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港湾》阮生发

9、赋格

　　我刚买的虚拟现实头盔到货了。理所当然地，我登上调试。

　　“所以，你是谁？怎么在我的空间里。”说着，我调出投诉的页面，着重强调了这给我带来的隐私泄露与我所需要的折扣赔偿。

　　“你是鬼差吗？”

　　这年头，很少听到这词了，“怎么这么问？”

　　“我应该在存在意义上已经消亡了。”人形阴影顿了顿，“换言之，我死了。”

　　“哦，挺好。”我忙着看客服的回复，它要求我对目前的空间界面进行截图。

　　“介意入镜吗？”说着我搜索完怎么截图，咔嚓一声截好了。这是我的私人vr空间，问一下只是礼貌而已。

　　“不介意，”它甚至还要求看了下截图，似乎试图理解自己的处境。奇怪的是，它并不存在我的截图上，我取下眼镜，重启戴上，一番反复尝试，依然如此。

　　我关闭投诉界面，“好吧，看来你恐怕是我幻想的人物。”为了不被送进精神病院，我得尝试理解，“那么，你的名字是？”

　　“我很想告诉你。但存在意义上的消亡，指我无法向你描述我自己。而且，这也是我所希望的结果。”

　　“所以，你的，额，消亡，是自愿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沉吟半晌，着实没有想到哪个写过的人物自挂东南枝的。开玩笑，我都写爽文的好吧，“哦，我实在想不起来写没写过你。”我又打开游戏，结果发现枪林弹雨中一回头，那个固定的角落还是有团人形阴影，靠！

　　过完瘾，“喂，你要是一直在我这，总不能没有名字吧。”

　　“你写过些什么？”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真诚的好奇了，我回头，“一些三流小说啦，什么热门的题材都有写。末日啦，修仙啦。”不经意间暗暗希望有更多问题。

　　“那你给我写一个身份吧。”它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我都可以的。”

　　“没问题呀，”我说着，从陈旧的文档里翻出以笔记本形状存储的往日文件，通过吹灰解了文件的压缩，随手将一沓扔给人影，“自己选吧，反正我也写了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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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百忙中又记得登录上来，装作察看了一下其它的界面后，“嗨，你看的怎么样了。”

　　它问到我的时间只过了几天后，“这儿的时间感知上是无尽的。我将你给的书读了好几遍。”

　　我很受用它称呼我的旧稿为书，“最喜欢哪个角色？末世精英尼奥，还是虫族万人迷米兰达，或者上仙师傅莫问。”这些角色当初在读者中都挺有人气的。

　　“我喜欢，大侠林坤。”

　　我在记忆里搜索了下才想起来林坤是谁，“哦，那是我早年扑街的那几本。这个角色好像蛮一般的，你喜欢他哪点？”

　　他说，“我觉得他很幸福。”

　　林坤的故事线，没记错的话，总是主动被动地卷进麻烦中，“怎么说？”

　　他笑了笑，露出一个酒窝，衣衫上明明破旧，却配着个粘了酒渍的昂贵外领，这么一笑，谁看了不说声好少年。“我好想成为一个始终如一的三流人物。无论有如何争端，都有一段好性情。说说笑笑，不常动怒。随便遇见什么麻烦，都能在麻烦中交朋友。为了知己，两肋插刀。”

　　“你也说了两肋插刀，”我的微笑变成讽刺，“那你可知，他最后怎么死的？”

　　在我看来，他在阴影与林坤间闪烁了下。再眨眼，他已在稀罕地擦拭自己的刀鞘，作为一个稳定的林坤，“结局重要吗？”

　　“不重要吗？”

　　“重要吗？”

　　“好吧，我说不过你，”和时间无限的东西来回争论毫无意义，“那你就作为这样存在吧。”

　　他笑了笑，朝我挥了挥手。

　　“嗯？你要去哪吗？”

　　“如今，我既然存在，自然就要回我存在的故事里去了。”

　　我迟疑了，想说的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最终只是说，“那你，不要再次消亡了。”

　　“不会的。我选择了成为林坤，以后我也只会以林坤的方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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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献给所有希望自己能以一个故事人物的性情活下去的小说读者。愿你们也能在阅读中找到足以存续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