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神群侠》晋陵笑笑生

11、第十一章

　　禅院内，一名头上扎着两个发髻的小道士手捧一壶麦茶走了进来，提壶倒了一杯又一杯，登时茶香四溢。老婆婆正一边哭诉一边抹泪，其内容让旁边的众人也忍不住叹息。甲亥带来的吃食分给了那个姑娘和阿宝。两人估计是饿极了，时不时低下头往嘴里塞一点。
　　甲亥见老妪实在是哭得厉害，再哭下去恐怕受不了，等情况差不多问明白，便差人将祖孙二人送回客房休息。

　　那祖孙二人走后，剩下众人也是相视无言，沉默半晌。
　　“我原以为只是那山下几个村子遭了难，没想到波及如此之广。”程响愤愤不平到。
　　“那贼人人数只有五六十人，若官府出面镇压，远不至这境地。官内已然有难咬的蛀虫啊。”甲亥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
　　“直接派太多人去会引起注意，各位有什么想法。”
　　“我去将那贼人分波斩杀，别说五六十人，就是百十来个，我一人足矣。”戊卯说道。
　　“除掉山贼还是小事，关键是怎么解决掉官府里的。还有，现在八个镇子三十多个村子，那么多人等着救命，师兄一个人可是忙不过来的。”庚丑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又看向乔虹程响一行人，“就按甲亥师兄原先说的，你和我一同去，叫上这些小孩儿，再带上二十个功夫不错的弟子，有什么事也能分头行动。”

　　甲亥听罢点了点头，随即问了句：“丙酉，你觉得呢？”
　　丙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甲亥站起身来，向众人道：
　　“除了戊卯和庚丑，其他人都化用其他身份，以免引起注意。”
　　“可我们那日已在驿馆自报身份了，这可怎么办？”程响问到。
　　“此处离村子还有些路程，且驿馆之人大都是上山求道的，一会儿找那驿卒核对后便可再做打算。”

　　阖州，京都，西二巷，崇贤坊，庆绪亲王府。
　　连莲出了房门，走到东堂，敲了敲门，里面出来各小道士，给了她一张纸，便关上门回去了。
　　回到房中，将门紧闭后，连莲走到里间，掀开帘子。慧昭正坐在窗前，远远看着永安河上船来船往。
　　“门主，这是从衣前辈开的方子，说是能缓解麻痹之症。”连莲将纸递到慧昭手上。
　　“也不知道乔虹他们怎么样了。”
　　“门中来信，乔师妹十一日前已经出发，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仪道了。”连莲答到。

　　慧昭起身，把窗子闭上，去桌前在纸上写了几笔。折起来给了连莲并嘱咐道：
　　“去把它送给双喜姐姐，密封好，按隐翅级别寄送。”
　　等连莲出去后，慧昭又拿一张纸写了起来，写好后从笼子里抓了一只灰鸽子，把信塞好，从窗边一抛，鸽子便飞走了。此时，有人敲响了慧昭的门。

　　“请进。”
　　庆绪亲王李安绪走了进来。“慧昭妹子，今日觉得怎么样。我早起去面圣，三日后皇上会给武林诸位安排接风宴。你好好准备准备。”
　　这人长得五大三粗且样貌不好，却偏偏就喜欢往慧昭身边蹭。慧昭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见到他进门心里很是反感，但好歹是个亲王，总不能直接挂脸，只能勉强做一下面上功夫。
　　“多谢亲王了，这次多有叨扰。”慧昭放低声音说道：“等事成之后，我解语必定全力支持亲王。”
　　李安绪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也没有多留便出门走了。慧昭在他身后别过头翻了个白眼，等门一关，立马点上熏香散晦气。
　　“恶心恶心。呸！”

　　湖州，祺阳镇，小牛村。
　　乔虹和程响等人站在村口，看着眼前的场景，呆呆愣在原地。房屋像垂死的人稀稀拉拉竖在石头路两旁，有的还剩一面危颤颤的墙，有的已经成了一堆废砖瓦。各种东西散落在地上，根本分不清原来哪里是房哪里是路，四处是凄惨的哭声，不断有人死去，只能从一堆破烂中扫出一小块地方来把尸体放在那儿盖上白布，任凭蚊虫啃咬，什么时候能埋了也是未知。空气里也是充斥着腐烂的臭味。

　　众人只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看着来往抬人走的，被抬走的，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默默伸手握住烂木床的一角。
　　那老妪和她的孙女正跪在被砍断手的木佛前不住的祈祷磕头，从道上走来一个拄拐的老太太，眯着眼瞧了半天，认出自己的老姊姊，干瘪的嘴哭出声来，上前抱在一起。
　　通行会医术的弟子们挨个给得病的人诊脉，一边眉头紧皱，时不时摇摇头。

　　“温道长，这病怎么样？”乔虹走上前问道。
　　温庭明站起身，拉着乔虹到一旁无人处耳语道：“乔小门主，恕在下直言，这病症纵我读医书十九年也是从未见过。说是中毒，却还有失血休克之兆，全身却无外伤，内脏除了衰竭也探不出破损。唉，实在是困难。不过在下一定会尽全力。”
　　乔虹点点头，谢过之后便来到那老妪身旁询问其情况。
　　“婆婆，你还记得这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那老妪摸了摸眼角的泪，想了半天：“应该，应该是那贼人打劫后的第。。。”“第三日。”孙女抢着说道。
　　“那天可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和平常不太一样的事？”
　　“没什么啊。。。没有没有。”

　　眼看问不出什么来，乔虹安慰几句后便准备离开。突然感觉背后总有人跟着，便走到一面断墙处，闪身一躲，偷偷透过墙上的洞观察，果然看到一个半大孩子走来走去，不停往外来人的方向看，还趁人不注意拿起干粮往身上塞。
　　乔虹从左边绕到那孩子身后，快步上前抓住他胳膊，厉声问道：“偷粮的小贼，干什么？”
　　那孩子被吓得跳起来，开始使劲挣扎，但乔虹手劲大，一直死死抓着不放。那孩子又气又急，抓起乔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乔虹惊叫一声，只觉得火辣辣地疼，让那小贼趁机跑了。
　　乔虹忍着疼紧追上去。众人听到声响都朝这边看来，只看到乔虹杏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向树林深处去了。程响放下手中的活，也赶紧追上去。

　　湖州地处大昭东南，夏季雨多炎热，树林里到处都是积水稀泥。程响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几步，白色靴子就看不出原样了。
　　“乔姑娘，乔姑娘。”程响高声呼道。
　　“这里这里。”乔虹踩着泥水吧唧吧唧走来，头发湿漉漉地沾在脸上。
　　程响掏出一块帕子来递给乔虹：“乔姑娘，你刚才在追谁？”
　　“一个半大的小孩，刚刚在村子里就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几个，还偷拿粮食，一进林子里就找不到了，跑得倒是挺快！诶？”乔虹突然蹲下，指着石头泥巴上印着的一块鞋印：“这是你的吗？”
　　两个人坐在石头上，扳着脚看了半天，两个人的谁都不是。
　　乔虹心生一计：
　　“程公子，我们两个就沿着这种脚印追，一定能抓到那小贼。”
　　程响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乔姑娘。”两人相视一笑。

　　就这么搜了大半日，两人在树林里越走越深，浑身都是汗，也没了力气，便想着附近有没有水洗漱一下。
　　“程公子，你看那儿是不是河。”
　　二人踮起脚一瞧，果然有条河，便奔过去，趴在河边大口喝起来。喝饱了，一扭身躺在老树根上休息。
　　“咱们可是走了不少路。”乔虹翘着二郎腿，累地就要闭上眼。
　　“可不是，我来之前看地图，咱朝北走得，这估计都快到杀牛岭了。”

　　程响翻了个身，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抓到那个小贼啊？”
　　乔虹向他简要说了温庭明的话，“总之，万一那小孩和山匪有什么联系，我们也算是找到一点线索。现在还是休息一会儿。”
　　程响嗯了一声，头却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算上赶路，一群年轻人已经十二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此处靠近水源，清凉安静，蝶飞蜂舞，日头落下又不灼眼，两个人就这么沉沉睡去。

　　“。。。是不是有人。。。谁。。。抓到。。。”
　　乔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吵闹的声音，感觉周围还有火噼里啪啦。还没睁眼，就被人一下拎了起来。
　　“你们哪儿来的？啊？”一声惊雷。
　　乔虹一下就清醒了，眼看周围几十根火把烧地通红，她被一个大汉扛在肩上，跟着一队人马向前走。乔虹扭头找程响，看到他被另一个人扛着，头上还套着布袋，两条腿卵蹬，有一脚还踹到马屁股上。
　　马背上的人抬手就往程响屁股上甩了一马鞭，只听到程响惨叫一声，那人说：“太吵了，来个人把他嘴堵上。”
　　“程响，程响，别乱叫了。”乔虹忙出声，“这位大人，我朋友平时话就有点多，但说了他就肯定不会再讲话了，您就下手轻点啊。”

　　程响果然不说话了。那人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没走几步，乔虹也被蒙上了头，仅能靠感觉辨别方向。那伙人兜兜转转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周围火光忽暗，想来是分批走开，走到一处，脚步声尤为清晰，仔细一听有两人，然后咔哒一下开门声，接着就被扔在地上。
　　乔虹挣着脱了绳子和头套，看到程响蜷缩在角落，一声不吭，心中一惊，赶忙过去查看。只见他后腰出衣服上渗出血来，想必刚刚那一鞭打地极重。
　　程响闷哼一声，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嘴唇也开始发白。万幸乔虹身上常带着治伤病的药，赶忙掏出来仔细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