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乌龙茶煮鱼

9、第九章

　　会议室的其他人不知道简今抒这句话里的意思，但作为近距离听到自家老板打赌的两位秘书，心里可是门儿清，他两心中一紧，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牢记老板吩咐的“不和简总对视”的要求，恨不得原地化身成为两座雕塑！

　　和他们两同样处在心里崩溃边缘的还有林建豪，若不是自家前台有严格的身份验证流程，他都要怀疑这两人是简今抒找来演戏的——这么容易就签上了！别说别人，他自己都要怀疑周丽丽到底有没有在用心干活了！

　　在众人一片崩溃的神色中，简今抒优雅起身，从秘书手中接过那份合同，只随意翻了两页，便转手递给坐在身后的乔森：
　　“去碎了吧。”

　　“OK！”
　　乔森的语气兴奋，动作利索地接过文件，转手就往角落里的碎纸机里一塞，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咔哧咔哧的碎纸声就传遍整间会议室。

　　林建豪到底是领导，大场面见多了，自然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站起身，声音激动：
　　“简...简总，你这是，你这是干什么！”

　　简今抒没搭理他，转而看向两位同样面色震惊的助理：“回去告诉谢总，谢谢他的好意，不过我们已经找到更合适的秀场，期待下次有机会合作。至于把合同碎掉...相信你们也理解。”

　　两位震惊了三秒，猛地点点头。
　　理解，他们当然理解！这合同上系着个赌约，即使不签，无论是留在这里，还是他们带回去，都有可能在中间阶段出些纰漏，如今当着他们二人的面碎掉，也算是互相见证。

　　话到此，两人便也没有接着留下来的必要，匆忙地告辞便走出会议室。

　　外人一走，会议室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林建豪还在那里站着，见简今抒没有要主动搭理自己的意思，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压着火：“简总，你什么意思，谈好的合同你不签？你到底有没有把公司的利益放在心上！”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简今抒也没有继续维持体面的必要，她的面色瞬间沉了下，眼里裹着令人生惧的寒意：
　　“林总不必给我扣帽子，我实话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这家艺术馆合作，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告诉你，在你的管理之下，区域最重要的商务部有多么无能！”

　　“想要和艺术馆合作，然而却连认真了解对方建馆宗旨和艺术理念都没做到，每次合作的意向书简直就是一堆废纸！就这样，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

　　简今抒的音调往上拔高，配合着乔森同步扔在桌子上的一沓文件，让在座众人不禁呼吸一滞，寒意顿起：“商务部从今年初开始，共进行商务洽谈三百七十四轮，支出的商务谈判费接近七位数，然而除了那个失败的门店扩张计划，可拿出手的项目却寥寥无几。一个区域内的核心业务部门做出这样的业绩，负责人竟然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会议桌上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努力过了，林总，这就是您的管理成果吗？”

　　话锋一转，直指林建豪。

　　简今抒话到此，在座混迹职场多年的人精们都能听出来，这是要对商务部开刀，最后落点到了林建豪身上，也不过是要他的一个态度——

　　若是保下商务部和周丽丽，那么林建豪可能就要承担管理不当的职责。
　　可若是不保，这周丽丽可是他的心腹，这以后谁还敢跟他？

　　林建豪自然也品出其中意味，阴沉着一张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简总，中高层人事任命，按照公司规章，要有区域副总提出，并在公司内部中高层会议表决通过之后上报亚太区才能执行，您想做的事，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简今抒依旧冷着一张脸，示意乔森拿出另一只纸来：“有一句话说的好，非常之时，非常之法。昨天下午，我已经获得亚太区总部授权，可以对本区域人事任命进行直接干预，若中高层投票表决未通过，将由亚太区人力资源管理部门直接派人进行调查。”

　　“既然我来之前林总就已经告诉大家我是来裁员的，若不做实这个名号，岂不是白背锅。”

　　简今抒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视线缓缓地扫过桌上众人：
　　“现在，我发起本次会议第二个命题，解除周丽丽商务部主任一职，并转交亚太区人力资源对其任期内工作内容进行审查。”

　　“各位，投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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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S&I会议室里的众人一起陷入莫名焦灼的，还有坐在路辞清办公室的谢循默，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就是一脸如常，甚至还有心思仔仔细细泡杯茶来喝的路辞清。

　　谢循默现在有点后悔当时为了保持赌约的戏剧性，让两位助理不用手机来汇报消息了！

　　那可是涉及年收入近八位数的港口开发啊！
　　路辞清难道就一点不紧张吗？

　　半个小时之前，在路辞清说出要用简今抒是否会在合同上签字来打赌时，谢循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随口应下来不说还追问了一句赌什么。

　　路辞清似乎是没想好，便问谢循默想要什么。

　　谢循默本来就没把这个赌约当回事，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最近沪市商圈的热点无非是路家拿下成华港口的代理开发权，一年千万级的营收，任谁都要羡慕一番，谢循默也不例外。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随口说完不过半分钟，就看见路辞清唇角轻勾，眸色浅淡地点点头：“行，就赌这个。”

　　“如果简今抒签字，成华港口的代理权我让渡给谢家。当然，如果简今抒不签字，你们谢家要在我们共同合作的欧洲合作贸易合同里给我们让渡百分之五的利益。”

　　此话一出，唯有震惊！
　　谢循默很想问路辞清是不是疯了，但问句在嗓子里滚过一轮之后便销声匿迹。
　　很简单，路辞清虽然是笑着，但眼神却是异常的沉稳，谢循默能看出来，他是认真的。

　　百分之五的利益，和千万级别的港口代理，相当于用一块钱去玩一个有百分之五十几率抽到一百块钱游戏！
　　那一刻，谢循默血液中流淌着的，带着野心和欲望的血液占了上风，立刻答应下来。

　　只是等两位秘书带着东西走开，冲上头的热情逐渐褪去之后，他却不由得有些慌张——不是害怕输，还是害怕赢。

　　若是简今抒签了字，自己真的把港口代理权赢走了，未来还怎么好意思和路路辞清打交道，如果到时候简今抒再插一脚...

　　谢循默这么想着，看向路辞清的眼神中颇有试探之意：“老路，反正他们现在也还没回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们的赌约？”

　　路辞清正将泡好的茶水分倒在茶杯之中，闻言抬起脸，笑着：“怎么？害怕了？”

　　“开什么玩笑？我害怕？我花小钱的人害怕？”
　　谢循默也是紧张过了头，路辞清一激便有些跳脚，扯扯领带：“我是担心我赢了之后你下不来台！”

　　路辞清笑着，声音在水流潺潺的声音之下蒙上一层雾气：“放心，你赢不了。”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自信，一瞬间，谢循默甚至有些恍惚。
　　若不是相信路辞清的人品，他都要怀疑这个赌局是路辞清和简今抒商量好来坑自己的！

　　他抿抿唇，刚准备接着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循默猛地抬头，不等路辞清这个主人答话，就先一步开口让外面的人进来。

　　两位秘书并排站在门口，额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汗，面颊微红，显然是狂奔着跑回来的。

　　“什么结果？！”
　　谢循默瞪大眼睛。

　　答话的是谢循默的秘书：“老板，没签。”
　　“简总她，没签。”

　　谢循默骤然一怔，心脏像是被人从胸膛里生拉硬拽而出，然后从万米高空抛下一般，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的精神都有些颤抖，声音更是发虚：“没签？”

　　谢循默的秘书显然也为此感到异常惋惜，点点头：“不仅没签，而且...而且简总似乎知道你们要打赌的事情。”

　　他的话音刚落，谢循默的视线便猛地转向路辞清：“老路，什么情况。”

　　路辞清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循默：“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谢循默后槽牙紧咬：“我相信你的人品，我也愿赌服输，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判断简今抒不会签，以及，简今抒为什么会知道你会和我打赌。”

　　谢循默此问发自内心，然而却不知道是哪一句戳中了路辞清的脑回路，他竟然突然...有些满足的笑了一下。

　　那笑容显然不是为了那百分之五的利润，更像是，
　　得到重视的小朋友？？

　　“很简单，”
　　路辞清挥手让两位秘书出门，等门关上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

　　“因为我了解简今抒，”
　　“而简今抒，也恰好像我了解她一样，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