此,江子楚捏紧了一件扔在地上的深蓝色外套,指尖发白。
      他顺着这个假设往下深思,越想越觉得到处是破绽。
      秦傅是矛盾的,从前他曾说过他是信他人的有关幸福的说辞,但十几分钟前,他又说,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既然信了幸福,又哪来错误可言?
      仿佛一团乱麻般的毛线,被人抓到了线头一样。
      一切的伊始,都是因为秦凯风想要一个孩子。
      江子楚半蹲着起身,全身的血液迅速向腿部、腰部流去,瞬间觉得头晕,眼前发黑。
      江子楚不怨秦傅没说实话,毕竟他没必要与旁人说实话,这是他的家事,他能从一些只言片语中窥探到一些微不足道就心满意足。
      那么落到最后一个问题上,秦傅为什么不想离开?
      几秒后,眼前恢复清明,江子楚四处看了眼稍微变得整洁的屋内,撑着头疼的脑袋往客厅走去。
      不大的屋子封闭多时,阵阵难闻的潮湿气息泛滥,江子楚只得先把屋里的窗户都打开,才好受许多。
      他转头,忽然看到地上那碎玻璃渣子,在斜阳下晶莹剔透,看着好看,却危险无比,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不过江子楚只是想想,转头就找了扫帚扫掉,扔到垃圾桶里。

      秦傅洗了很久,像是要把骨缝里的酒味都冲刷地一干二净,随着水流留到地下水道去。
      等他出来时,屋里已经亮堂许多,鼻尖能嗅到食物清甜的芬芳。

      屋里还是很乱,只是看着比之前好一点,毕竟江子楚没有几十分钟就能把面积不小的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超能力,只能整得差不多就罢了。
      四点不过半,江子楚的肚子咕咕直响,他这才想起来,中午的饭没吃几口就因为意外全部被打翻,又想到秦傅一整天估计也就喝了那小碗米汤,这时应该也饿了,于是他撸起袖子,在厨房折腾起来。
      秦傅家的冰箱是双开门,容量很大,里面塞得满满当当,菜的种类又多又丰富,江子楚想着要做清淡点,心里闪过几个菜,根据所需挑了点东西。

      秦傅回过神时,身上还裹着浴袍,看向刷着白漆的实木长桌,上面摆着两道菜,一碗香气四溢的鲫鱼汤和金灿灿的韭菜炒鸡蛋。
      江子楚拍了拍手,拍去手中的灰尘。
      “饭还没好,还有十分钟。”
      秦傅沉默片刻,扭过头去说:“怎么自己做饭,阿姨五点多就来了。”
      江子楚很不客气地怼道:“等你家阿姨来了,怕不是只能看见饿成干尸的我了。”江子楚调侃完,正经道:“都是很简单的菜,那汤我看着捡了食材扔进去,主要功劳在高压锅,鸡蛋也是随便炒下,不是很麻烦。”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都挺补的,你看着吃,别嫌弃就好。”
      秦傅不言,坐下来,看见江子楚一脸浅笑,亮莹莹的双眸很是灵动,手里拿着一块布,骨节分明的指尖还沾着水,他嘴里叨叨,并不惹人烦,从他眼底灼人的暖意中看得出厚重的真心实意。
      “不嫌弃。”
      江子楚见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垂眸,良好采光的餐厅里可以把秦傅的表情看的清晰,他眼角微红,一滴水滴状的东西滑落脸颊,鼻尖抽泣,分明是哭了。
      “哎,你怎么了,不至于吧,还没吃就难吃到哭了?”江子楚有点手足无措,就今天一天,他见到了认识以来秦傅第一次生气,第一次真的伤心难过,甚至是第一次哭泣,“我又没逼你吃,你等你的阿姨,行了吧。”
      他慌忙地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递过去,秦傅也很领情地接过,但他跟个水人似的,眼里的水越蓄越多,跟夏日滂沱大雨时的水库一样水涨船高。
      秦傅也许这辈子都没现在这么娇气过,一点点的温暖打在肌肤之上,留下的都是炙热滚烫的烙印,烫的人从心底生出脆弱不堪。
      他很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嘶哑到只能发出一些气音。
      江子楚这人向来心软,早就坐到了他的一旁,给他拍背递纸巾。
      “怎么了?”
      江子楚早就意识到跟饭食无关,这人应当是又陷入到某种悲伤的情绪中去,这种情绪本就如同阵痛一般,时而疼时而好。
      “别哭了啊,有什么事跟你楚哥说。”
      秦傅良久,嗓子才勉强能开口。
      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把江子楚推远了一点,江子楚不恼,顺着他的意思来。
      秦傅这人放在古代,那估计就是一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帝王,他平常温温和和的,压着谁也发现不了的恶劣的脾性,江子楚早就发现了第二层,谁曾想,居然还有一层。
      “我……”秦傅一怔,即便是做好的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嗓子当真哑成这样,就像是新手弹吉他时杂音四窜,发出难闻的滋滋响动,他适应了一会,才继续说:“我以前就对R市产生过好奇,小的时候我听别人说过这个地方。”
      “嗯,那人是谁呢?”面对秦傅突然开始讲故事的行为,江子楚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声音很缓慢,别样温柔。
      “是一个年纪跟我一般大的小姑娘。”
      江子楚心里一跳,这剧情他听着很耳熟,如果是正常发展的话,那就是青梅竹马,相亲相爱了。
      “她是保姆的女儿,一家都是R市人,早些年生意失败南下谋生存。”
      王子与灰姑娘。
      江子楚心里默默评价,下一步应该是恶毒婆婆拆散姻缘了,谁知道故事突然快进。
      “后来,他们赚了小钱,就走了。”
      “走了?”江子楚一愣,“然后呢?”
      “什么然后?”秦傅抬眸,他停了一秒,说:“总之,来R市,是我自己选的。”
      江子楚扶着额头,把脑子里电视剧里婆媳纷争,儿子懦弱的场面驱赶出脑子,摆摆手:“算了,没什么。”
      他把脑子拖回到正常的频道。
      “现在你觉得呢,R市给你的感觉还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秦傅说:“江子楚,R市很好,大家都很好,所有的一切比我想象的,要好上一百倍一万倍。”
      江子楚对他的话其实很难共情,但也有分高兴。
      “唔,说真的从小在这里长大,我也没觉得哪里好,但你喜欢就行。”
      既然喜欢,就别走了。
      江子楚低下头,喝了口水。
      两人说着话,电饭煲的铃声响起,江子楚“啊”了一声起身。
      “先吃饭吧。”他边走边交代:“你那个阿姨——”
      “我叫她今晚不要来。”
      “嗯。”江子楚对他蛔虫般的反应很是满意。
      吃饭时,两人一开始没说话,江子楚没多想,他饿的发昏,自然没空讲话,不多时就扒了半碗饭进肚子里。
      但秦傅是欲言又止,江子楚吃饭的间隙几次看他抬头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又顶着那微红的眼眶,眼神闪烁,然后又低下头。
      这种情况多了,江子楚也会生出些好奇心,他忍着性子,事不过三,等第四次时,他才开口:“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秦傅抿唇,默默扒了口饭,在江子楚灼灼的目光中,淡淡说:“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他似乎不是很在意答案,问完就低头喝了口汤,唯留江子楚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子楚反应过来后,轻笑一声,若无其事道:“那要看怎么才算好了。”
      “我是觉得我一直都挺亲切友善,助人为乐的。”
      “嗯,我也觉得。”
      江子楚摸了摸下巴:“虽然我这么夸自己是问心无愧,但别人夸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秦傅默然数秒,突然笑出声,这笑是轻松的,从他深邃的黑眸中也可以看见光亮,眼眶还泛着红,但周身阴沉扫的一干二净,比平常都要更活泼一些。
      江子楚在心里反复念叨这人的阴晴不定,但却被他的笑意所感染,被一团甜腻腻的蜂蜜所裹挟,格外香甜。
      秦傅揉了揉眼睛,眼镜被抬起,江子楚又看到那金色边框的眼镜,相比死板的黑色眼镜框,这金边莫名多了分优雅,少了分稳重和认真,显得张扬自信。
      “怎么突然换眼镜了?”
      “没有换,我一直都有两副,黑色那副度数更高,出去时戴,金色这副主要是备用,家里偶尔戴戴。”
      江子楚撑着下巴看他,问:“你的眼睛现在多少度?”
      秦傅的镜片不厚,应该不是重度近视。
      “两百多,还有一点散光,小时候读书读的,好在后来学校体检很早就发现矫正,目前不是很影响。”
      “嗯,跟我想的差不多。”江子楚说:“度数不高,怎么不戴隐形眼镜?。”
      秦傅含笑:“我觉得,戴眼镜好看。”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江子楚的意料,秦傅不是个非常注重打扮和外表的人,能说出这话,当真是意外。
      江子楚双眸仔细盯着看,看得人不是很自在,半晌说:“其实你戴金色的好看,精神一点,黑色太儒气了,不适合你。”
      “是吗……”秦傅垂眸思忖少顷,“算了,我需要它帮我掩一点,好不好看都是其次。”
      “掩着什么,煞气还是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秦傅无奈叹气:“以前人都说我太凶了。”
      江子楚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很赞同地点点头。
      “况且,太过张扬会被人讨厌,枪打出头鸟。”
      江子楚不认同,撇撇嘴:“得了吧,我也没见你多不张扬,秦副会长。”最后几个字,江子楚咬的很重,一字一停顿。
      “这中间……有点原因。”秦傅斟酌再三,又叹口气,“都是家里的安排,我也不愿意但没办法。”
      江子楚对他的答案并不在意,而是闷哼一声有些不满。
      “我说你,成天跟老头似的,唉声叹气,你不忌讳我还忌讳呢。”
      等吃完饭,秦傅很主动地收碗,简单清洗过后,扔到了洗碗机里。
      江子楚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回消息。
      折腾一下午,他都没怎么看手机,这会五点多还没放学,只有江妈妈一个人找,问他怎么了。
      江子楚本想说实话,可是字都打出去了,他突然停住,看着最后一行‘我现在在秦傅家里’好一会,默默地把每个字亲手删掉,换成了‘没事就是头疼,下午吃过药就好了’。
      秦傅端着热水靠近时,江子楚很心虚地把手机屏幕按灭,放回口袋里,他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江妈妈知道他在秦傅家。

      屋内温度比屋外高,外面只有十几度,但屋里体感是十分舒适的,通过风,屋里的异味经过这会,也散的干净了。
      “给你,天气凉。”
      江子楚接过秦傅给的热水,冰凉的手被暖的立马变得通红,江子楚趁着凉了点浅酌一口。
      秦傅怕他无聊,打开电视,调到了个游戏实况,正是江子楚之前看过的一系列之一。
      “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江子楚想了想,说:“写作业,正好让郑源帮忙带回来。”
      秦傅坐下来,就坐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
      江子楚莫名觉得秦傅想知道的应该不是这个。
      洗碗机的声音不大,但此刻很清楚在他耳边运作,江子楚趁着喝水的动作,眼睛偷偷瞥向秦傅,看他的表情,但当场被抓包。
      秦傅弯了眼睛问:“看我做什么?”
      江子楚捂了捂手中的热水,轻声问:“你是不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秦傅错愕,随后禁抿嘴唇,左手从沙发上拿了一个抱枕揉搓。
      他沉声问:“可以吗?”
      他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像是在征求一个非常重要的答案。
      一刹那,一颗子弹打在江子楚的心里,那子弹头在心上炸开,变成四溅的水果,汁水遍及每个角落,又甜又涩。
      江子楚收回目光,深吸口气,压抑忍不住翘起的嘴角:“放心吧,你楚哥我还是很讲义气的,好朋友家里出事,正伤心欲绝,我哪有不陪之理,万一你想不开,开窗一跳是吧。”
      话一出口,江子楚就察觉到这话说的太混蛋。
      于是他找补道:“正好借你作业一观,省心又省时不是?”
      江子楚总是说这些话,但从未真的实践过,秦傅知道,他侧过身,非常郑重地盯着面前人明亮的双眸,认真道:“谢谢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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