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晴雨》西山啾

5、第 5 章

　　程烟正欲起身，司川忽抬手抓住了程烟的手“我没想不说，若你问，我必会说，我自小泡在药罐子里，自然对这些药啊什么颇有些敏感。”
　　“你不必如此。松开。”程烟目光落在了司川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程烟知道司川这个身份真的很少，不曾想二人能牵扯这么多事，这种你问我必说的知己话不该在他两之间出现。
　　司川目光也落在了二人拉着的手上，他松开了手。
　　程烟忽然想起现如今在皇城，还得小心行事，她抬手将头发尽数束起，因着为行动方便，她从不穿女子衣裙，此番下来，到颇有些男子气质。
　　程烟抬步离开了客舍，正准备去找余家老六的时候，却不曾想迎面遇上了一桩事。
　　程烟看着人群在大街上聚集，本想着懒得招惹麻烦，却不小心听到了人群中的对话“这小丫头从小没了爹娘，倒也是真的可怜”
　　“如今沦为乞儿，偏生因为这模样被县官长子盯上了，真是可悲”
　　“这丫头倒也够倔的，躲了几天，却没想又被抓住了”
　　“可咱们人微言轻的又能做些什么呢”
　　程烟透过这路人的话差不多理清楚了事情前后，她越过人群倒是看到了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蓬头垢面的缩在墙角，一张脸上黑乎乎的但能看到一个明显的手掌印，这一幕刺痛了程烟的双眼，当年，自己的命，也约莫是一个这么大的孩子留给自己的……
　　程烟眉头紧皱，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步步朝女孩靠近，眼见着小厮手里的鞭子正要碰到那小女孩，小女孩似乎有些认命地闭了眼，但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小女孩猛然睁眼，看到一位白衣男子手里抓着本将要落在她身上的鞭子。
　　白衣男子猛的一用劲抽了鞭子，那个小厮则被振的跌落在地，程烟把手里的鞭子摔在地上，一步步走向那一群小厮围着的一个玉面小生，快要靠近的时候，程烟停下脚步，低眸冷冰冰地看着那玉面小生，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感“狗主人是你?”
　　玉面小生被吓得有些说不利索，跌坐在地上“你，你骂谁呢”
　　程烟倒笑了，只是笑意中倒是不曾掩藏的怒意“也对，抬举你了，若非你如今尚且是个孩子，你此刻怕是断了腿了……”
　　玉面小生在一群人的包围里站起身“我可是县长长子，你今日所作所为我记住了”
　　程烟闻言倒是没有半分表情变化，过了会，反倒笑了，还提醒那小孩道“那你倒不如现如今就快些去告状，省的我走远了，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玉面小生被程烟这肆无忌惮的语气弄得有些气到了，尤其是对方这种挑衅十足的话，玉面小生刚想继续说话，抬眼间，周围围着自己的人发出一阵阵惨叫，随后一个个不是跪倒在地就是直接躺在了地上，接着一道不带温度的声音再度响起“省的你还要让他们给你让路，我帮你解决了算了”
　　玉面小生直接愣在了原地，随后大声哭了起来“你，你，你欺负人，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啊啊啊啊啊啊”
　　程烟看着对方的反应，有些烦躁，居然哭了?
　　“真正厉害当是靠自己，是帮人，绝不是欺负别人，靠着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程烟被他哭的心烦，不想再多说，只按着惯例，将试图调教的话说完。
　　程烟抬步走向小女孩，蹲在小女孩面前，小女孩有些吓到了，气息不稳低声在程烟耳边说“那个、那个人，他，他没伤害我，他只是想让我去他家做婢女，不被欺负”
　　程烟有些愣住了，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小女孩就晕倒了，吓晕了。
　　程烟抱起小女孩刚准备去医馆，一起身就看到一个一身白色衣衫，双眼上罩着白色纱巾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嘴上噙着温润的笑“让我来吧”
　　程烟抱着女孩的手紧了紧，这人应当眼盲，来路不明，不可轻信。
　　旁边的小厮见状上前说道“姑娘你放心，我家公子医术很好”
　　程烟被人识破性别，倒是没什么惊讶，她本就没怎么仔细遮掩，只是对于这个人还是有些心存疑惑。
　　“可否劳驾在此处救治”程烟依旧抱着小女孩，心中的警惕不曾放下。
　　对方温润一笑“可以，劳烦姑娘在此处稍微歇息”
　　程烟将小女孩放下，扶着小女孩，看着对方在小女孩身上点了几处穴位，然后抬头对着自己说 “因此番出门未曾随身带针，只得用手指点穴，过会她便会醒，姑娘可放心”
　　程烟心中想着，此人想来失明已有多年，才能这般适应，且想来，应当感官敏锐，不靠眼力都能辨明人的位置“多谢了，只是那边还有几位脱臼的，也劳烦公子了”
　　对方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温润如玉般的笑说着“无妨。”然后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厮“小雨，去把那几位的手脚接好吧”
　　“是”小厮应答。
　　程烟闻言，倒是想起来了，自己只当萍水相逢，便不曾放在心上，这位竟是自己那日在温泉碰到的人。
　　程烟稍觉有些尴尬，却不知对方是否认出了自己。
　　对方视线重新移回看向程烟说着“再度相遇，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程烟”程烟本就不想做什么隐瞒，两次相遇虽算不上高山流水，倒也比得上萍水相逢，名字而已，直说也无妨，况且这皇城早就无了能惦记自己这个名字的人。
　　“程烟，很好听，五柳先生曾言，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若是有幸再度相遇，姑娘可直唤在下司礼”
　　程烟倒是第一次从人口中听到这句话，幼时曾听父亲说过自己和妹妹的名字由来，这人倒有些特别。只是……又是司家的？虽说司川不曾听闻，但是司礼……她倒是知道。
　　“司礼?冒昧询问可是皇城司家的那个司礼?”程烟问到，司家和当年的程家有些渊源，若真要说，司家和程家也算得上是世交。
　　“嗯，还请程姑娘不要告知他人”司礼一如既往笑着说话，声音放低了不少。
　　程烟点头，想起对方有眼疾，又出声道“今日谢谢了，在下还有事，就此别过”程烟正欲离开，感知到有些力道扯住了自己的袖子，顺着看过去，是自己怀里的小女娃。
　　小女娃声音有些低“姐姐”
　　程烟眸子有一瞬的呆滞，人愣在了原地，许是因为自己本就有一个妹妹，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当年听到的那个人的最后一声便是姐姐，程烟难得有些柔和的出声“怎么？”
　　“姐姐，我想和您走”小女孩出声，黑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脸色能看出来很苍白。
　　这小女孩比起程烟小了十四岁。
　　程烟认真地看着小女孩，问道“想好了?”
　　小女娃点头，认真地说“我喜欢姐姐，姐姐是个好人”
　　程烟闻言倒是笑了，心想：姐姐可从来不是个好人。
　　她抱着小女孩站起身，看着司礼问道“她现在可以自己走路吗？”
　　司礼知晓这话是对他说的，便开口道“过了这些时候，想来是可以了”
　　程烟把小女娃平稳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司礼却拉住了程烟，往程烟手里放了一个小香囊，放低声音说道“程姑娘，这孩子身上有毒，需得用这个压制，在下目前还需要些时日方可知道解毒办法”
　　程烟应下，又抬眸看了眼司礼，这人穿的不算少啊，为何会指尖发凉。本想开口询问，但涉及个人私密，便没有多言，只说道 “多谢”
　　程烟把小香囊握在手上，看了眼小女娃，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也没有可以放置香囊的地方了，只好回去给她换身衣服了在将香囊放在她身上。
　　程烟刚出了这个院子，在拐角的地方察觉到了司川的气息，便顺着进了拐角。刚欲开口司川便竖起一个手指放在自己嘴边“美人先别说话”
　　程烟未出声，倒是不知道这个人居然也有躲避的时候，程烟轻笑了声，说到“你怎么来了？凑热闹？”
　　司川靠在胡同的墙上说到“我看你许久都未回来，出来看看”
　　程烟不置可否，这人对自己的担心有些过了头。
　　“你接下来去哪？”两人异口同声。
　　“你去哪我去哪”司川先开了口，和他一贯不值钱的笑脸。
　　程烟看着司川的笑容，心中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她定了定神说道“我回客舍”看来，找余老六的事情还得缓一缓，先把这孩子处理好了再说。
　　司川闻言依旧是云淡风轻状说着“好，那我们一起”
　　直到这时，司川方才注意到了程烟手里牵着的小女孩“这是?”
　　程烟想起来还没介绍过，便说道“哦，这个，这是刚路上捡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程烟拉了拉小女娃的手。
　　“我没有名字……”小女孩低声说着。
　　程烟想起方才路上听到的这小女孩父母早就逝世了，一时间这胡同里有些静默。
　　程烟低眸看着小女孩，倒是注意到了小女孩身上有一个黑的和脏衣服混在一块的小荷包，上面绣了一个“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