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无愧》山林棠梨

4、魔子问世

　　月余之后，九泽宗上空渐生异象，成片的绯红云彩笼罩其上，久未散去。
　　俗话说：天降异象，不是重灾必有重宝。

　　红色云彩聚集，十里八方都看得清楚。周边门派都纷纷议论九泽宗是不是练祭出了什么宝物。

　　素星抬头看着被红云覆盖的天空，神色微忧。近几日，她腹中胎儿躁动频繁，身体愈发不适，心知是临盆在即。看着这漫天红云，又似祥兆。
　　她心中生起了一丝期许，或许腹中孩子是福临祥瑞之象，说不定她产下孩子，腹中魔气皆会尽散，那她就能和孩子一起太平于世。

　　这几日来，镜辰也时时关注这漫天红云，疑思异象是因师姐腹中胎儿而来。就在他忧心忡忡之时，绯云陡然加速变深，凝呈黑紫色，云团翻腾着呈现出龙柱状，龙头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九泽宗峰。

　　镜辰定眼端看，顿觉不妙，转身朝素星的庭院而去。
　　镜辰方到屋外，立刻便感受到屋内素星的气息正在消散，他正欲破门而入，却见一个身影瞬间闪现在了身前。此人正是师尊。

　　元敬闯入屋内，伸出手探向素星的脉搏，此刻素星脸色发白，浑身冷汗，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她体内灵气愈加虚弱紊乱、皮肤上甚至可见经脉凸浮，可见此时她灵力尽数被腹中胎儿所吸取。
　　若不赶紧将腹中胎儿催生，待她灵力枯竭，便会陨命丧于此。

　　镜辰赶紧上前询问：“师尊，师姐如何？”
　　他担心的不仅是眼前的师姐，更是因为这须夷的功夫，异象频频，午时的天却如无日晚昏，此时屋
　　外黑云滔天，雷声低鸣，霹雳不时照亮天幕，豆大的雨点倾落院中。

　　元敬脸色凝重，拿出一个瓷瓶递与镜辰道：“赶紧让你师姐服下，这弥凌液可暂补充灵力，助她生产。”

　　镜辰将灵液喂入素星口中后，元敬抬手将灵气打入她全身十二正经穴，封住体内流动的灵力。
　　少时，素星便开始转醒。

　　元敬挥手唤出两个女傀儡，准备让其为素星接产，随后元敬转身走出屋外。
　　镜辰知晓，接下来自已也帮不上什么忙，朝着素星点了点头，立即起身也随元敬离开。

　　站在屋门外的二人，默然不语。
　　“师尊，师姐…能顺利生子吗？”
　　元敬缓缓吐出几个字：“看她造化吧。”
　　是啊，看造化。毕竟有些事，非人力可为。

　　此时的苍云顶已被浓雾笼罩，狂风裹挟着雨滴肆意翻卷飘洒。刚才还花荣锦盛的精致小院已不复存在，只余残植落叶随风起舞。

　　只见那风刮得更加恣意狂妄，成片的乌云仿若要倾□□人压下来一般。
　　望着云层中时隐时现的闪电，镜辰忍不住开口：“师尊…”这…难道是劫云？”

　　元敬低喃道：“这是天降劫雷。”
　　只有违逆天道之事，才会降下劫雷，以示惩罚。

　　这时，一声婴孩的啼哭，穿透屋子传到院中。伴之而来的，还有那令人莫名胆颤心寒的浓重魔气…

　　那蓄势已久的雷劫，已是严阵待发。镜辰正欲转身进屋之时，巨大的雷鸣伴随着闪电，在苍云顶上空炸出一声巨响。

　　镜辰将剑祭出，欲要上前挡下雷劫。
　　元敬伸手按住蠢蠢欲动的镜辰，并拎着他往后一甩，厉声道：“去看好你师姐和孩子。”

　　有师尊在，镜辰迅速退下，转身进屋，将那粉嫩的婴儿从傀儡手中接过来，小心护在自己怀里。

　　门外，一道带着傲然天地的耀眼雷电，以绝刹万物之力、万钧之姿，朝着这苍去顶的小院，倾袭而下。

　　站立在院中的元敬，双手迅速结印，聚其一身精纯的灵力，将佛尘送向空中。
　　就在佛尘与劫雷相遇的瞬间，一声毁天灭地的震天巨响轰然而至。

　　在迸发出耀眼灼目的电光后，佛尘回到元敬手中。却不复之前的光泽顺滑，尘柄上出现了小小的裂纹。
　　这佛尘乃是他的本命灵器，亦是一柄仙器，内有一缕前任宗主渡劫飞升时赐下的煞天剑意，威力非常。
　　即便如此，也只受得这劫雷的一击之力。
　　本命灵器受损，宿主定遭反噬。

　　元敬嘴角微动，不动声色咽下一口腥甜，将拂尘收起。手腕一翻，向着即将落下的第二波雷劫，又抛出一物——返虚鼎。

　　此鼎当年由一散修用一块极为珍贵的煌斑精石精炼而成，可谓稀世之宝。

　　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少人对返虚鼎起了觊觎之心。一时间，散仙被无数修士围追堵截，他
　　不愿此物被心术不正之人所截获，便拼着一死，将鼎藏匿。
　　之后，便再无人寻得此宝物踪迹。

　　谁也不曾想到，散修竟然将这鼎藏入了人间，在这千百年间，返虚鼎默默历经世间风雨，历经百劫后被人敬供起来。之后此鼎立十朝、镇四海、卫条纲，不仅是几代君王礼祭通天、旌功记绩、万千百姓拥拜的传国重器，也是让人趋之若鹜的神器。

　　只见那返虚鼎离手后便迅速变大，巨大的鼎身投下的影子，将苍云顶这小山峰遮了个全。
　　一时间，劫雷尽数被鼎身挡住。

　　小屋内，镜辰正在接连使用灵器、符箓欲将随孩子诞生所泄出的魔气封于室内。
　　可这魔气不知是封在孩子体内太久还是何故，越发源源不断地从这婴儿体内肆意溢出来。
　　一时间竟如水满泉涌般，从屋中向着紧邻苍云顶的周围漫去。

　　此时，临近苍云顶的九泽宗禁地深处，在一个深及百丈的深渊谷底之中，一声粗粝沙哑的低喃幽幽响起，“唔，这气息…”

　　随即，一个状似石块的东西动了动，上面附着的一些石籽与泥土开始抖落下来。

　　“不错”又一声音接到。“你的感觉没错，是魔气。”这声音略为低沉，与刚才粗粝的声线不同，像是有两个人在对话一般。

　　“呵呵呵，明门正宗，竟然出现如此纯净的魔气，哈哈哈！亏九泽宗老鬼将你囚禁至此，妄想耗尽你魔气之后将你净化，现下真是天不亡我啊！”

　　随着话音落下，那囤于角落的石块污泥已露出全貌，竟是一个衣衫褴褛，胡茬满面的男子。

　　他长久盘坐于地，被谷中洒落的石块污泥覆盖，若是不动，几乎看不出原样来。

　　男子倏地睁开眼，暗红的瞳孔涌起一丝寒芒。“是啊，连天，都不亡我…”他边说着，边舒展起生硬的关节，慢慢起身，环顾起四周来。

　　久未行走的双腿让他走得有些迟缓，他走到谷底边缘。谷底边缘是连成片的石壁，男子重心不稳，一个趔趄，险些跌落，他伸手撑住了石壁。

　　就在接触到石壁的这一瞬间，石壁上乍然显现出威力巨大的禁制符文来。符文绘制精妙无比，且连绵相扣，一直延伸到数百丈高的洞口之处。

　　糟糕的是，这禁制一经触碰，立即被激发，霎时间，四壁环绕的符文金光迭烁，瞬间形成一道巨大雷网，雷神罡气游离于其间。
　　雷网浮于男子上空，将男子牢牢桎于这阴寒寂寥的九泽深渊。

　　阵法的激活为这幽暗之地带来些许光亮，男子不适地眯起眼。
　　下一瞬，他便被雷网降下的雷力击中。男子闪身正欲躲闪开来，然而，雷电如雨点般落下来，让他避无可避，只得硬生生倒地扛着。

　　这五炁雷神阵，蕴有天地阴阳浩渺正序之气，辟邪化煞，净世间之秽，万物遇之敬畏。此阵也是九泽宗威力最大的杀阵。

　　雷威过后，阵法渐渐安复下来。被攻击的男子此时已仰倒在地，若不是因为身体不时发出轻颤，还以为他已殒命。

　　他躺在地上，睁大眼直直盯着上方，那是这囚地唯一的出口。可这出口无时不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雾障，仿佛一张吞噬万物的大口，吞噬着他。

　　“你还在等什么？”男子艰难的开口低喃。
　　刚才阵法的攻击蕴含的刚烈雷火太过霸道，与他体内所剩无几的魔气对撞后，还在他筋脉中游走肆意撕裂。

　　“呵呵呵，莫急。我岂会让你失望…”沙哑的声音难掩兴奋。
　　“叱冥魔律！”

　　随着那声音一喝。躺在地上的男子立即感受到浓重的魔气如浪般向他全身窍穴冲涌而来，身体本能地将魔气吸收运转。

　　这感觉一如他当年吸取灵气一般，只是这魔气比起纯净清盈的灵气来，明显厚重不少。
　　他久近干涸的紫府内，正在被充盈灌满。

　　身体的旧伤开始自动修复，失去的力量开始充盈。男子舒服地发出一声感叹。可对魔气的渴望又怎会仅满足于此，身体开始贪婪地吸取。

　　一时间魔气在叱冥魔律的操控下，形成一尾旋涡，源源不断地流向禁地中的谷底。
　　而这等异象，并未引起注意。因为九泽宗的好事者们，都被苍云顶的雷劫所吸引。

　　罚雷之下，元敬遮掩于返虚鼎神力之下，见这雷电无休无止的降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不由口中低喃：“九天元炁，歘火真形，诅劫雷开，雳至幽冥…这竟是灭罪消愆阴阳五雷！”

　　元敬大声叱道：“九泽宗弟子素星，得天命，执天意，今日诞下一子，不知有何违逆之处，得此五雷之罚。”

　　语毕，猛然将灵气一聚，拖住鼎脚，直直冲上怒云九霄，最终化为一片火光。

　　“师尊！”镜辰失声喊道。
　　他好不容易封住魔气，并将外泄的魔气净化完毕，一转头便看见师尊托住鼎，迎向雷劫。

　　正当他准备冲出去时，一只无力的手拉住了他。
　　素星一脸苍白，极为冷静道：“不能出去！”
　　素星：“师尊为护下我们母子二人，割裂了元神，为我应下雷劫。师尊舍去一丝元神瞒天过海，眼下雷劫将散。你若此时现身，必会被天道所察觉，劫雷定会再落下。莫要辜负了师尊一番苦心。”

　　望着素星坚定的眼神，他只得听令，怀踹着忐忑看向渐复平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