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晴雨》西山啾

31、第 31 章

　　萧许川听见程烟的声音时，他愣了一下，收回手，松开程烟，退了半步，方才他身上的血腥味掩盖了程烟的气息，以至于他误判了，所幸自己方才的杀招尚不会伤到程烟。
　　萧许川低声说道“烟儿还未歇息啊”
　　程烟听出萧许川语气中难掩的虚弱，她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你受伤了？”程烟往前走了一步。
　　萧许川又退了半步，与程烟拉开了些距离，他笑着说道“没有，不曾，这是别人的血。”
　　程烟蹙着眉，她自程家变故之后便很少外泄自己的情绪，但是每每碰上萧许川总会不受控制，情绪隐藏不住，譬如此刻，但凡有个第三人在边上都能感受到程烟生气了。
　　“萧许川。”程烟一字一字地念着萧许川的名字，在一片漆黑里抬起眸看向萧许川的脸。
　　什么也看不清，太黑了，周遭一点光亮都没有。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焦灼和生硬，过了会。
　　萧许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进两人的距离，他轻声哄着“怕血腥味熏到你，才不让你靠近”
　　程烟看着离自己近了许多的萧许川，她说道“我不是养在深闺大院的大小姐，这味道我闻的多了”
　　“……嗯”但我希望你自始至终都没经历那些事，也从来都担心你会被这些味道所影响……萧许川点头“烟儿说的在理”
　　程烟于漆黑中打量了下萧许川周身，看的并不清楚，她出声询问“真没受伤？”
　　萧许川拍拍自己胳膊和腿示意给程烟看，说道“你看，有胳膊有腿，好着呢，别担心了，你先回去，我处理一下这些脏东西就回去”
　　程烟看出来萧许川并不想让自己参与接下来的事，她只留了句“别受伤。”便转身离去。
　　约莫一刻钟之后，萧许川回到县衙，一抬眼，便看见程烟坐在屋顶，看着他。
　　萧许川已然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顺溜地上了屋顶，坐在程烟的边上，周遭寂静，两人静坐与此，却也并无人出声。
　　萧许川眼中映着经过云散开而露出的皎皎明月，他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不问我去哪了？”
　　程烟并未看向萧许川，只望着这漆黑无人烟的街道“不问”
　　萧许川闻言，嘴边露出了笑，他说道“我去见了一位故人，送了他一程”
　　程烟闻言侧眸看着萧许川，她看不出萧许川那份笑意里的暖意，倒不像是见故人，倒像是同过往又划了一刀……
　　程烟其实对萧许川现下所做的事知道的不多，但是她总觉得他所做的是一些要命的事。
　　她从来不问，只是因为她觉得若是萧许川想说自己便会说了，一如今日。若是他不想说，自己问了，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程烟不轻不淡的回了声，半晌，又补了句“别受伤，随你便”
　　萧许川想做什么，程烟不在乎，杀人放火她如今也都不在乎了，只是他别受伤就行了……说不说，都并不重要。程烟在心中默默告诉着自己。
　　萧许川一瞬不瞬地看着程烟，他从程烟此刻的模样里看出了些许从前的模样。
　　在那些变故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在萧许川还是那个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的时候，在程烟还是那个名冠皇城的程家大小姐的时候，萧许川常常在得知程烟要进宫的那一日，一大早就去集市上搜罗一些新鲜物件，带给程烟，但每每总会耽误时辰。
　　等到程烟已经进宫了，萧许川还未回来，等萧许川拿着一堆物件回来找程烟时，程烟就是这般不冷不淡。
　　旁人会说程烟不懂得珍惜人的心意，但是他知晓，她是在气他迟到，未准时赴约，两人能在宫中见面的时候本就不多……
　　萧许川脸上笑意加深了些许，深秋的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驱散了这气氛中的低沉……
　　萧许川看着程烟，缓缓开口“等程家的事查明白，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不气了，好不好”
　　程烟其实也知道自己生气了，但却想不明白自己哪里生气，所以她一直在心里一遍遍地用方才心中所想告诉着自己，她不在乎萧许川做什么，也不在乎他说不说，因为这些生气，不该是她所做的事，程烟平淡说着“嗯”
　　萧许川心知程烟又在束缚着自己，他眉眼间展露出的心疼未曾让程烟发觉，他突然捂着手肘发出“嘶”的声音
　　程烟闻声立刻从无穷无尽的自我约束中挣脱出来，赶忙看着他“怎么了？”
　　萧许川捂着手肘，面带痛苦，他轻声说道“好像还是受伤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虚浮，听着好生虚弱……
　　程烟将萧许川的手臂拿过来，卷起衣袖查看着伤势，一些擦伤，倒也不是很严重，这种伤对于像萧许川这种经常飞檐走壁的来说应当很常见。
　　“疼？”程烟抬眸看着萧许川，她显然并不相信，这点疼会至于让萧许川出声。
　　萧许川知道好像戏有点过，但是不这样程烟又得把自己裹起来了，现下被拆穿，他讨好地笑着“额，有点，一点点点点点，你也知道，我这也比较脆……”边说还边用手表示真的只有一点点疼。
　　程烟压根不觉得萧许川会觉得这伤疼，但是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萧许川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程烟撇过头笑了。
　　萧许川察觉到程烟笑了，他脸上方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犹如天边的皎皎明月，仿佛方才的血腥厮杀之景不曾出现……
　　程烟带着还未消散的笑意，回头看着萧许川，说道“下次打不过，带我一个”
　　萧许川却并未答应“他们何须女侠亲自动手，一群鼠辈罢了”
　　程烟闻言，少见地打趣着萧许川“那什么人需要我亲自动手？”
　　萧许川表情似乎在认真思索，最后又捂着那点擦伤，说道“嘶，真疼”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需要亲自动手……
　　程烟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许川，等着他的回答，却只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满满当当的自己，见他说着疼，她倒是认真地问着“真疼？”
　　萧许川憋着笑意，点头，自己都颇有些说不下去，毕竟真的只是一些轻微的擦伤……
　　程烟心中浮起了些许想法，她微微凑近，微仰头，唇轻碰了碰萧许川的下唇，转瞬便离开，她询问着“现在还疼吗？”
　　萧许川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好事，眼神中很明显地带了些许惊讶和喜悦。
　　萧许川呆愣半晌，方才想起来回答程烟的话，他的嘴角半天不曾压下来“好一点了，如果能抱会，应该就全好了”
　　程烟闻言，和萧许川眼对眼，一时间风的流动都有些凝滞。
　　程烟起身。
　　萧许川以为她要离开，心想着，这线放的急了些。
　　却不曾程烟起身，朝他靠近了些，她坐了下来，张手抱住了他。
　　女孩身上的体温算不上高，但在深秋的寒风中，是唯一的热源，向萧许川义无反顾地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量。
　　萧许川两侧的手许久不曾动静，他那张贯来一副仿佛所有的事都在掌握中的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崩裂，他半晌才抬起手，回抱着程烟。
　　他知晓，程烟今日又抱又亲他，是因为程烟在心疼他，她虽不善言辞，但是她从来将爱意表之于行。
　　他，何德何能，能遇上她，得她喜欢……萧许川手中不曾用力，只虚抱着程烟……
　　程烟并不知道萧许川心中想法，只抱着抱着，她倒是忽然想起来了方才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思绪。
　　程烟松开手，看着萧许川“你觉不觉得……”
　　萧许川刚对上程烟的视线，便知道了她心中的想法，他笑着说“烟儿想说小萱儿的事？”
　　程烟点头，她已经对萧许川一眼看出她的想法这件事见怪不怪了“你有什么想法没？”
　　萧许川并未回答，只是问着“烟儿想到什么了？”
　　程烟顺着萧许川的话说道“小丫头应当就是当年唯一的线索了”
　　程鹿萱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当初自己捡到的时候，她娘亲留下她的萱字荷包，那种织工也十分精湛，同百乐阁中王娘手里残存的应当出自一种手法。
　　只是，并不能确定，程鹿萱的娘亲究竟是何人，又究竟是否清楚当年的真相……
　　萧许川抬手轻抚着程烟的头发“等小萱儿稳定些，我们去问问，就有答案了”
　　程烟点头“嗯，但如果没什么答案，就别为难她了”
　　萧许川没做声，好半晌才说“好”
　　次日清晨，程烟早早便起了，在院中练着刀。
　　方长起来时发现程烟已经练了好一会儿，他看了会，惊觉程烟的武功非同一般的厉害，连忙上前请教。
　　程烟见他态度很好，便教了他几招。
　　中间两人歇息的时候程烟才突然发现萧许川不知何时醒的，倚靠着那颗大树，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
　　程烟抬手将滑至身前的头发拨到身后，让方长自己练会，便朝萧许川走了过去“何时醒的？”
　　萧许川用着懒散的语调说着“有一会了，一起来就沉迷于女侠的飒爽英姿中”
　　程烟没好气地看了眼萧许川，刚欲说些什么，就看见司礼从萧许川身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