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无愧》山林棠梨

5、师徒相见

　　禁地谷底，男子已站起身，他发觉魔气已越来越稀薄。
　　他疑惑开口“怎么回事？”

　　沙哑声道：“想知道怎么回事？你抓紧时间出去，不就知道了，嘻嘻！”

　　男子抬手，双手指掌迅速飞捻交结，越变越快，魔气充盈力量灌满全身。

　　“启！”他猛然一喝。这声音带着浓重的魔气，如同被看不见的线牵引一般。径直穿透层层结界，绕过九泽宗主峰，朝后山岭传去。

　　越过山岭，是一片断崖绝壁，壁立千刃，深不可探。四处都是云雾缥缈的深渊，偶有来风将雾吹散，看得到百里外隐约有个突兀耸立的巨大峰柱，仿佛从深渊生长出来一般，兀立其中，仅冒出个峰顶。

　　魔力在越过深渊时已开始慢慢消散，可这悬浮的峰顶，却传出了一丝回应。

　　这峰顶，宛如冰封之地，寸草不生，活物不存。可细看来，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灰扑扑的、看不出成色的剑器，或插或放置于其中，看上去像是被人随意丢弃于此的样子。

　　在峰腰之处，一柄外形古朴英气的剑竟开始发出回应。
　　它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

　　三百年前，它被送到这与世隔绝且灵气稀薄之地，被封印后强制进入休眠，直到今日，终于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
　　它欢呼雀跃地，急欲挣脱制封印桎梏。
　　剑身开始急剧抖动，“铮…”一声，这剑抖落覆盖于身的尘土，露出锋芒。

　　禁地谷底，男人也感应到了本命剑的回应，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噢？那群老东西是当你死了么？竟将你本命剑送往那憩剑岭。”那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一股幸灾乐祸的口气。

　　男子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蹙眉不语。
　　世人皆知憩剑岭是九泽宗的藏剑之地。剑岭独峰兀立的周围都是无底深渊。

　　但凡无主或是主人命陨的兵器皆安置其上，使其休眠。这些剑，除非等到有缘之人，才能再有见有天之日。
　　他的本命剑被弃于剑岭之中，其意，不言而喻。

　　原来，在九泽宗人的眼中，他已是一个死人了...
　　想到这，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自嘲。
　　他猛地催发出更强的魔力。这般操纵之下，激得在憩剑岭的本命剑，不顾一切的横冲直闯。几番狠戾冲刺后，终于挣脱禁制。

　　灵剑一经脱困，带着欢快的嗡鸣，急速冲出憩剑岭设下的禁制，直破云霄，朝着主人所在的位置——九泽宗禁地疾飞而去。

　　那灵剑速度快得不同寻常，几息功夫，便已悬空停在禁地山洞中。

　　囚于洞底的男子双手变幻掐入攻字诀。一时间，那灵剑开始朝洞中疯狂的劈斩刺扫，洞内不时火光四溢。

　　只想毁灭一切的猛烈攻击，动静着实不小，洞中阵阵泥土巨石掉落。

　　“嗯？你想被这些破石头埋葬于此？为何不令剑将这破山拦腰斩断？”沙哑的声音又复响起，带着一丝急躁。

　　男子抬头却自顾低喃：“…竟将五炁雷神阵做了那么多改动，哼…你究竟是有多怕我逃脱…”

　　这灵剑疯砍了半天都没能将阵法毁去。原来是阵法被人更改调换了，照原来破解之法攻击，自是不会奏效。

　　听出话中厉害，那古怪的声音又复开心的在他脑中幸灾乐祸道：“自然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它在刻意激怒男子。

　　“你闭嘴！”男子果然被激怒，顿时面若冰霜，恨恨道：“既如此……”随即运起真元，将刚刚才吸收入体的魔气倾囊而出。

　　巨大的魔气凝幻成巨蟒，迅巧地朝出口游走，阵法被层层激发，发出金光，也开始对魔气进行攻击。

　　五炁雷神阵，世间万物浊秽皆可灭。罡雷金光每照射攻击一次，那魔蟒的颜色都会减淡几分。

　　上有灵剑，下有魔蟒。内外相间，这般肆虐的狂乱攻击下，洞中禁制终于开始出现松动。

　　洞口的灵剑又一个狂风怒斩，禁制终于失去了作用。谷底漫天的攻击也在同一时刻消失。

　　眼见大功告成，沙哑的声音又复响起，整个谷底顿时充满了那沙哑粗狂的笑声。
　　谷底的男子只身站立，双手还维持在掐诀攻击的动作，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来。

　　“啊…看来短时间内这般疯狂运行魔气，对你而言果然还是负重太过。不过还好，这点内伤，只要及时吸取魔气修补便可。可恼的是这地方只有灵气！需得尽快离开此地，好找魔气充盈之地疗伤。”

　　男子对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没有半分在意。他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丝伤苦与迷茫。

　　忽然，一阵狂风从上空刮来，一柄造型古朴大气的长剑，带着一身嗜血锋芒的凌冽气息从天而降。

　　再次见到主人的它，发出欢喜的嗡鸣，绕着男子飞行了两圈才停驻在男子前方。
　　“虓...然，辛苦你了。”男子慢慢开口，望着眼前的本命剑，眼中却闪过一丝悲戚。

　　“叙旧就换个地方吧！这么大动静，这九泽宗的老东西可该被引过来了！”这沙哑的声音又不合适宜地响起。
　　不过这回男子并没有反对，他纵身上剑，朝洞口飞快飞去。

　　不过几息而已，他已离开囚禁他百年之久的幽寒之渊。此时他御剑立于禁地上空，回头定定望着这片九泽宗的囚室。

　　这是九泽宗百年来，用以关押囚禁罪恶滔天、恶贯满盈之人的极刑之地。曾经的他，想都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囚于禁地的一天，而且还是被世上最亲敬之人，亲手打入渊底，从此暗无天日三百多年。

　　男子冷毅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你在想什么？”有声音疑惑地问道。

　　男子脸上失意顿时消失，浮上一丝阴狠，道：“我在想…如何将这禁地毁了，才能消我心头之气…”

　　说着，他抬起手，操纵魔气化为密集如雨的风刃向禁地削砍去。这泄愤的攻击，禁地中的山石树林瞬间便被劈成了千沟万壑的破烂之地。

　　“住手！”一声呵斥突然在身后响起，男子闻声，收起攻击。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慢慢转过身，漠然看着身后来人。

　　男子笑着开口道：“好久不见，师…尊！”
　　“师尊”二字，男子口音咬得极重。这声“师尊”也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将前来阻止元凶的镜辰震在当场。

　　男子眼见元敬一脸惊恐，呆地当场的表情，却邪魅又舒心地狂笑起来。
　　“你…煋儿…”元敬失声喊出来。

　　而紧随其后的镜辰听到这个称呼，心下顿时一惊。
　　大师兄名为煋日，师尊平日对他的称呼便是“煋儿”。

　　难不成眼前这不修边幅的魔修竟是大师兄不成？可师尊明明说过大师兄早已陨落。
　　镜辰不由望向元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望着这刚从宗门禁地脱逃出来的男人，元敬强忍翻涌撕裂的心痛，不禁垂目摇头。
　　眼前男子，哪还有半丝当年九泽宗首徒的样子。

　　男子嗤笑开口：“我如今这般模样，可是遂了你的心愿，我的好师尊？”

　　元敬抬头，直视这大徒弟，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发堵，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煋日倏地换脸，阴戾道：“自我拜入师门之日起，师尊教诲，弟子无不唯谨奉命。数百年来，弟子醉心大道，一心苦修，却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笑啊…”

　　煋日脸上浮现出无尽的恨意，直勾勾盯着元敬，斥道：“我万万没想到，将我亲手送入这尽元窟的人，竟然是师尊你！”他语气平淡，听得出来，他极力按耐着情绪。

　　“满口胡言！”元敬听到这已忍无可忍，直指煋日道：“为师为了你，这般…这般…你竟然…”元敬气极一时，却说不出个缘由。

　　元敬确实也说不出，毕竟当年他寻到煋日时，煋日已灵气溃散，魔气蚀体，即便如此，元敬亦想尽一切办法为其续命。
　　将他囚入尽元窟，欲借这尽元窟之力，将侵入他体内魔气慢慢耗尽，再为其重塑灵体。
　　却不想他魔气彻骨，历经百年，现在竟心智皆失.....

　　元敬为煋日所做之事，无一不是存了私心，冒了天险，可不想还是出了这等意外。
　　这让他如何言说。

　　果然，煋日无礼大笑：“哈哈哈…如此说来，还真是浪费了你一番苦心！”
　　这些明门正道对付他这种入魔之人自有一套说辞，元敬会如何解释或是狡辩，他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一切，早就葬在了万心谷。

　　看着元敬一身正气的做派，只觉得做作。他冷冷望着元敬，冰冷道：“三百年！这暗无天日，万劫不复的日子，我已过了三百多年了。如今天意让我得以逃脱，你又何必拦阻？”
　　元敬不答。

　　煋日说着慢慢抬起手，剑指元敬。
　　镜辰眼见眼前这大师兄已抬剑欲攻，下意识上前护住元敬，横剑以待。

　　元敬此时已面无悲喜，只看着这曾经的爱徒。
　　双方对峙，却各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