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乌龙茶煮鱼

10、第十章

　　“马场见面的第一眼，简今抒就已经决定不和你们合作了。”

　　路辞清只说了一句便噤了声，等谢循默将那日在马场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地过完一遍，没察觉出什么自己的错处，将疑惑的视线重新投向他之后才悠悠开口：

　　“你看她的眼神，不是在看一个合作伙伴，而是在看你弟弟的前女友。”

　　语毕，谢循默顿愣三秒，随即眉头拧出一个川字：
　　“这叫什么话啊？她和谢循然谈恋爱、分手，我们这些人心里本来就一清二楚啊！就算，就算我没和她见过，但当年他们分手之后我吃了多少苦你是知道的呀，我知道她的长相不奇怪吧？我不过是打量两眼，又没有恶意！”

　　路辞清没立刻说话，只是垂着眼睛看向谢循默，眼神中半分无奈，半分讽刺：

　　“谢循默，你以为她是谁啊？”

　　声音不大，却立时间将谢循默的表情定在一个颇有些滑稽的角度。

　　“简家的家庭结构你我都知道，简今抒是简伯伯和沈阿姨的独生女，是要把简家产业都抓起来的继承人。这代表着未来某一天，她是会在谈判桌上坐在你我对面的。”

　　“等到了那一天，你还会用那种打量又好奇的眼神看她吗？”

　　谢循默一滞，眼神不自觉垂下去。
　　的确，若有那么一天，即使他在好奇，也不会、或者说不敢用那样的眼神看向简今抒。

　　说到底，还是自己在那天，那一瞬间，没有将简今抒视为未来的潜在合作伙伴。
　　只是把她当成，
　　弟弟的前女友。

　　“简今抒有自己的原则，也有自己的骄傲，若是朋友之间的打量，她不会在意。但如果大家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她就需要对方的尊重。就像你我的家长曾经教导过我们的一样，我相信简今抒的父母一定和她说过，在做生意这件事上，获得合作方的尊重，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谢循默不是傻子，话说到此，他也明白简今抒为何要拒绝签字。
　　若说送来企划书是展示她的能力，那么拒绝签字，则表示着她的态度。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虽然打疼了自己的脸，但却扎扎实实地让自己长了记性，至少下一次面对简今抒，自己就不会这么随便了。

　　这么想想，简今抒也算是，
　　杀伐决断。

　　“那第二个问题呢？”
　　谢循默安静了一会儿，接着问：“简今抒又为什么会确定你一定会和我打赌？”

　　说到这，路辞清一直平和冷淡的面孔才终于松快些，唇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刚不是说了，就像我和你讲这么多简今抒的想法一样，简今抒可能也在心里，把我脑海的想法细细琢磨透了~”

　　谢循默虽然不理解路辞清为什么这么开心，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道：“得了吧，似乎人家简今抒只需要知道你是个赌徒，以及，你猜到她不会签合同这两件事就行，被你说的好像人家住在你脑子里一样。”

　　路辞清喝了口茶，没说话，只眸色更轻快些，

　　可不是住在自己脑子里嘛~

　　这边两人在由内到外剖析简今抒的想法，而简今抒本人，却是冷脸坐在S&I的会议室内，乌黑的瞳孔不带丝毫感情地看向会议室桌边正颤颤巍巍举起手准备行使投票权的众人。

　　第一个举手的，赫然是坐在头部的林建豪。

　　显然，林建豪心里无比清楚，周丽丽是保不住了，与其在这里和简今抒死磕，不如快些了断。若是真把亚太区总部的人招过来，恐怕走的人就不止周丽丽一个了。

　　眼见林建豪举手，那些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中层干部自然纷纷表明自己的态度。

　　全票通过，周丽丽已经没有丝毫可以辩驳的机会，她也知道简今抒手上握着自己的把柄，嘴巴无助地张张合合，最终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人力部门的员工开门请了出去。

　　痛失一员大将，还在自己攒的场子里又被简今抒打脸，林建豪自然是心气不顺，试图做最后一击：“那秀场的事情呢？简总打算怎么办？”

　　“哈，这事林总不提我都要忘了。”
　　简今抒故作感激的语气让林建豪的脸上更显青白：“各责任部门准备一下，这次的秀场，我们不捡现成的，自行设计，相关工作已经请到Ada Michelle负责。乔森，会后和各部门对一下地点和相关准备工作。”

　　Ada Michelle？！
　　众人心中一惊，互相看看，眼底都有讶异之色。

　　作为时尚圈里的人，若是不知道Ada Michelle的名字，那这几年可真是白混了！这位可是近几年名气最旺的建筑师，而且她不仅对建筑构筑物的外观形状颇有研究，对内里布局更是得心应手，去年给国外一个国家级博物馆改建设计，在互联网上名声大燥。

　　这种级别的人，来给他们S&I设计秀场？

　　一时间，众人看向简今抒的眼神不免多了六分崇敬，四分好奇。
　　简总到底是什么人脉啊，这人都能请来！

　　简今抒自然不会开口解释她和Ada Michelle的关系，毕竟说起来也有些搞笑，简而言之，就是这位外表御姐但内里萌妹的小女孩早年间在法国的酒吧里被人顺走皮包，简今抒帮她付账解围，二人以酒会友，一见如故，然后相交至今。

　　Ada一直惦记着自己欠简今抒个人情，这次简今抒一提秀场的事她立马就答应下来，还兴致勃勃地表示终于有机会到简今抒的故乡参观参观。

　　当然，这是后话。

　　既然会议上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简今抒象征性地问了一下林建豪的意见之后便宣布散会，领了任务的几个部门脚步匆忙，显然是害怕自己要是做不好工作，会成为下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至于周丽丽，
　　或许是知道自己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又或许是林建豪私下许诺了些什么，本来应该是停职的周丽丽，会议隔天就把辞职报告送到简今抒的桌上。

　　上面还有林建豪“同意辞职”的签名。

　　力透纸背，显然带着一股怒意。

　　简今抒本来是没想同意的——根据她调查出来的情况，周丽丽在职期间很多东西做的都不符合公司的规章制度，若是好好查，指不定林建豪都要抖三抖。

　　但没想到，她上午没把签好字的文件给HR那边，下午就收到亚太区总部某副总裁的电话。

　　那边在电话里也算体面，说调查这种事万一闹大，影响的是S&I整体，既然对方有意辞职，林总也表示会修复好这个烂摊子，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简今抒也不是不懂变通的性格，答应下来。
　　林建豪自己愿意放血，她还为什么要拦呢？

　　事情到此，简今抒回国之后的第一项主要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至少在表面上，已经将乱麻一团的S&I内部解开一点头绪。

　　只是对此表示最兴奋的，不是简今抒，而是乔森。

　　这位大少爷从伦敦回国之后，只前两天体会了一把沪市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接下来的时间，不是在研究S&I那些各式各样的调查文件，就是和简今抒一起熬夜写合作企划文件，连口酒都没被允许喝。

　　这对这位大少爷来说可谓是天大的折磨！

　　于是这边糟心的事一落地，乔森那边就提出要让简今抒作陪，好好喝一顿。

　　简今抒也知道这段时间算是自己苦了乔森，立刻答应下来，天一擦黑就带着乔森朝酒吧去。

　　没选当时去的“X”，而是换了家评分也还不错的酒吧。

　　三杯下肚，乔森的表情都舒展些，调侃道：“早知道回来给你打工这么累，我不如留在伦敦，至少给我妈上班，不至于酒都喝不着！”

　　简今抒今天心情也算是不错，轻笑一声：“最开始我可是问过你要不要走的，你自己拒绝，现在想反悔，晚了！”

　　两人这么说完，或许都觉得有些孩子气，一时之间没忍住，嗤笑出声。

　　又喝了几杯，乔森去卫生间，简今抒则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杯中渐空的液体，轻微的疲惫感从血液里爬出来，她的神经有些松懈，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路辞清的名字。

　　声音熟悉，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

　　简今抒的神思微怔，掀起眼皮就去找声音来源，只是在目光可即的范围里看了个大概，也没看见路辞清的身影。

　　也是这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刚刚那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就是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阵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迷上了在酒吧听歌的感觉，十次聚会八次都是在酒吧，路辞清觉得这样不妥，迟早有一天要出事，便联合当时已经是简今抒男朋友的谢循然抵制简今抒的“聚会号召。”

　　当时简今抒不过十九岁，又刚从爷爷奶奶那里回到父母身边不久，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小公主哪里受得了这种轻视，一气之下自己找了个不常去的酒吧喝酒。

　　喝到一半，就看见路辞清气冲冲地进了酒吧大门。
　　好像就是那时候，她这么松快、兴奋地叫了一声路辞清的名字。

　　奇怪，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呢？
　　简今抒屈起食指的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姐姐！”

　　这下是真实的，乔森的声音。

　　简今抒抬起眼，只看到乔森脸上似乎夹杂着某种好奇的试探。

　　她蹙起眉：“怎么了？”

　　“那个，”
　　乔森犹豫片刻：“我看见那天在家门口看见的，你的那些朋友中的，那个女孩子了。”

　　朋友？女孩子？
　　季昭昭？

　　简今抒一愣，顺着乔森视线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