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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三章 ...

  •   第二天是个周末,我睡到腰背发酸,但依然不肯起床。似乎再没有什么比我身子下面的这张双人床,更令我感到安全舒适的了。其实我的意识早已清醒,死赖在床上不过是为了避免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寂寞空虚,还有心底一阵阵泛起的难受。
      这间房子承载了太多的故事,一切如梦一般美好,又很快幻灭。过去的那些嬉笑怒骂都已烟消云散,我依然在这里,却物是人非。
      正当我在继续睡觉与翻身起床之间挣扎的时候,手机响起。我爬起来从裤兜里摸出,是洪翔宇。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联系了。
      对方的声音急促而毫不客气,“快点儿来学生路丁字口这家快捷酒店。”
      我虽然意识还未完全清楚,但嘴上却毫不含糊地说:“你不会办完事儿,没钱结账吧?”
      可对方并无暇理会我的玩笑,“我在201等你。”
      我有些纳闷,随即转为担忧。我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儿,生怕洪翔宇再惹什么麻烦。既然已经接了电话,便非去不可。于是我起床开始洗漱,牙刷没蹭两下,牙龈便开始出血。越来越严重,泡沫变成了殷红殷红的血水。但我依然不停,这样做无非是想故作可怜,而前提是牙龈出血不会休克死人。我将所有的步骤都用了近乎平时两倍的时间,但即使再拖延,也无法逃脱将要到来的事实。
      孙曼菲临走前竟然将我所有的衣服都洗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里。我随便找出一件旧黑夹克,已经为我服役三四年了,除了有些褪色外一切完好。外面的温度其实没必要穿外套,但我却下意识地怕冷。
      临出门时,我在鞋柜前一边将钥匙揣进兜里,一边环顾四壁,发现孙曼菲在这里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好似从未在这里生活过一般。
      我心里带着凄凉,钻进车里,却发现这辆车是我和孙曼菲的共同财产。我开始盘算着怎样将她的那笔买车款还给她,我不敢保证她会顺利接受,但下定决心一定要还回去。
      周末的早晨,学子们大都依旧赖在床上,学生路较比平常冷清的多。我把车子停进车位,下车仰望天空,万里无云,深吸一口气进了宾馆。
      201房间的门虚掩着,那道狭窄的缝隙似乎就在等待着我。一推门,我便语气轻松地喊道:“我瞅瞅这天不是也没塌下来吗?大周末的不让人睡觉。”
      洪翔宇并未搭腔,躺坐在床头盯着未开的电视屏幕。我继续开玩笑地说:“大老远把我拽来,不是就为了让我给你开电视机吧?”
      洪翔宇的眼袋发胀,眼白上血丝密布,好似一夜未睡。
      “怎么了?弄得跟研究了一宿原子弹一样。”我坐到另一张床上,给他递了一支烟。
      他吸了一口问我:“曼菲怎么样?”
      我一时语塞,顿了一刻,照实说道:“她回家了。”
      “病好了?”
      “身体已经恢复了。”
      “医药费的问题解决了?”
      他的这个问题让我意识到洪翔宇八成是知道了成成送钱的事儿,而会告诉他的人只有一个,黄昆。
      这反倒让我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说:“成成送来了一笔钱,算是解决了大问题。”
      洪翔宇点点头,我的坦诚似乎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有钱是好。”
      虽然他的语气未有半点讽刺,但我依然听得浑身不自在。
      “黄昆怎么样?”我试探着问洪翔宇。
      他却不愿回答,岔开话题说:“他挺好,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说着洪翔宇将枕头下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我,我接过打开,里面是打好捆的两万钱。我一时没了主意,其实我并不贱这些钱,但看洪翔宇的态度,黄昆应该是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退回去怕是也没可能。其实我更怕的是说多了节外生枝,毕竟洪翔宇此时浑身散发出的气势,不说是凶煞,至少是很不友好的。
      于是,我挤着笑容说道:“他也真是的,我以为他就开开玩笑罢了,还来真的。那我就留下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到洪翔宇表情的急剧变化,他心里的愤怒似乎只在一瞬间便窜上面门。跟着我的脸被严重地捶打,只一拳就深深地倒在了被褥里。神智开始不清醒,眼珠子似乎要撑破眼睛蹦出来,颧骨也仿佛要凹进去。嘴里咸咸的,不用吐出唾液也知道出血了。
      虽然我毫无防备地挨了重重一击,但我心里没有一丝怨恨。双手没命地拽拉着洪翔宇,含含糊糊地说:“别走,千万别走。”
      他挣开我的双手,一脚将我踹到地上,随即脑袋磕在了床头柜的边缘,发丝间燥热,血从头皮上快速流下。
      我撕扯着嗓子喊:“告诉我为什么?”
      这话似乎是在问老天。
      “为什么?”洪翔宇愤怒的语气中带着颤抖的哭腔,“因为你他妈毁了我的世界,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让我成了孤家寡人。够吗?”
      我沉重地点点头,低沉地说:“可谁赔老子的世界?”
      “你配吗?给你的你都把毁了,你还配拥有什么?”
      “我会有未来的。”我闭目呐喊,血在伤口处滚滚而出。
      “那是你一个人的未来,我消受不起。”
      “我可以和你一起向前走。”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就在这喊叫与疼痛之中。
      “说实话,我害怕。”洪翔宇凑近我,一字一顿地说。
      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伫立在几米外望着我,然后掏出手机拨号码。
      我笑着说:“别叫救护车,这点伤死不了人。”说完我爬起来,进了洗手间。水管里的水依旧冰凉,我想将脸上的血迹冲去。但越冲越多,血水打着转地流进下水孔。我愣愣的看着,意识到这样确实会因失血过多休克。于是我拿了一条毛巾捂在伤口上,抬起头从溅有水滴的镜子里看自己。整个左脸隆起,淤青已经显现,颜色越来越深。我用另一只手敷了些凉水在脸上出了卫生间。
      洪翔宇重新坐回床边,电视里呜呜吵吵,似乎这样可以减缓安静带给人的压力。他点了两支烟,递给我一支,我衔在嘴上。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洪翔宇忽然开口说:“你知道黄昆的钱怎么是来的吗?”
      我轻微地摇摇头,盯着电视。
      他忽然转过身子,注视着我说:“他在卖毒品。”
      我心里一凉,感到一阵心绞难受,泪水直往眼眶里涌,但我并未让它流出。我知道黄昆一定会用一些非正常手段尽快搞到钱,但我死也不愿相信他会去贩毒。
      出于内疚我问道:“和成成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没听说过成成碰那些东西。”
      “我真没逼他还什么钱,你相信我。”
      “到现在你还认为黄昆是为了钱吗?”
      我细细一想,洪翔宇的话没有错,黄昆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钱,其实筹到两万块钱的途径很多,何必去干贩毒这样严重的犯罪呢。过去几个月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直戳他心里最软最宝贵的地方,那是万箭穿心的巨痛,他是在自虐,在放弃。
      “他还好吗?”我似乎是在问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瘦了不少,快脱像了。”洪翔宇说话时并不看我。
      “他不会染上那玩意儿吧?”
      “他说没有,我也说不好。”洪翔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一个劲儿地说来钱快,像个疯子。”
      我顺着洪翔宇的描述,想象着黄昆神采奕奕的样子,画面越是疯狂,我的心越是难过。我无端地将他与孙曼菲并排列在我的脑海里,一遍遍地想要抹去,却一次次被更深地烙印。我发觉自己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像一条夏凉从高处丢下,在空中晃晃悠悠,最终“噗”地一声铺在了地上,呈现出凹凸不平的地貌。我不敢也不愿再张口去问,沉默着与洪翔宇吸烟,看布满麻点的电视屏幕。
      直到所有的烟全部被吸光,我竟未感到任何喉咙处的不适,一屋子的烟味也毫不呛人。
      洪翔宇将桌上印有某酒店联系电话的打火机塞进裤兜里,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屋子门口。他在开门时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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