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三十六章 ...

  •   成年以后的春节再也没有了儿时的欣喜,更多的是平淡和无聊。记忆中我的童年时光里,每每过年都少不了各种鞭炮。在大年三十的下午,我爸会在鞭炮摊位打烊前,用最划算的价格给我置办一箱装种类齐全的鞭炮。当然原理相同,都是火药做成的。可用引爆的方式来区别,擦炮、摔炮、捻炮。擦炮的种类就是响数的不同,以及炸药的威力。捻炮就能变出很多花样了,色彩斑斓,焰火也算其中一种。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放鞭炮的单纯趣味已荡然无存,时间迁移的过程也淡化对压岁钱的期待。家族里的规矩是只要不成家都要发压岁钱,但在未成年时被当做的“巨款”,现在看来已经微不足道。我把收来的钱,一股脑硬塞给了我妈。平时我的工资并未向家里交过一分钱,所以这点“不义之财”也引不起我半分的怜惜。
      加深我假期间烦躁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选车,自从答应了孙曼菲要买辆车子。她隔三差五地提醒我,一开始她总以我该添置一辆车子的被动方式来催促我,但效果不佳。后来她把自己也融入其中,总说:“赶紧提一辆吧,上下班都冻死了。”
      我说:“现在钱不宽裕。”
      “差多少?我给你。”
      我苦笑着说:“你那么多年没坐车子,不也囫囫囵囵的,也没见你哪只手脚冻掉了呀。”
      “你说有人给你添钱,还愿意陪你一起上班下班,作为一个单身男人,你还不知足?把自己拾篮儿里吧。”黄昆皱着眉头,一边呷着啤酒一边说。
      “你倒有车,也没见你接送王雯啊。”
      “她的车子能买我的一排,我怕她嫌丢人。”黄昆的声音尽管很低,但依然被从洗手间回来的王雯听到。
      “那成,从今儿起我把车子给我妈开了,你全程接送。”王雯一边走来一边不温不火地说。
      黄昆扭过头,脸上惊愕,憋着股劲儿说道:“我那车子动不动就抛锚,净给修理厂赶生意了,怕耽误你上班儿。”
      “我不怕耽误事儿,只要你敢坏我就能等,陪你钻到汽车底下修都没问题。”王雯把咖啡里加了两块儿冰糖用汤匙搅着说。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体恤夫君了?有些话当着别人不能说的这么透彻。”黄昆露出顽劣的笑,握着王雯的手说。
      “你就说能还是不能吧?”孙曼菲竟没听出这只是个玩笑,不依不饶地质问黄昆。
      “算啦,你别吓坏他了。”我制止住她,但她并不满意,眼睛依然盯着黄昆,好似这事关全球女性的合法权益一般。
      黄昆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啤酒,鼓了鼓劲儿说:“看情况吧,尽量。”大家一片哗然。
      全市的两次汽车展销会我们都去看了。彩旗飘扬,红毯袭地,各种品牌的汽车整齐排开,标语传单随处可见,场面倒还算热闹。我本以为气温零度以下不会有多少人来光顾,但我小瞧了市民吃苦耐劳的精神以及需要购车人群的数量。这可给卖烤红薯和炒凉粉等等一些小商贩提供了个不小的市场。节后小孩子有了些零花钱忍不住要买,大人们劝不住就由他们去了。
      在人群中我听到的最多话就是这车多少钱,比店里的优惠了多少。或是前不久一个朋友提了一辆首付多少。人们张口闭口都是钱,好似对于车子的性能和空间的大小已经了如指掌,或是根本不在乎,若是能直接把钞票糊成车子开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个品牌展区由于询问的顾客太少,4S店老板临时向主办方要求加一档节目,表演本品牌越野车在大坡度的路况上行驶。这几乎把所有的顾客都吸引了来,连其他品牌的销售人员也凑过来看热闹。只见一辆外观没有任何新意的越野车在一个直道加速后,喷出浓浓的烟雾在搭好的赛道上来了个360度大弯。围观的人群直叫好,喊着再来点别的花样。接着又是几个让人惊呼的动作,最后老板和特技司机共同向观众鞠躬致谢。表演结束,人们立即一哄而散,没多看一眼那辆性能超凡的越野车,重新回到原来的展区,继续了解自己有意向的车子。
      其实老板大可不必这般,因为买车的人大都是经过一番了解,带着选择而来的,尽管你的车子可以翻山越岭,但不在客户的选项之内也是白搭。
      我们在展销会上转悠了几圈,并没有哪一辆符合我们几个的共同意愿。
      黄昆的要求是买个牌子响点的,质量有保障,市场保有量也大。孙曼菲的要求就更简单了,不太难看的。而我的要求是坚决不伸手向家里要钱,二十多岁的人自尊心总是莫名其妙的强。
      因为手头的资金有限,我一直想买一辆二手车。黄昆调皮地说:“要不你把我这辆开走吧,虽然旧了点,但至少也是四个轮子都会转。”
      “我经不起隔三差五把我搁到路上,折腾自己。”
      黄昆笑着说:“大修一次再支撑个三两年没问题。”
      “我有病啊,奔着大修去的,再说你那油老虎一脚油门都能数出价钱来,我真跟不上那趟。”
      黄昆在一个倒腾旧车的朋友那替我看了一辆,兴冲冲地说:“八万公里的桑塔纳就等于新车啊,手续齐全,才一万五千块钱,捡了一大漏儿。”
      我正准备说话,还没把嘴上的烟拿开,孙曼菲就在一边给出了结论,“不要。”
      我和黄昆瞪眼,而她并不理会接着说道:“明摆着事故车嘛,肯定是死了人的。”
      “你太敏感了吧?可能是哪个领导销赃呢。”
      “你见过领导销赃销普桑的?”黄昆转过头反问我。
      “至少过去看看吧,万一是正路货呢?”
      “别万一了,不可能,到时候看眼里拔不出来还得硬拔。”孙曼菲的语气俨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黄昆一改刚刚信誓旦旦的态度说道:“要不算了,真要是事故车再便宜也要不得。”
      “你什么时候迷信起来了?”我反问他。
      “这不是迷信,你试着想想坐到里面开车就不别扭?”
      我在脑子里身临其境了一番车祸的惨象重现,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最终我放弃了买二手车的想法。
      又经过多次的唇枪舌战,最终决定买上海通用赛欧。争论完品牌型号又争论颜色,在久久不得统一后,我们最终用硬币来决定,孙曼菲获胜,黄色。
      4S店里的年轻女销售虽然没有什么姿色,但业务水平很高。既有委下身段,事必躬亲的敬业,又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可冒犯的高傲。利索的嘴巴一刻不冷场,拿着一张印有照片的宣传画能“嘚啵嘚啵”讲个把钟头。
      凑钱时黄昆硬要添上一万,我再三推诿。他急了,大声说道:“哥们儿又没偷没抢,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你干嘛不当钱?”
      “我俩的差不多够了,你再添这么一档子没必要。”
      “买完车就不吃不喝了?你不能让人家曼菲跟着你过苦日子呀。”
      我苦笑一下,吸了口烟说:“不管谁替我垫上的,我将来都是要还的。”
      “我是手里没那么多,只能是尽到心意了。”
      我坐在沙发上僵硬地点点头,感到有些发懵。这些日子里,没完没了的围着车子转,而自己为何要买车子?到底有无必要?这些问题却从没过过我的脑子,生活成了一部不假思索的时间跑步机,而我就站在上面狠命地跑,将自己至于一片空白之中。
      “你说我到底有必要买这车子吗?”
      黄昆被我问愣住了,顿了顿说:“什么叫必要?不必要的事儿你干多了。”
      “但这次能不能不干。”我开始动摇自己买车的意志。
      黄昆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明白人类就是在不必要的事情中发展起来的,否则我们现在恐怕还是穿着树叶拿着长矛追老虎呢。”
      他的话把我逗笑了,“就你还追老虎呢?追头猪都勉强。”
      他拍了拍我并未与我争辩,而是语重心长地说:“别想那么多啦,把车提了,开着就对了。”
      我点点头,一边将他的一万块放在牛皮档案袋一边说:“算我借你的。”
      他又开起了玩笑,“要算你抢我的,我还真不干。”
      元宵节灯会已被取消多年,取而代之的是放烟花。在人心浮躁的时代,后者比前者更有优势。首先承办单位少,不用每个市直单位和大型企业都造花灯,省力省钱。其次给群众省时间,站着看上一个小时完事,不必在街上冷呵呵地晃悠。其实元宵灯会举办十多年之后,大多数单位早已身心俱疲,做一架花灯再经过翻修,能用上三四年。后来人们把花灯看成了热闹,带着兴趣寻找哪一架是去年的旧货,然后对它所属的单位嘲讽一番。这样既没花样,又收不到效果的活动,已经渐渐失去了它本该有的传统文化底蕴,成了各个单位的一向死任务。
      于是,近几年市里的知名企业将这个过节娱乐的重担挑在了自己的肩头,拿出上百万来放烟花。记得我在大学时正逢校庆,学校放了足足四十分钟的烟花,我们仰头看着最后一个笑脸熄灭后,我的室友说:“瞧,学校把半栋教学楼扔天上去喽。”
      而这些企业放烟花是为了证明实力还是迫于政府压力,我不得而知。但在本地赚了么多财富,给老百姓放上这么一出烟花养养眼,也算合情合理。
      每到这时候,都是那些流动摊点的盛会。从中午就陆续开始有小吃摊儿在观看烟花的最佳地点驻扎。沿途的非机动道被摆得满满当当,在交警正式封路前,他们倒先把路给截断了。
      夜幕降临,我们几个步行从行政区到世纪广场的外围。在抄米皮摊儿上,我们每人来了一份热的,唯独黄昆吃了一份拌凉面,嘴唇都冻得没了血色,还一个劲儿吆喝爽。
      我们刚一吃完,第一束烟花就毫无征兆地被抛上了天空,花瓣消失才传来崩裂的声响。女老板系着大围裙,声音嘶哑地说:“吃完了,赶紧去前面看吧。”
      她并非真为我们的观看效果考虑,而是为了让我们挪地方,做下一桌生意。其实用不着她催促,我们也会离开的。因为天冷得只要僵着不动超过五分钟,全身就被冻透。
      跟着人群的欢呼,我们朝学院路走去。苍拔的松树遮住了街道里一半人的视线,但要挤到另外半条不被遮挡的路上谈何容易,有的人甚至提前两个钟头来占位置。因为人多总免不了推推搡搡,我们差点和一群同龄人干架。我站的位置颇为不佳,抬头只能看见烟花在松针的缝隙里绽放。其实我对看烟花没多大兴趣,但很明显现在我已经不再特立独行,算是有了组织,所以一切行动听指挥。
      黄昆像是得了抽风一样大叫大跳,呼出大量的白雾。每一次看到烟花的变化,他总先于其他人欢呼起来,简直就是个孩子。这也招致了周围人的目光,我们有意和他保持距离,以证明我们只是同伴,并非同类。但他却丝毫未有察觉,一再回到我们中间,我和洪翔宇相视而笑,看他可要比看天上的花朵更有趣。
      当观众们捏着脖子将烟火坚持看完后,散场就更为壮观了。一整条路上的人只能朝一个方向走,若逆向而行的结果只能寸步不前。观看烟花的行为自始自终都透着随波浊流的哲理。谁要把车子赶在戒严前开到的广场附近,这时可丝毫不能神气了,只得困在人群中傻等。当观众们走光露出路面,满地的垃圾加大了清洁工们的工作量,而这一天也是她们一年中最害怕的时候。为大众狂欢买单的,总是少数人的辛苦和容忍。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