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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 ...

  •   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穿着保安服蒙混进去的时候,余光中瞥见了一个人,孙晓慧。她在一天前告诉我,临时有事不来看了。而这时她与三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眼中不断放射出兴奋而放浪的目光。我并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看见了我,但我已断定自己不可能再穿上保安服蒙混,我要正大光明的进去。于是,我把脏兮兮的保安服扔到花带一角。刚要离开又觉不妥,毕竟这是那位队长的东西,该完璧归赵的。我又捡了起来,塞在腋下,几步跨上交给第一道关卡的保安,并未向他的疑惑给出任何解答,就转身寻觅票贩子的身影。
      在广场门口我上前和一个手里还握着五张门票的票贩子交涉起来,以我的思维判断这个时候距离开场还有半个钟头,留在手里的票越多,他就应该越慌的,毕竟砸在手里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一千五,一分不能少。”票贩子并未用发光的眼神看我,而是一边和我谈价格,一边四处张望寻觅别的买主。
      “这都快开场了,你给的价太不值。”我故作镇定,点上烟来吸。
      “若是没你想要的价值,你会冷呵呵地站这儿跟我瞎掰吗?”他也点上一支烟。
      “我其实不愿进去,但我女朋友进去了,非要我陪着,你给的价合理我就要了。”
      “小伙子,再没有比陪着女朋友看演唱会更有意义的事情了,别散了场你女朋友跟别人一起出来,你成单身了,你说说哪个更划算?”他看我对他一番理论毫无兴趣就接着说道,“看演唱会,就是最让人激动地失去理智的时候,你别因小失大了。”
      我想象了一下孙曼菲兴奋呐喊的模样,心里竟然毫不担心,不知是有黄昆和洪翔宇在,还是我本就对失去她没有产生任何恐惧。我一笑,表示毫无压力转身要走,他叫住我。
      “你别忙着走啊。”他这么一说,我立即站住,心想自己的战术成功了,问他价钱。
      “一千五。”他拿夹香烟的手比了个五,我又要走,他拽住我说:“有时候得为自己的面子想想,比便宜那三二百块钱金贵得多。”
      他狡黠地一笑继续说道:“你有机会混进去的,为何没进去?”
      我刚刚的行为全部收入他的眼底,加上他故作神秘的语气,让我顿时乱了阵脚,无言以对。他从五张票里拿出一张座位很好的票说:“这张票,坐在那就有面儿,让你那位向别人投怀送抱的女友看看,你不是没能耐,让她后悔去吧。”
      我发急地说出:“她不是我女朋友。”
      他再次很平稳地说:“就因为不是,才要让她看见,老哥我说的不对吗?”
      我的心思被他完全揭露开,在寒冷的夜里暴漏无遗。他阴郁的眼神将我隐藏最深的角落刺了个穿透,留下几个洞孔四处灌风。是的,孙晓慧的欺骗行为和刚刚的放浪轻浮,让我心里升腾起阵阵怒火,我必须进去,在她面前演绎一番淡然处之的好戏。于是,我数出一千五交给票贩子,但他摇摇头说:“这张得一千八。”
      我皱了一下眉头,他却很有深意地点点头,好似在说:“不必犹豫了,三百块将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我又拿出三百交到他手里,票拿到手的一刻,我咬了咬嘴唇,分辨不出自己行为的对错。
      我几乎顾不上看自己票上的座位号,忙着在视野中寻觅孙晓慧一行人的身影,但无果。在检票处我做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但保安并不理会我这一套,顾不上看我一眼就在票上钉了圆孔说:“快往里走。”然后继续给下一个检票。
      我有些懊恼,这张票的价值似乎除了我恐怕再没别人在乎。一上到二楼,黄昆就扯着我走到一旁。
      “你疯了?这得一千多吧?”
      我看了他一眼,迅速编了谎话说:“人家说衣服上有编号,一件只能用一次,所以我就认这个宰了。”
      我的话没能骗过黄昆,但远处孙曼菲和王雯已经走来,黄昆并未再纠缠这事儿,一行四人往入口走去。
      一走进体育馆,像是进到了一个大熔炉人声鼎沸,挨着的两个人正常的对话也变成了隔空呐喊。如此恶性循环,喧闹声几乎要把顶棚掀掉。看台上座无虚席,过道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感到有些呼吸不畅,孙曼菲对着我的耳朵大声说道:“去二楼吧,洪翔宇占了位置。”
      所谓二楼,其实就是位于所有座位之上的一个环形走廊,距离舞台最远。我们在歪歪斜斜站着的人缝中间挤上走廊,洪翔宇正和几个年轻人争吵,对方看我们到达不再争论,甩了脸站到一边去了。
      这里的沸闹声要小得多,比下面也让人舒畅不少。黄昆问洪翔宇,“刚刚吵什么?”
      显然他明知故问,在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的情况下还要替别人占位当然会引起公愤。这与在大学自习室的情况是截然不同的,那时候用支笔也能占住位置,而那种人人都墨守的成规,只有在一个相互谦让的地方和一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学生中间可以被执行,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洪翔宇没有回答黄昆,找了三把白色的塑料椅,我和黄昆手扶栏杆站着,其余人落座。演唱会还未开始,我瞪着眼睛在人群中寻找孙晓慧。但在几千个攒动的人头中间找一个并无明显特点的人,几乎是大海捞针。孙曼菲和王雯已经拿出望远镜,试着调试到最佳的成像倍数。我在口袋里将门票缠绕在拇指上,不甘心整场晚会都窝在这里,该让孙晓慧看见的,一定要给她看见,否则花出去的钱就真的变冤枉了。
      七点三十分,馆内灯光暗下,尖叫声四起。观众的心绪都被感染,我身边的几位也呜呜吵吵地叫个不停。而我却对即将开始的演唱会提不起半点儿兴致,下面除了叫喊的声音,什么也看不真确。海蓝色的灯光亮起,将方形的舞台照射出神秘悠远的效果,主持人登场,观众再次喧闹。第一个出场的歌手名字前被加了一长串的点缀,冠军亚军多得听上三遍也记不住,但我确定自己并不知晓这个人。而身边倒是有人掰着手指说出他参加过的四五个地方选秀比赛,看来这位“明星”也是参加过不少比赛,才有了今天。
      前面登台的几位大都是这般,尽管他们名气不大,但每一首歌曲的高潮都无一例外地引起了骚动。看来当明星确实有吸引力,动辄便可牵动千万人心。
      口袋里的门票已经被我揉得潮湿,右手食指也染上了红色,但我依然不甘心。于是我借故离开,走下坡度极陡的楼梯,所到之处都被人拿眼睛横着,埋怨我打扰了他们观看精彩的演出。
      在入口处,我找到一位穿着体育馆制服的人,拿出快揉烂的门票给他看。他悻悻地将目光从舞台上移开,扫了一眼门票,没好气地指了一下说:“那排最边上的。”
      我震惊地瞪着他,急促地说:“搞错了吧,这应该是个好座位。”
      他很轻蔑地笑了一下说:“单号在左边双号在右边,号码越小越靠中间,你这是46号,你说能好到哪去?”
      他的话将我点透,我懊恼至极,刚刚只顾着买张门票装面子,却连最基本的座位布局都没有考虑。这个场馆的篮球赛我来过多次,自诩对这里很熟悉,曾经无数次给别人指座位,而今天却掉进了票贩子的心理陷阱。
      我大步走到室外,在禁烟的标志下点上一支香烟,狠命抽了两口。在二楼的露天平台上,我凭栏而立,在这里听不到馆内丝毫的喧闹。体育馆就是这座城市的中心,远处环绕的建筑物灯火阑珊,马路上依旧行驶着忙忙碌碌的车辆。世纪广场上成群的舞者,畅快轮滑的孩子,还有熙熙攘攘的散步者。他们远离这个喧吵的大锅盖建筑,悠然自得。
      巨大的停车场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上千辆汽车,工作人员在其间三五成群地一边聊天一边活动四肢,驱赶身体的阴冷。几个票贩子还在不依不舍地向行人兜售着门票,这时该便宜多了吧?在花带前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全身瑟缩着看塞在袖口的手机,远远望去,他的五官被冻得通红,表情却是那样自然而然。我不能确定,但下意识地认为他就是那个为女友向我们询问门票的年轻人。
      站了一会儿,我的双脚几乎没了知觉,只得再次回到场馆内。黄昆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拍我,然后给我一个会心的微笑。他是最了解我的,大概猜到了我的心思,介于周围环境复杂只能如此安慰我。
      舞台上来了个熟识的歌手,场面再次轰动。我也跟着叫了几声,冲着孙曼菲笑,她是满心欢喜的,而我却依然不能融入这个所谓的盛宴中。接着上他台的是几个新歌手,我开始东张西望。这时,在西单号出口处,一个身影死死地吸住我的眼球。没错,是孙晓慧,她可比今天任何登台的明星都更加让我为之振奋。于是,我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身后黄昆向他们解释道:“他说今天肚子不太舒服。”
      我顾不得别人对我埋怨,迅速地穿过人流,倒真像是拉肚子的人。我在馆外过道上佯装与孙晓慧不期而遇,她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貌。
      我僵硬地一笑,却找不到开口的话。她倒是泰然自若地说:“没想到这么多人还能碰见,真是巧。”
      我思考着她话中的含义,是直截了当地承认不想遇见我,还仅仅是一句寒暄。而相对她富有深意的话,我就直接得很了,“你不是说不来吗?”话一出口,我痛恨自己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她应了一声,思考一刻后说道:“其实一直都是要来的,正好他们说有票,又不好再跟你那儿反悔,所以就编了个瞎话。你别生气啊。”她的脸上自始自终也没有表现任何歉意,这把我内心升腾起的怒火,硬生生地扑了下去,像是胸闷,喘也喘不过来。
      我干巴巴地说:“哪会生气,有票不更好,总比没座位强。”本是一句豁达的话,但我偏偏就加上了个醋意十足的后缀,“那几个小伙子都帅得很呐。”
      她坦然一笑,“几个朋友罢了。”
      “他们哪儿来的门票?”显然我的问话是多余的,但心里有股子劲儿非要搞个清楚。
      “这个我也没问,反正不是偷来抢来的。”
      孙晓慧越是淡然,我就越气恼,恨自己没用。再次追问道:“你们坐在哪儿啊?”为了不显得过于刻意,接着笑了一下说,“也没看见你们。”
      “座位是挺靠前,但就是距离音响太近,亏得今天晚上的歌还都不算吵,不然非把耳膜震破不可。”孙晓慧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既如实交代了座位价格不菲,也给了我台阶下。
      “那几个小伙子里有你男朋友?”我装作开玩笑地说。
      “他还在千里之外点灯苦读呢,他们几个都有对象。”
      “不别扭吗?”我对自己刨根问底很厌恶,但却很在乎她给的答案。
      她像是洞穿我的心思,一笑说:“在他们成双成对的时候矜持些,让那些女人们放心,要是只有我一个女生在场就随便了。”
      她的话确有气我的嫌疑,但真实性不可排除。我将窝火的情绪变成一句假惺惺的忠告说出口,“女孩子要懂得自重自爱。”
      她还没来得及还口,手机的短信便响了。她看了一眼说:“大腕儿要出场了,我进去了。”说完她就转身踏着自信坚毅的步伐朝入口走去。
      我一转身,黄昆就站在西双号的入口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里透出厌恶。我摊手笑着走到他身边,他将我揽入胳肢窝。没等我开口解释就说:“今天不必多言,看表演。”
      整场演出所谓的最大腕儿登场,唱了三首歌,场面轰动,观众像发疯一样呐喊,振聋发聩。孙曼菲和王雯把嗓子都喊破了,拿着相机没命地照。一个胖乎乎的男青年冲上舞台献花并借机将歌星狠狠地拥抱在怀里,以至于话筒被打掉,三个保安冲上将男子强行拉下。这时演唱会的气氛被推到最高潮,看来发生意外事件可比卖力地表演更能带动观众的情绪。
      演唱会大幕落下,人们像是春运争着登上回家的火车一样,相互拥挤着走出体育馆。馆内的温度和情绪丝毫没被带到室外,观众的脸上恢复平静,甚至有些冷漠,三五结伴离开。一件大事结束后,总不免让人情绪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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