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悬铃木》阿海扬沙

26、第二十五章

　　我俩继续朝宣化街上走，这条街就是这城市最初的集市，大概可以追述到封建时代，时至今日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商业地位。它并非像商业城一样在时代的变革中被淘汰，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提升商品档次，不断装修店门，虽说多少年来路未变宽，老房子也依然在，但却总在人们心中立于不败之地。
　　这条街起于济水路，延伸两公里后，又止于济水路。所以两条路中间隔着的区域就像是长江三角洲一样，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得到了很好的发展。不断拓扩充门面房的数量，商业集聚，人流稠密。
　　我俩在宣化街上由西往东走，全国知名通讯公司的营业大厅就坐落在三角洲的最西角，由于被另一家同产品公司的挤压，以致门庭冷落。周围的店门十有八九都被手机通讯店占据，光顾的人却也寥寥无几。
　　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服饰销售的主阵地。人也渐渐多起来，连法桐树也跟着苍拔起来，虽然并不是棵棵都笔直挺立指戳云霄，但三四十年的光景足以让树茎粗壮枝繁叶茂，即便是初冬时节依然是抬头不见天日。
　　其实这些法桐树早在十多年前城市规划时就有人提议全部伐掉，因为它们过于粗壮，严重制约道路扩宽，影响市容市貌，但由于人们对老城的依恋，还是被保留了下来。几个月前其中一棵再次成为人们谈话的焦点和心疼的根结。
　　那天夜幕降临秋风送爽，在步行街的十字路口，因为太过影响交通视线，这里的两棵法桐树被伐掉，只余下一棵歪歪斜斜得如老头儿一般的树木孤零零地伫立在那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行为怪诞，人们一开始并搞不明白他提着个塑料油桶在干什么？就算是给树木浇水也有市政养护的工作人员，这样的行为还真是少见。
　　但当一股刺鼻的硫酸味散发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几乎都惊呼了，人们久久未被唤醒的怜悯和正义在那一刻爆发，迅速上前制止。但男子像疯了一样，朝人群泼硫酸。人们为保自己周全都退缩回去，纷纷报警。赶来的警察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顶着畏惧硬上，将其制服。人们看着不住从树根里冒出的白沫心疼惋惜。园林局的工人经过紧急修复，这棵杨树勉强存活了下来。本就歪歪扭扭的身子，透过行人怜惜的心理作用更加显得奄奄一息了。
　　我指着幸存的老树问孙曼菲：“你说那个男人为何对这么一棵不会说话的树有深仇大恨呢？”
　　“心理有毛病呗，兴许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呢？”也许是孙曼菲对这个话题并无兴趣，但多数人都只愿看看表象罢了，至于对这样费心劳累地深究根源，本就与己无关。
　　“我看八成是这棵树伤害过他。”
　　孙曼菲扭脸看着我，一脸不解，“一棵树伤害人？难不成他走到这儿时，这棵树伸手打了他的脑瓜子？”
　　我一笑，女孩子的天真是最可爱的，我看着孙曼菲傻乎乎的脸说：“可能是在经过的时候被树木挡住了视线，然后酿成惨剧，失去了亲人。悲伤的人总是转不过弯儿的，他把对残酷命运的愤怒转嫁到树上，于是就来了这么一出令人愤慨的闹剧。”
　　“把对命运的愤怒转嫁到树上？你的思维还真是奇特。”
　　“这哪是我高明，分明是人性本身的丑恶，不能左右上天，亦不能左右命运，只得把思绪寄托于轻而易举就能泄愤的物件上，于是这树就成了替罪的羔羊。”我语气无奈地解释。
　　孙曼菲点点头，我们继续走着。在一家服饰商场的门口，我穿过路边成排的非机动车，准备走进去，但孙曼菲并不跟上来。我回头示意她走，她却仍然原地不动。
　　“进去干什么啊？这里的衣服你又不买？”她说的确实不错，这里大都是年长者的衣服，款式老成，套在身上足足可以老上几十岁。
　　“买什么衣服啊，就是进去暖和一会儿。”
　　我等着孙曼菲给我回话，但她却并不搭理我的问题，望着百米开外的奶茶店说：“咱去喝奶茶吧？那样就不冷了。”
　　“我不是周杰伦，你也不是优乐美，还是进到暖气屋里实在些。”
　　孙曼菲并没有照着我的意思跟过来，而是朝奶茶店走去。这家店坐落在公厕边上，是那种橱窗式的。虽然隔壁就是人们排泄的场所，但店内环境干净整洁，玻璃也擦得格外透亮，各种饮品的价格表规整地贴在上面。脸部和身材都消瘦得可怜，头发却异常茂盛的年轻男子在橱窗内询问着每个顾客的需求。声音带着磁性，表情冷峻，似乎自己就是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我站在队伍外面与排队的孙曼菲同步，前面一对是模样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甚至更小的情侣，相互拥着身体，动作格外亲密，已经要影响到周围人的感受了。
　　我对孙曼菲使了个眼色，然后撇撇嘴表示无奈。不过前面这二位的穿着还真是风度，男生在气温为零度左右的空气中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里面套着灰色的V字领线衣仅此而已。女孩儿也仅仅是一件秋季羽绒服单薄地护着身体，二人被冻得满面通红，也许这更给予了他们相依相偎的理由。可能他们认为这才是浪漫，告诉世界自己是幸福的。
　　这对小小情侣买了一杯草莓味奶茶由男生拿着，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孩吸上一口，通过接吻的方式喂给男孩，那副样子并不浪漫，倒让人感官不适。
　　我看着这样的场面忘却了寒冷，嗓子作呕，但却对目光相遇的孙曼菲说：“咱也这么喝吧，多浪。”
　　她看看我，做出恶心的表情，我率先抢得先机对着橱窗里的男子说：“我们要一杯原味奶茶。”
　　男子的表情立即变得怪异，孙曼菲立即驳口说道：“别听他的，要两杯。”
　　“要珍珠豆吗？”男子面无血色地问。
　　“不要。”我夺口说出。
　　“我要！”孙曼菲说这话时是看着我的。
　　还没等我争辩，男子已经迫不及待把两个透明塑料杯里都放了珍珠豆。我也不再想反驳，因为后面还有不少人排队，耽误时间必定会遭受非议。
　　拿到奶茶，我们二人都尽量扩大双手和杯壁的接触面积，以求更多热量传递过来。我尝了一口，除了甜，没有任何其他味道。
　　“要不你喝喝我这个？”我带着坏笑对孙曼菲说。
　　她并没有体会到我的真正用意，没有看我说道：“都一样的味儿，有什么可尝的？”
　　我用身体轻轻撞了一下她说：“真不懂浪漫，看看刚刚那对，未成年那么懂得给自己以后留下美好的回忆。”
　　孙曼菲这才明白过来，一脸怪嗔地说：“都一把年纪了，净想那些小孩子才搞的把戏。”
　　“我这不是弥补一下苍白无力的青春岁月吗？要不你配合我一下得了。”
　　孙曼菲拿手打我，“该找谁找谁去，我可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