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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柯一梦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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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周,你会怎么做。
看上去很像小学生的想象作文题目。却是温情不得不交上的一份答卷。
不过他没有选择。罕见的遗传病在很久以前就被通知有30﹪的可能出现。
十七岁是最后的期限。
显而易见,他没能挺过去。
手术室外,还站着他的父母。
他与他们永远隔着一道生死的鸿沟,他想,眼皮动了动。
就好像六岁那年眼前飞过的蝴蝶。
薄如蝉翼的翅膀,转瞬即逝的流连。早已经厌倦了每天躺在病床的日子,和父母满脸倦容的脸。
感知到温度渐渐消失,他想自己应该是死了。死在他十七岁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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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被艳阳天独有的耀眼光线刺着。眼底泛上酸痛。
冰冰凉凉的触感漫在手背。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眼泪。
后知后觉的,眼泪又涌上来。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为什么。
为什么会哭呢。
等到泪水终于停息,温情才发觉。
—我为什么在这里。
抬起手,他又愣住了。
他的手怎么这么小???
他环顾四周,是一间空教室。倒也不算无人,因为眼前正正坐着一个男孩。大概十二岁左右,正百无聊赖的顾自下着棋。
从前温情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要与自己博弈。更无法做到把自己分成两个不同的立场。
只是后来突然住进了医院,每天对着自己的只有白色的四壁,和窗外的梧桐。
他也学会了与自己博弈,却没享受过自娱自乐的快乐。
只有孤寂,只有他自己。
人是群居动物,或许享受独处的静谧,却永远也不能对孤独安之若然。
孤独不能算是一种生活方式。
如果有选择,没有人会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至少温情是如此。
所以他突然对眼前孩子生出了几分怜悯,鬼使神差地向那个男孩伸出手。
手却突然被包住,温情怔了怔,看着一抹狡黠在那双漂亮的眼睛内一闪而过。
男孩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抓住你了。”
“小幽灵。”
温情怔了神。
什么?他没听错吧。
他变成了幽灵,这怎么可能。
明明在上一秒,手心还留有余温。至少还能感知到。
他还活着。
不死心地触及胸口,却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陌生的身体,已没有了熟悉的心疼。
他确实死了。
一个非常不想承认的事实,但是就摆在他面前。
他没得选。
强烈的惊慌和害怕刹那间将他吞噬。好像是他,又不是他。
隐隐觉得,促使他匆忙逃离的。
是来自心底的另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
他想着,在转身前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男孩满目遗憾。
“好吧。”你不愿意见我。
“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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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体。
除了年龄不超过十岁,身高还没有之前偶然撞见的那个男孩高之外。并没有过于陌生的感觉。
也试过在学校卫生间照镜子,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如今没有肉身,只余灵魂空空荡荡。
唯一让他觉得不解的是。
[他]总是向那个男孩靠近,却又想逃跑。极致的矛盾。
大多时候他都是可以控制自己的。
只有和男孩有关的事情,只要违背了[他]的意愿,就会被剥夺对这个灵魂的支配权。
[他]是谁,温情不知道。但觉得肯定不是自己。
随着对[他]的了解愈深,温情逐渐掌握了幽灵の现世生存法则。
第一条,不要接触任何实物,一旦有了影子就会显形。
[他]又想去找那个男孩子的某一天,不小心撞上了桌角,男孩就诧异的回过头。
只要他没有影子,任何人都看不见他。
还没来得及探索幽灵の现世生存法则第二条,温情突然发现[他]好像消失了。
哪怕他几天都没有去见男孩,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但[他]却在杂物间留了一句话。
—想和闻潭交朋友,他会同意吗?
很奇怪的一句话,既不是留言也不是告别,倒像是一句自言自语。
温情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日子还是很难熬。
直至他又一次经过那间教室,这一次却是满的,带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目的,温情在窗口面向走廊位置停了下来。
“闻潭,你为什么不上体育课啊。”
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看着木椅上发呆的男孩。
他回过神来,落寞的低下头。
“我生病了。”
“会好吗?”
他摇头,指向心脏的位置:“我这里不好。”
奔跑会被制止,稍稍的异样都会把父母吓个半死,他不希望这样。
“哦。”女孩无趣地移开目光:“彭芸芸,我们下去吧。”
那个叫彭芸芸的女孩应声,两个笑着跑出了门口。
只留下走时迎面吹来的风。
温情犹豫一瞬,终是进去了。
“喂,闻潭。”除了耳旁的声音。
男孩回过头,什么都没有。
“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好。”没有片刻的思考。
不管是出于怜悯还是同病相怜,温情都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