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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难处 ...

  •   只以为岑父加班挣了不少钱,后来才得知原来岑父是受了工伤,船厂赔了些钱息事,而且不止三万。
      岑迂茆想,爸爸一定受了很重的伤,不然也不会赔偿这么多。
      后来偶然间找到岑父淘汰的手机,翻相册时发现了那张照片,他的头上,有着一个鸭蛋大的伤口,涂了厚厚的药,却没有包扎。
      因为不舍得。
      一六年六月的时候,学校放暑假,岑迂茆家都没回,找地方去打暑假工。
      她去了江苏,做的化妆品销售,每月底薪三千,有提成,包吃包住。
      组长要求化妆吸引顾客,岑迂茆没学过,所以不会,本来是要开除她的,经理见她形象不错,让她在店里练一练,然后再开始,期间工资照发。
      岑迂茆连连道谢。
      经理告诉她:“道谢有什么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化妆,等到时候真正上班了给我们拉顾客。”
      按照经理的要求,岑迂茆照做,每天在手机上搜索美妆博主的视频潜心学习,从护肤一直学到化妆,最后到上手,岑迂茆用了五天时间。
      说不上过分精通,但销售东西不成问题。
      旺季的时候,岑迂茆就靠磨嘴皮子和人沟通,虽然最开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淡季的时候,岑迂茆就拿着样品去街上到处跑着拉人试效果,把人引到店里然后推销多种产品,拉单着急上火起了一圈嘴泡,然后她就戴着口罩推销。
      经理问:“干啥这么拼啊?从没见过你这么拼的人。”
      岑迂茆适当卖起情怀:“家里条件不好,不拼有啥用,不拼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谈读书。”
      经理特别有感触,给她推了不少自己的客户,七月整整一个月,岑迂茆连底薪带提成整整挣了五万块,每天累的回到宿舍就是睡觉,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眨眼间就能睡着。
      因为太拼,有时还要被同事挤兑,各种阴阳怪气。
      这事儿,站在谁的立场上都没有错,岑迂茆一心只想挣钱,想要补贴家用。
      而其他销售员不想那么拼,只想随缘用个底薪,旺季的时候偶尔拿点提成,店里突然来了个乳臭未干的小暑假工,业绩比她们那些长期店员还好,面子上和店长那儿当然过不去,所以没少欺负岑迂茆。
      岑迂茆终于理解父母这么多年来挣的钱有多不容易,也是那个暑假,她又接上去年未写完的故事,重新写起小说。
      那时候她不成熟,觉得做不好放弃才是真理,现在她想明白了,努力才是人生真谛。
      生活的缝隙很快被填满,岑迂茆没有机会和时间去想其他事,有关常郁的那些糟心事也短暂的被她抛到脑后,被同事挤兑去不了店里那段时间,岑迂茆就用手机便签继续写书。
      虽然文笔还是不好,剧情还是不够跌宕起伏,但她依旧坚持下来了。
      岑迂茆说:“我不是天才,没有生来就具备一切的能力,只能靠自己后期的努力去追赶。”
      七月初,一五年没被写完的书被续写完整,标下了“————全文完”这几个对岑迂茆来说格外神圣的字。
      同月,岑迂茆换了平台,写了几个符合自己口味的短篇小说。
      七月十六号那天,平台有一个特别红的标题,上千万浏览量,岑迂茆也有私心,不想自己就一直这么默默无闻不被人关注下去,所以跟风写了那个故事。
      没有大纲,没有细纲,只有一腔不服输的热血。
      虽然岑迂茆没读过多少书,但还是拉起键盘就开始写,她很会找题材,选了一个热度很高的穿书文,女主角却没看过原著,没有上帝视角,开局就自己赴死,也成功吸引了一批读者。
      因为文笔不成熟,虽然剧情跌宕,但还是流失了不少读者。
      之前写书基本都是单机没人看,这次不同,只写了开头,底下就有不少人在蹲更新,虽然因为高度的精神内耗陷入了自我怀疑,但她还是没停歇,每天抱着手机打字。
      虽然前期速度不高,但还是一直在坚持。
      那篇文岑迂茆整整写了四十多天,十三万字,让她觉得特别神奇的是,刚开文那两天,岑迂茆接连做梦。
      梦里,她见到了笔下三个鲜活的人物,她们一起玩闹,和岑迂茆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回到自己的世界。
      没有大纲,胜过于大纲。
      后面的故事,岑迂茆写起来也不费力,知道了剧情具体走向,每天能写到四千字。
      一个暑假下来,虽然没靠这个挣到钱,岑迂茆却高兴的不行,因为她终于清楚了什么叫热爱,也知道自己今后该把努力劲儿用在什么地方。
      从六月中旬到九月初旬,岑迂茆一共挣了小八万块钱,自己留了三千,剩下七万七全都存到卡里交给父母了。
      她肯挣钱,岑父岑母生活上就轻松了不少,连连夸女儿懂事,高兴的不行。
      一六年剩下的一个学期,连带学费和生活费,岑迂茆只用了两千块钱,剩下的那一千自己存到卡里,觉得哪天或许能派上用场。
      延思桉给她买的那个在琴房穿的鞋套,又是被毕茜杳带回来的,一六年五月,让陈星雨把钱拿给延思桉之后,岑迂茆后来一直躲着不见延思桉。
      知道岑迂茆脸皮薄,延思桉心里也气,不仅收了现金,还把她的转账也收了,想着因为多拿了她的钱,她总会愿意和他纠缠找他要的。
      可她没有。
      “岑迂茆,你还挺狠。”延思桉说。
      狠了心不理他。
      后来延思桉也就真的没在校园里找过她,只是不停拿微信给她发信息。
      终于,不负众望的,岑迂茆删了他的微信。
      原话是:“反正也没用处了。”
      后来延思桉找毕茜杳来问岑迂茆,岑迂茆就是这么回答的。
      也是那时候,岑迂茆才明白毕茜杳和延思桉关系不一般,三次了,每次都是帮他。
      岑迂茆也来了好奇心,于是询问:“你和延思桉什么关系啊?总是帮他。”
      皱起半边眉,毕茜杳不答反问:“你之前不是不关心这些?”
      岑迂茆用力挤了挤双唇:“好奇嘛。”
      毕茜杳正洗着苹果,哼笑两声,心说,“哪是好奇,分明是喜欢他。”
      不过她还是回答了岑迂茆的问题,还劝慰自己说只是想让她安心:“发小呗,家住对门。”
      干笑两声,毕茜杳接着说:“我爸妈和他爸妈总说我不像个女生,更像男生。”
      分明是拐弯抹角让岑迂茆宽心的话,岑迂茆却没读出这个意思,反而安慰毕茜杳说:“每个人喜欢的风格不同,你比那些男生帅多了。”
      毕茜杳心下一喜,也不回复延思桉疯狂询问的信息了,转头躺到床上去做她的美梦。
      一六年的十二月八号,岑迂茆十六岁生日,她没打算大过,只准备去食堂吃一碗她从没吃过的炸酱面,不想毕茜杳从外面回来却拿了一个小蛋糕给她。
      “打折,买多了,给你的。”她说。
      看清里面是什么之后,岑迂茆坐在床上愣了半晌,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从出生到昨天,岑迂茆从没在自己生日那天收到过祝福和蛋糕,但是今天她收到了,还是同学送来的。
      岑迂茆并没有在学校跟任何人提过自己生日的事儿,更没跟人说过她的生日日期,所以今天,完全只是一个巧合。
      但她还是开心了很久。
      还偷偷对着蛋糕许了个愿。
      岑迂茆许的愿很简单,只表达了对钱的欲望。
      发财,发财,发财,发财,发财,有很多很多的钱,有多到花不完的钱。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会实现,但岑迂茆还是怀揣着期望面对生活。
      彼时,毕茜杳手机响到快要爆炸。
      好运来:怎么样。
      好运来:怎么样怎么样。
      好运来: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好运来:小蛋糕她收了吗?
      好运来:没怀疑吧?我特意选了小的就是怕她怀疑,应该没问题吧?
      好运来:你没说是我送的吧?
      好运来:你要替我给她唱首生日歌吗?
      好运来:不行,这样就暴露了。
      好运来: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好运来:为什么不回复?不会被她发现了吧?
      好运来:不可能被发现吧?
      好运来:回复!!!
      好运来:千万别说是我送的,不然想到我她就要生气了。
      好运来:这么开心的日子,千万不能让她想到我耽误她的好心情。
      好运来:别说是我送的,千万别说。
      好运来:怎么样啊?
      好运来:她笑了没有?
      好运来:她吃了吗?
      好运来:许愿没有?
      好运来:真想跟你互换一下灵魂。
      好运来:好想看她一眼。
      好运来:我忘了买蜡烛。
      好运来:不对,买蜡烛就要被她看穿了。
      好运来:得亏没买蜡烛。
      好运来:她拆开了吗?
      好运来:她喜欢吗?
      好运来:我选的,她会喜欢吗?
      好运来:你拿给她了吗?
      好运来:为什么不回复?回复一下很难吗?
      好运来:她喜欢吗?
      好运来:好喜欢她啊。
      毕茜杳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想理他。
      杳无归期:滚。
      杳无归期:你挺烦的。
      杳无归期:也挺恶心。
      杳无归期:发这么多就差和她明说是你送的了。
      杳无归期:闭嘴,别再出现到我聊天框里。
      毕茜杳正打字,床上的笔记本电脑忽然不受控制,拨起了延思桉的微信电话。
      而他的微信电话铃声,正是一首生日祝福歌。
      没等毕茜杳发脾气,电脑就自动播放了一段语音,是老婆婆的声音:“丫头,咋不接奶奶电话,有事在忙啊?”
      沉浸在拥有蛋糕的激动中,听到那首祝福歌,岑迂茆忽而一怔,想起从来没人为她唱过,今天阴差阳错正巧听到,也算圆满。
      因为后面那段语音,岑迂茆没多想,以为老奶奶的微信铃声就是那个,低头在吃小蛋糕。
      底下毕茜杳慌神慌到额头冒汗。
      手机上又收到延思桉的信息。
      好运来:没听生日祝福歌怎么算过生日。
      好运来:黑你电脑演个戏,别在意。
      好运来:哥是不是很有头脑啊。
      然后,不负众望的,毕茜杳把他拉黑了。
      宿舍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套了个黑色皮衣穿在身上,毕茜杳拍怕岑迂茆的床,说:“我出去了。”
      岑迂茆应了一声:“好。”
      一六年的寒假,岑迂茆还是没回家,也没再去江苏继续做那个化妆品销售,而是去了上海,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去做家政。
      面试岑迂茆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士,姓闫,闫女士原本不想要她年纪这么小的女生,但见了她的相貌,转念又同意了。
      她说:“带孩子这事儿挺简单的,我女儿喝奶粉,你就每天每隔两到三个小时给她冲一次奶粉,每天工时是八个小时,家里有做饭的阿姨,中午必须在家里吃,早晚随便,在外面的话我会报销,住宿问题你看想住哪里租一个房子,房租还是我给,除去这些,一个月给你开八千。”
      岑迂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同意了,站起身要和她握手。
      闫女士神色忽变,只一瞬,又恢复正常,她说:“你的这身行头,算了,等会儿我会叫管家给你买几身得体的衣服,小孩子不能碰杂牌的。”
      如果不是看岑迂茆相貌格外出众,她是绝对不会用她的,也不会对她这么宽容。
      闫女士看中的,只是她和女儿的一个赏心悦目。
      闫女士家在北环那块儿,现居一栋三层小别墅,外头装修华丽,屋里也相差无几,甚至比外面看上去更华贵。
      别墅外头有一个很大的花园,种了不少名贵的花,可惜岑迂茆一个也认不出,只知道粉白色开的最多。
      门前是一个露天泳池,这么冷的天还冒着热气,岑迂茆想,‘这么冷还怎么游泳,不会结冰吗?’
      可她忘了,这里是一个繁华的都市,是上海,寸土寸金的上海。
      只要喜欢,只要有钱,别说这么大个泳池,就是一整个露天别墅,在雪天也能把别墅加热到和蒸笼一样。
      见她满目好奇,脸上惊奇难掩,闫女士说:“要不你自己逛逛?”
      以为闫女士是在责问自己,岑迂茆立马摇头道歉:“对不起,闫女士,我们还是继续吧。”
      闫女士却不以为然:“既然喜欢,那就逛一逛,明明掩饰不住情绪,还要压抑自己。”
      “你记住,大场面一定要控制情绪,平时最不该控制的就是情绪。”闫女士环胸看她,“我教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放纵自己的情绪,放纵自己。”
      “既然喜欢,就自己逛着玩。”
      闫女士说完,就转身离开,并给了她一个时间:“下午三点,我午睡之后来三楼找我,记得找管家换好衣服。”
      岑迂茆应下,没其他地方去,只能在花园里头来回看看。
      站在有着不少小径的花园里,岑迂茆在浏览器搜索:别墅里粉白色的小花是什么品种?
      但没搜到答案。
      这下她也不敢乱逛了,找了个长椅坐到上面,一直待到下午两点半。
      推门进到别墅里,被里面奢华的装修惊到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看不出那是什么装饰,不懂装修风格,只知道花了她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管家轻咳一声,捋了捋胡子,微笑说:“换鞋吧。”
      鞋子是上他上午听了闫女士的话刚刚买的,还有二十多套衣服放在客房里。
      岑迂茆咽咽口水,慌乱地“哦”了两声,低伏着身体开始换鞋。
      棉拖鞋质感很好,脚踩在上面不是一般的软,就像踏在了柔软的蚕丝被上。
      管家说:“夫人说了,要你换好衣服,三点钟去楼上见她。”
      点点头跟在管家后头,想起闫女士还在午睡,岑迂茆轻轻说:“好的。”
      管家又说:“说话不用这么轻柔,别墅里家具都是进口隔音的,夫人和小姐是不会听到的。”
      “还有啊,夫人不喜欢软若无骨的人,一定要小心,别惹了夫人不开心。”
      岑迂茆忽然停住脚步,觉得他这话有大问题,她问:“你口中的夫人,她姓什么?”
      管家皱眉,但还是回答:“夫人姓闫。”
      岑迂茆站在楼梯口下,歪头眼里满是疑问:“那你为什么只叫她夫人,不叫她闫女士?”
      从她和闫女士见面起,闫女士就一直强调:“叫我闫女士就好。”
      又为什么,这里的所有人都叫只叫她夫人。
      “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管家脾气好,面对她的诘问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说,“我们都不是自己,是富贵人家选来的仆人。”
      管家的话破有深意,虽然不懂豪门里的弯弯绕绕,但因为这半年来一直在写书剖析人性,岑迂茆多少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
      他是想说,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
      正巧闫女士换了一条庄重的红裙,踩着黑色香奈儿拖鞋走下来,黑色长发尾端卷了几个小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底下一众人。
      闫女士说:“延叔,您今天说的话未免也太多了吧。”
      听到她凌冽的声音,延叔立马回头弓腰:“对不起夫人,打扰到您休息了。”
      闫女士也歪头,脸上虽然没有浮现半点情绪,却又处处露着怒意:“叫我闫女士,一个新来的都懂,你却不懂。”
      延叔犹豫不决:“可是——”
      闫女士打断他的话,眨眨眼,朝岑迂茆招了招手:“没什么可是的,我只是嫁给他,不是他的仆人。”
      大门被打开,日光顺着缝隙照进来,男人逆光站着,手上拄了一个拐杖,头发用的不少发胶,风吹着也还是屹立不倒。
      闫女士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鲨臂,天天凹造型也不嫌累。”
      闻言,岑迂茆瞪大眼,她已经走到闫女士身边了,因为刻板印象的缘故,没想到闫女士也会骂脏话。
      男人歪头,略显困倦地说:“夫人何故动这么大气?”
      “还何故?”闫女士眉头紧锁,“你是古代来的?”
      男人低低笑了两声,也不生气:“一个词语而已,用不上延伸这么多。”
      “滚去书房,别碍我眼。”闫女士冷眼看他。
      管家一众人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抬头。
      男人问:“夫人是在怪我昨晚没回来?”
      闫女士根本不想理他,抬腿甩掉一只拖鞋到他身边,怒骂两声:“别恶心我。”
      说罢,她就拉起岑迂茆的手往三楼去。
      反锁上门打开窗户,一口气把衣柜里各种款式的白裙子都丢到楼下草坪上,呼了口气这才高兴。
      难得地露出笑,闫女士说:“别再叫我闫女士了,我只是闫榆廿。”
      她永远都只是闫榆廿,谁都不能改变。
      闫榆廿开始解释:“知道你好奇,嫁给常应铵并不是我所愿,我是他绑来的,他说我和他的白月光长得很像,所以就去我家提亲娶了我,我们家家道中落,他又正好有钱,可以解父亲的燃眉之急,所以父亲把我送给他了,即便知道我不会幸福。”
      “所以我说,男人都是贱种,想表达自己的长情,又不想只为一个人长情,就把我绑来当替身,说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还想来控制我,让我对他百依百顺,模仿他白月光的言行举止,还拿条条框框来约束我,叫我夫人,也是他的手笔。”
      “我讨厌他,所以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折服。”
      说着说着,闫榆廿忽然笑起来,拎起半边裙摆,她说:“这条红裙子,还是我剪了他房间里窗帘做成的,今天晚上,他就等着做月光浴吧。”
      说了这么多,闫榆廿还是没有忘掉主题,站在窗前往下俯视,看常应铵动作轻柔的捡起草坪上一条又一条裙子,她忽然笑了起来:“别带我女儿了,带我吧,岑迂茆,你带带我。”
      岑迂茆立马摇头拒绝:“我没受过高等教育,带不了您,也教不了您什么。”
      闫榆廿也摇头,郑重地说:“谁说你教不了我,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都快忘了自己是闫榆廿了,只在外面记得,刚刚在楼梯口你问延叔,问他为什么不叫我闫女士,那会儿就已经教会我了。”
      知道自己德不配位,岑迂茆压根没敢应承,闫榆廿却不在意,拉着她一块儿玩闹。
      花园里种的那些粉白色的花,闫榆廿说是常应铵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西域粉芙蓉,怀上女儿之前,常应铵曾绑了她在这露天住过一夜,也是那次,她俩有了女儿。
      闫榆廿气不过,把这些虽然好看的花都给剪了,当天夜里,常应铵就又搞了一园子过来,说是他那个没露过面的白月光喜欢,家里不能没有。
      原以为那个孩子闫榆廿不会留,常应铵根本没打算拦,甚至还给她打助攻,但她还是留了。
      常应铵那时候想,闫榆廿还是和幼时一样心软。
      住到别墅里的第二天,早早就被小女孩叫醒了,小女孩叫常允谙,闫榆廿的女儿。
      敲着岑迂茆的门,她喊:“小,小老师。”
      虽然常允谙只有一岁半,但已经聪明到不行了,学会了说话,还能自己走路,敲门也不是什么难题。
      有专门的阿姨带着她,所以不用担心她会不会摔倒。
      岑迂茆那会儿其实已经醒了,因为不想打扰别人,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在便签里写新书。
      所以听到有人敲门,就直接起身去开了。
      小女孩身后还有两个阿姨,就这架势,虽然没提前见过她,岑迂茆也知道这是闫榆廿的女儿。
      扑到她怀里,常允谙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说,我有,我有一个小老师。”
      “那是你爸胡说。”
      闫榆廿的声音从门口悠悠传来,她俩一齐抬头,看到闫榆廿正悠闲地倚在门框上。
      “妈妈!”常允谙很高兴,笑的脸都合不拢。
      虽然心里不高兴常允谙,但是这个女儿,闫榆廿从来没有亏待。
      把她接到自己怀里,闫榆廿问:“起这么早,还困不困?”
      常允谙笑着摇头:“不困,爸爸昨天晚上给我唱了摇篮曲?”
      闻言,闫榆廿满脑子都是,‘就他?还会唱摇篮曲?’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她还是抱着常允谙去楼下:“去吃早饭,先喝点小米鸡蛋粥,再让阿姨给你冲奶粉。”
      走到一半,闫榆廿又回头:“岑迂茆,一起。”
      在心里小小惊讶了一会儿,跟在后头,岑迂茆问:“不合规矩吧?”
      舔了舔早起干燥的唇,闫榆廿说:“这栋别墅是我的陪嫁,写的是我的名字。”
      借此,她还象征性地威胁了一下:“在我的地方,替别人办事儿可要小心点,我没多大气量。”
      知道闫榆廿是在点自己,延叔扶扶眼镜,头又往下垂了几分。
      去到隔间里,往真皮椅子上一坐,拍了拍自己右手边的位置,闫榆廿说:“岑迂茆,你坐这里。”
      岑迂茆也不敢拒绝,害怕惹她生气,就直接坐到上面。
      她们仨落座后,管家吩咐营养师往上端菜。
      早饭做的格外清淡,一道清炒西蓝花,一道小炒土鸡蛋,剩下几道岑迂茆都叫不上名字,只知道都是青菜一样的绿。
      闫榆廿不太高兴,她口味重,喜欢吃辣的,餐桌上这些个菜没一道能勾起她食欲的。
      叹了口气,她问:“我是被罚来戒斋了吗?”
      从闫家带来的主勺的女厨师站出来,面不改色地答:“小姐,先生一早来叮嘱说您昨晚受累了,不能吃辣,让做清淡点。”
      一提到昨晚,闫榆廿的脸就带上一片绯红,当下也不气了,握起筷子气呼呼夹了两口鸡蛋入口,尽管已经嚼了很多次,吞咽时喉咙还是火辣辣的疼。
      都怪常应铵。
      所以那天晚上常应铵一回来,闫榆廿就给了他一巴掌,常应铵不仅没有生气,还掐了掐她的腰,贴心地询问:“又想玩什么游戏吗?”
      腰间被他用手摩挲着,痒得厉害,加上他一脸无赖样,知道他又想干什么,闫榆廿后退几步,暗暗骂他:“精虫驻脑了吧。”
      常应铵吃笑,把她抗到背上就往书房去:“试试?”
      闫榆廿骂的更厉害:“常应铵你混蛋,想睡觉就去找你的白月光,找我干什么,当我时刻准备着为你献身吗?”
      推开书房的门,右手反扣锁上了门,常应铵说:“白月光哪有身边人来的痛快。”
      “常应铵,有本事放我下来,玩什么阴的。”
      “顶着对她的想念,面对着我的脸,常应铵,你真的能做下去吗?”
      “我都替你恶心。”
      肩扛着她,在书桌上来回翻找几遍,终于找到那个标着“避孕药”的瓶子,右手拧开瓶盖,忽视背上人的拳打脚踢,取了两片出来。
      把她丢到沙发上,一手扼住她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两片药丸同时塞进她嘴里,食指和中指同时随着药片跟进去,直至她咽下去才松手。
      被他扼住喉头太久,闫榆廿直犯干呕,双目潮红,半滴泪挂在眼睫上,好不惹人怜爱。
      常应铵再也忍不下去,褪去衣服开始寻欢。
      彼时,岑迂茆正抱着常允谙讲睡前故事。
      哄睡之后把她往婴儿房放时,路经书房,听到里面的声音,忍不住红了眼快步离开。
      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结束,心惊胆战的在婴儿房待了四十多分钟,趴在门上没听到动静,才准备离开。
      推门踩着拖鞋出去,脚上发凉,也没看路,差点撞到同样从书房出来的常应铵。
      他皱着眉,脸上没有过多情绪,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和眉宇间的弥足。
      舔了舔发干的唇,常应铵说:“把我老婆房里的避孕药都给换了,换成书房里的维生素C,她贫血,还经常会口腔溃疡,我拿的药她也不吃,你是她亲自找回来的,现在她只信任你。”
      岑迂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站在闫榆廿的视角来看,常应铵就是一个十足的恶人,闫榆廿不信他,她自然也不会信他。
      她说:“您也说了,我是闫女士亲自找回来的,只为闫女士做事。”
      合上眼沉吸一口气,眉宇间又都换上疲倦,知道岑迂茆是不相信自己,常应铵说:“你得帮我。”
      或许是觉得不够,他又补上一句:“算我求你。”
      这个求字,他说的很重,落到岑迂茆耳畔同样也压的她心中一怔。
      把闫榆廿放到房间里,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关上门折返回来,常应铵呼吸沉重。
      他又重复一遍:“岑迂茆,你得帮我。”
      回到书房里,打开自己的保险柜,拿出几张病例单站在门扇后头,举了举白到迷乱他眼眸的纸质单,隔了老远,常应铵说:“我老婆她患有精神疾病,早些年记忆衰退的厉害,忘了一切,国内查不出原因,只能带她出国治疗,可惜依旧无果,没有一个医生能告诉我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她一定跟你说过,是我把她绑回来的,说我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让她来当替身,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白月光,我自始至终喜欢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是她忘了我,忘了我们的约定。”
      “医生说,让我带她回我们曾经待过的地方试试,看她能不能回想起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一直在想,有什么不让她受苦的方法能够完全治愈她,但我们始终查不出病因,更别谈治疗方法,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么些年只能一直瞒着她,她不信我,不信任任何人,我们现在所扮演的角色,都是她臆想出来在她脑海里定了型的。”
      “所以我说,她唯一信任的人是你,也只有你能帮我。”
      情到浓时,常应铵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泪滴里积溶着他这么多年来隐忍不发的情绪。
      岑迂茆还站在外面,情绪复杂,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傻傻地问了一个她从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她?”
      常应铵说:“她会信吗?还有,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说不通的。”
      “岑迂茆,你得帮我,澳洲有个医生在国外社交软件上看到了我求助的帖子,联系到我问了情况,说有办法能治愈她,但是风险很高,我在考虑。”顿了顿,他接着说,“手术成功之后,帮我隐瞒事实陪着她,好吗?”
      岑迂茆很是不解:“既然手术可以成功,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把误会解除,你们重归于好呢?”
      常应铵摇摇头,透过门缝看着闫榆廿漆黑的卧室,下了最后的决定:“手术可以成功,但我们俩只能活一个。”
      那个生还的机会,常应铵当然选择留给闫榆廿。
      岑迂茆摇起了头,不太喜欢这个结果,她神色凝重,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术,只能让一个人活下来?”
      常应铵很有耐心,一点一点为她解答:“如果不手术,活下来的就是我,死去的就是——,她不会死的,岑迂茆,我老婆的病,不是简单的失忆。”
      言尽于此,后面的话,常应铵没说,但岑迂茆差不多也清楚了。
      她呢喃:“有情人就一定要分别吗?就一定要经历坎坷才能验证是真爱吗?”
      常应铵点头,轻微的红了眼眶:“大概是。”
      岑迂茆忽而偏头看他,神色认真到让人移不开眼。
      她说:“如果我说,我能成全你们呢?”
      常应铵却摇头:“岑迂茆,没必要这么无私,在她眼里,你比我还要重要。”
      但岑迂茆已经下定了决心,开始嘱托自己的后事:“我死之后,帮我解决父母生活拮据的问题,让她们日子好一点,不再过的那么艰难。”
      “还有…还有。”
      岑迂茆忽然想到延思桉。
      她是在不舍吗?
      眨眨眼,晃晃脑袋,把延思桉的脸从自己脑海里晃出去,她笑着说:“就这些,没有了。”
      常应铵问:“那你自己呢,不为自己打算吗?”
      岑迂茆说:“我不重要。”
      敲了敲她的脑袋,常应铵反驳:“怎么不重要,我老婆拿你当宝。”
      心中疑惑,想到自己的结局,叹了口气,常应铵问:“为什么不想好好活着。”
      咬着唇,几乎没有犹豫,岑迂茆说:“你的价值可比我高太多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但我知道你能挣钱啊,能为咱们国家发展带来很大效益,反看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废物一个,活着挺没意思的。”
      她的日子,走到现在也已经很苦了。
      “没有价值就去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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