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神群侠》晋陵笑笑生

10、第十章

　　连着几日都是空晴日明，一行人赶路的速度也是极快，一连十日都没有停歇。阿福不曾习武，体力远跟不上其他人，早就叫唤着受不了。到了离仪道还有200里路的驿站，天色快要变暗，几人便打算早些在驿站休息一晚后，明日继续赶路。

　　“小二，拿些吃食来，再烫一壶酒。”程响吆喝道。
　　几人坐下，阿福累的几乎要趴在桌上。“乔姑娘，我看你带了那么多的药粉，有没有止吐的，我现在恶心的紧。”话刚说完就捂着嘴冲了出去，苏四也忙跟着出去。
　　乔虹从包裹里挑了几个小瓶子出来，各舀了一小勺放在碗里，叫驿卒拿来热水一冲，叫阿福赶紧喝下。阿福吐得体虚乏力，端过碗来便咕咚咕咚倒进嘴里，只觉得汤药酸甜可口，喝下去浑身暖热，酸痛不适缓解不少，便向乔虹再要一碗。
　　“药你也敢多喝，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再喂你一碗。”乔虹嗤笑道。

　　“那姑娘不妨给我来一碗。”声音粗糙砾涩，甚是难听。扭头一看，原来是领桌一大汉。
　　那大汉皮肤黑红，络腮胡，满脸疮疤，一脸不怀好意地朝这边看来。人生地不熟，乔虹不想多生事端，低头夹菜不再管。
　　哪知那大汉竟不知耻地便要上来拉乔虹的手臂。程响喝了几大口温酒，正在头上，伸手出力一抓，让那大汉牢牢动不了半分。黑汉的同桌还有几个衣着差不多的人，见此情景，也来上前助力。
　　其中一个黄皮肤的男子不讲武德，抄起板凳便向程响砸去。一旁的苏三抽出大刀将凳子一劈为二，黄脸男也被震地后退几步。
　　黑汉见此慌了神，程响趁此机会左腿一扫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下，正欲挥拳，大腿处却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啊地大声喊痛起来。
　　“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只老鼠？下去下去！”
　　定睛一看，这并非老鼠，而是一个身材矮小，尖嘴瘦腮灰面的人正抱着程响的腿咬。乔虹快步上前，拎起那人便掐他天门穴，那人松口大叫，一脚被踹开。
　　驿站被弄得满地狼藉，客人都散到一边，驿卒在堂下站着急得干瞪眼。

　　此时，一个身穿霁蓝道袍的人走进门，运气通入丹田，张口喷薄而出，大喝一声。这一声喝地乔虹只觉脑后被沉闷地敲了一下，耳朵里似有虫鸣，程响和苏三把手中的人丢了，一脸懵地回头。
　　堂上的人倒的倒，蹲的蹲，捂耳的捂耳，总之没几个人好过。

　　那道人健步走入堂内，驿卒看清来人后，面露欣喜之色，规规矩矩退下了。
　　“闹事者何人？”声音犹如洪钟，在小小的站馆里来回回荡。众人慌忙站起身来，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乔虹正了正衣冠，抱拳道：“晚辈乔虹，解语门人，这些是我朋友。刚刚这位行为不轨，我等据理反抗，才引此一事。还请道长见谅。”
　　“看你年纪，解语门下师从何人？”
　　“解语慧昭门主是我师父。”此话一出，四周便传来窃窃私语声。那黑汉和他的同伙一听，料到形式不利，便想要趁人不注意溜走。哪知那道人甩了甩袖子，黑汉一群人就倒了一片。
　　“原来是慧昭门主的弟子。我便是仪道四尊中的甲亥。”霁蓝道人慢慢说道。

　　各地前来仪道求仙问道的人络绎不绝，此刻驿站中也有不少人。见到仪道四尊之首，都争着想上前拜见。奈何甲亥轻飘飘地走过众人，走到乔虹程响一行人身旁，问道：
　　“你们不会也是来求仙问道的吧。”满腹狐疑。
　　“呃，不是不是，我们是有要事要办。”乔虹便将原委大致说了，只是没有透露锦帛之事。
　　“原来如此。”甲亥道人忙将一众人请到驿站二楼的里间。
　　“诸位小友，既然事关江湖要事，自然要重视，这是驿站最好的房间了，还请先好好休息。稍后我来，咱们再说细节。”说罢便推门而去。一出门，就听到外面“甲亥尊人”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屋内几人都看了看对方，心想这甲亥尊人可比才子佳丽还受欢迎。

　　是夜已深，甲亥还不见回来，乔虹便出门打算去外面瞧瞧，苏三苏四留在房中照顾阿福。
　　空地上生起了几簇篝火，有不少人在火边烤鱼，这一片地方的人爱吃辣，空气中弥散的辣椒粉呛的乔虹程响忍不住咳嗽起来。

　　乔虹被辣地直流鼻涕，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缓过来才发现周围空荡荡地，连着叫了几声都无人回应。剑不在身上，饶是谁也心慌。
　　又是一阵大雾袭来。
　　除了周围空荡荡之外，场景和在常州村子里的还真是一模一样。
　　乔虹这次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团微光。

　　那只鹿又出现了。

　　乔虹慢慢走上前去，见那鹿低头慢慢啃食着地上的草，听到她的声音也只是扭头。
　　“呦呦”，朝她轻叫了两声，好像是在示意她往前走。
　　乔虹向前挪了挪，看清了那毛茸茸的后背，微颤颤伸手缓缓搭上去。
　　它身上可真是暖和，乔虹想。白鹿动了动身子，吓得她把手弹开，然后又慢慢放上去。乔虹又用手摸了摸那双硕大的鹿角，鹿头便向她这边偏斜，蹭了蹭她的脸，然后又屈下前腿，让她坐上去。

　　解语常有传说，先人曾与飞鸟走兽为伴，恣意山川，畅游天地间。如今话本子似的传言变成了现实，乔虹兴奋地紧紧抓着鹿角，两只脚因为没有着力点只能紧绷，一人一鹿就这么慢慢走进溪水中。
　　周围还是暗的很。若是有些发光的萤虫就好了，乔虹心里想着。
　　霎时，四周萤光骤现，那鹿也开始高亢地鸣叫起来。叫声如激荡的山泉，汩汩向下，打在石头上时流峰急转，十八道弯，密密地织成了一张声音的网，随着鸣声逐渐急促，越来越多的萤虫聚拢过来。
　　解语《心经》有言：心有念，定者，化有形于无形，化无形于有形，是为自在神通；不定者，寒蝉鸣，风摧幼林，朽木不可雕。
　　乔虹从前只知此句为劝人心念坚定的，不能了解何为“化有形于无形，化无形于有形”的“自在神通”之境。如今也算在梦中拨云，虽还不及见日，但也有所领悟，心情顺畅，口中轻诵《心经》，运气吐息。而空中的萤虫也随意念的不同变换，一片绚烂之景。

　　大堂内，程响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好像从驿馆后传来，就是前面烤火的人多，声音太杂没听见，便想绕到后面看看。出门看到乔虹正盘坐在角落处，双目紧闭，细看周身笼着一层光晕，而后慢慢散去，过了半晌才睁开眼，赶忙走上去，问了怎么回事。
　　乔虹只说再次见到白鹿等等，程响一听，明白了个大概，话锋一转说起了二人便又向外走去。程响想到刚刚后院传出的声音，便提议去看看，乔虹点头。

　　二人来到后院，只见有一老妪坐在土堆上，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姑娘。只见那老妪身体羸弱，，止不住地咳嗽，靠在女孩身上，二人小声说着什么，像是说道动情处，抱头痛哭起来。依稀听得有“仪道”“求药”的字眼。
　　“婆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乔虹走过去说道。

　　那姑娘抬头看了一眼，认出乔虹正是今日堂上号称是解语门门主弟子之人，干黄的脸上显现惊讶之色，干忙低下头在老妪耳边说了几句，那老妪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可把程响乔虹吓了一跳，忙上前扶起来。只听那老妪声泪俱下，哭诉自己的村子被贼人偷袭，全村一百多户无一幸免，上报官府也迟迟没有结果，不久许多人又怪病缠身，青壮年尤甚。走投无路，祖孙二人只能来仪道碰运气，替家里人求些治病的药回去。
　　乔虹平日最恨奸佞作恶之辈，听罢，一下子怒火中烧：“这狗官！婆婆，你们别急，我二人刚好要去找甲亥尊师，你们也一道去吧。”说着便上前搀起了老妪。
　　乔虹程响先是将祖孙二人带上楼安置好后，便准备下楼找人，正好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拎着一包东西的甲亥。

　　“小友们，抱歉抱歉，刚刚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这是给你们带的吃食，算是老道的一点小补偿了。”
　　乔虹和程响谢过尊人，便也将刚刚老妪所说之事转述。多事相交，驿站又人多眼杂，甲亥便回房将一行人拉进一扇门中。
　　那门藏在床帘后，和墙砌地严丝合缝，颜色分毫不差，墙体又厚实，敲上去声音也不会有太大差别，就算乔虹这些平日里常见机关的人也看不出来。

　　众人走过一条黑暗的密道，来到一处岩洞中。
　　从洞的深处向外有一条黑色的河，虽然一直源源不断地向这边流来，但就像幻觉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黑色的墨河诡秘冷酷，把人也凝固在里面，除了甲亥，其他几人缩手缩脚站在一起，谁都不好意思发出其他声音。
　　远处传来木桨击岸的声响，一艘船悠悠飘来，船头之人向岸上作了一揖后，拿起船桨慢慢向下方河里一伸，那船便稳稳停在众人面前。从船舱内又走出两人，同船头所站之人一样身披蓑衣，头戴竹笠。
　　“这便是我的师弟丙酉、戊卯、庚丑。”甲亥向众人介绍到。
　　乔虹程响等忙抱拳行礼。众人坐上船，船小人多，但一路上如履平地。那祖孙两人被蒙着眼、堵着耳朵，不知缘由，只想是仪道的尊人早已同传说中一般得道成仙，当下他们便是乘着仙人的祥云飞向天宫，嘴里念叨着什么“神仙保佑，见到仙人了”之类的话。

　　三位尊者中的一位问起老妪和姑娘是何人，程响忙解释道：
　　“她们是我们在驿馆碰巧遇到的，说是自己村里遭了盗匪，官府不管，又有人害了怪病，只能来求药。我们便一起带来了。”
　　那尊者听罢，无奈一笑，连说罢了罢了，便别过头去，看样子不再想张口。程响以为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忙向乔虹使了个眼神。乔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一声极细的男声传来。
　　“师兄，不必总想着那些事，既然找上门来了，就把眼下的事办好得了。”一行少年人从帽檐下看去，一双像狐狸一般狭长的眼正扫视众人，正巧碰上一堆好奇的目光，瘦尖的脸上立马勾起一抹浅笑来。
　　此人正是与人花庚丑，长相是雌雄难辨，刚刚不说话的是丙酉，撑船的则是戊卯。庚丑把乔虹一行人都挨个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乔虹身上。
　　“从解语来的队伍却只有一个解语人，还有两个常巅的，剩下两个来路不明的？”说着将手从蓑衣内抽出，握住了乔虹的肩膀。
　　乔虹顿感一股热流从右肩涌入，带着试探的意味流遍五脏六腑和周身经脉。
　　过了半晌，庚丑收了内力将手拿开，点了点头，说道：“嗯，慧昭门主教的不错，底子很是扎实。”乔虹摸了摸胳膊，觉得这人讲话阴森森的，尴尬一笑。

　　正当众人出神之际，甲亥开口发话：
　　“诸位，既然在仪道掌控地区内出了这样的事，那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今晚问好情况后便要赶紧出对策。乔姑娘，人是你们带来的，那就有劳和我们一同处理此事。”
　　“好的，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