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港湾》阮生发

10、拥抱饥渴症

　　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就是脸颊贴着颈窝，感受到体温，感到手掌在背上的抚摸，一呼一吸间，心跳也慢下来。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暖色的灯光在虚拟现实中显得不那么刺眼，“很遗憾，根据您刚才的回答，您患上孤独症了。”

　　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开什么玩笑。我不能这时候被调走。”

　　“鉴于目前您的程度只是二级。只有三级或以上才会对您所在的项目进行通知。”

　　“我知道了。”我揉揉眼角，“那么我接下来要去哪个部门挂号。”接下来的信息都被我的耳机录入了我的日程中。

　　回到我的小房子中，月光透过窗户毫无保留地泼洒进来，一到9点，床连着地板嗡嗡地开始震动。刚租到这房子时，我还和同事似抱怨实炫耀地说，花着十三环的钱租了五环的房子，每晚9点还能在电磁传送带的震动中入睡。

　　这当然是开玩笑，谁在9点入睡。

　　进入传送带后，取代月光的是另一个居住箱的墙。室内空空的，我心爱的家具也填补不了这种空。什么东西打湿了我的枕头。我拿出虚拟眼镜带上，又半扯开先用纸擦干脸，

　　“是否购买‘心灵之旅’，共计6700元。”

　　我叹了口气，“购买。”如果被调走了，我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进入游戏页面，加载中时，我允许了私人邮箱通过语言模型对内容进行重要性分级。突然，视野拉红了一片。

　　“警告，图片内含蠕虫病毒。”

　　“警告，通讯信息已被泄露。”

　　“警告，通讯信息被篡改。”

　　“警告。。。”我惊慌下挥手想召回菜单。

　　“您已成功登录，心灵之旅。”

　　一切的光和声音都暗淡下来，朦胧地，隔着一个令人感到安全的距离。我感到浓烈的困意，失去了空间的概念，什么是头，什么是脚。只觉得一种轻柔而坚定的压力，一遍又一遍的拂过我。一股歌声，仿佛从水下传来，而我听到的方式，是感到一股令我酥麻的震动，似乎我是一个自转的天体，在周而复始地转动中感到宇宙的心跳。咚咚，咚咚，我的呼吸放慢下来。咚咚，我从来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有勇气将一个生命带到世界上来。

　　这个章节的初始故事我查看过，是一位母亲将她夭折的孩子的孕期体感有偿上传了，那是一个充满爱与期盼的片段。为什么这个故事这么特别，我想，大概是它以死亡为注解。如果一个母亲知道自己孩子要经历与自己一样多的欲望，挫折，期盼与孤独，为什么她还能无所畏惧地执着要把一个生命带来世上，并相信它一切都会好的。

　　从程序里缓过神来，之前的心悸才追上来，我调出防火墙，关闭邮箱的权限。

　　待刚舒一口气，一个弹窗跳出来，

　　“你似乎，很缺一个朋友？骇客。jpeg”

　　“你有病？”

　　“我也有病。”

　　我现在在想如何和IT发邮件解释这一切而不被发现我的诊断，“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四级了。如果你能继续读完克里斯多夫传并告诉我你对他经受劫难后那一段迷走的想法，一个月内就不会有另一个人知道你的会诊。”

　　“服从性测试吗？”

　　“嗯，是杀猪盘的第一步。”

　　“你真的不要钱？我们不用玩游戏的。”

　　“心灵之旅对我没用。你还没见过这样的赛博疯子吧。”

　　“。。。谢谢你，长见识了。”

　　“幸会。记得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