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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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过于安静的早上——安静到只有兰波自己浅浅的呼吸声流淌在狭小的空间里。
在日本的任务收尾后，兰波获得了为时三天的假期，于是他就近在日本乡下找了间没怎么被战争打扰的小旅店，隐姓埋名地休息，关掉了大多数接收情报的窗口，只留下和DGSS直接对接的最重要的那一批情报渠道。
碧绿色的眼睛漫无目的地描摹着天花板上的裂缝、灰尘和蛛网。
兰波又这样缓了一会儿，才从几乎能把他整个吞没的那种空荡里抽身出来，坐起身，揉了揉额角，拿起通讯器。
联络员在过去的两天里都没怎么打扰他，只是在昨天晚上突然发来一条新消息。
消息是DGSS从德国情报机构那里截获的，源头来自丹麦的哥本哈根，内容是疑似发现非法入境的敌国异能力者。
兰波盯着情报里对“异能力者和一同入境的孩子”的描述，他看了半天，逐字逐句翻来覆去地看，手指点着某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最后也只是发出一声叹息：“保罗啊……”
他给联络员发去回复，联络员不久之后就继续询问他的处理意见。
“需要把这个情报彻底拦截，还是在修改后继续提交给德国？”联络员问。
兰波没有半点犹豫：“修改后继续提交给德国。”
联络员应了声“好”，然后两人开始商量具体的修改内容。
兰波曲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身下的榻榻米，让它发出笃笃声。在这种规律到极点的无聊声音里，黑发的情报员神情淡漠地给出自己的建议：“那个孩子样貌的异能武器——本来就是通过德国分享给日本的军事情报才诞生的。日本预计将它投放在之后需要出动异能力者的关键战场，作为超越者的替代品，德国对此是很支持的。如今日本丢失了这个武器，而德国那边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这是个制造小麻烦的机会。”
“莫里亚克，你把情报里涉及保罗具体年龄外貌的部分删掉，只保留强调声称他和那个孩子有几分相似的文字，然后再另外安排渠道通知德国‘日本意外丢失了异能武器’，顺便附上异能武器的外貌特征。”
莫里亚克记下了，然后略有犹豫地确定：“真的不需要删得更彻底一些吗？兰波，你之前有说魏尔伦并非叛国，现在为什么又在促使敌国对他的行踪产生怀疑？”
兰波有些诧异：“我不是删去了保罗在这件事里的信息吗？德国那边顶多开始搜查追踪日本的那个异能武器而已。”
“但我听说魏尔伦很在意那个孩子，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莫里亚克提醒。
“正因如此，在保罗的保护下，德国的追踪不会对他产生实际伤害，只会进一步扰乱国家之间本就脆弱的盟友关系。这是物尽其用。”兰波耐心地和莫里亚克解释，最后还不忘叮嘱，“德国和日本针对异能武器失踪的矛盾产生后，这份功劳请记录在保罗名下。”
莫里亚克：“……好的。”
此时此刻，早就把DGSS相关的那些联络工具扔进大海的保罗·魏尔伦，对自己的搭档又做出了什么离谱的安排一无所知。
如果知道的话，大概也只会露出“习惯了”的——这样一个顺从、又参杂着冷漠和憎恨的神情。
对于魏尔伦来说，“顺从听话”等同于“毫不在意”，反抗才代表着他将某个人放进了眼里心里。
过去的几年里，他努力适应着忽视兰波的心态，努力将兰波跟DGSS还有法国政府什么的放进同一个无需在意的分类里，但到底还是由于意外选择了反抗，在那一个瞬间袒露了竭力隐藏的真心。
然而一心任务的兰波完全没察觉这一点——魏尔伦甚至怀疑他压根没感觉自己前几年的顺从存在问题……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类！一边声称“在意”，一边又无知无觉地践踏他的尊严，仿佛他并不是值得平等对待的搭档，而是一只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接纳和原谅的宠物猫！
或许有人会被“宠爱”这样的字眼迷惑收买，但魏尔伦心中的恨意只会因此越来越深刻。
他想要看到兰波回馈的仇恨或者残忍，哪怕是像一开始那样的严厉管教呢？！
他的搭档却越来越吝啬、越来越虚伪、越来越软弱，自以为是地处理他们之间的事情，以至于到了那样的地步——……
完全不对等的心态，使魏尔伦不久就愤愤地收起了那点可怜兮兮的在意，假装自己完全放弃了再次见到某位搭档，转而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顾弟弟的新生活里。
比起糟心的搭档，还是弟弟好。
弟弟会开开心心地奔跑在山间的小路上，会蹲到路边看野花，还会向他招手，喊他一起去看，用脆生生的童音跟他分享喜悦：“哥哥，你看！这个花好漂亮！”
魏尔伦心情愉快，他俯下身去看中原中也指着的那些花。
那是很多朵聚集起来的白色小花，简单的花瓣包着鹅黄色的花蕊，看起来有种跟乡野气质相配的朴素。
中原中也撑着脸：“这种花叫什么呢……？”
魏尔伦其实迅速地在记忆中调动出了一个精准的答案。
蓍草——这便是这种植物的学名。
得名于一个神话传说和它本身的一项特征，据说古希腊的阿喀琉斯行军时会带着这种植物用以疗伤，而这种植物又有羽毛状的长叶，拼合起来就成了一个独属于它的名字。
……或许也没那么“独属于”。
魏尔伦转而又想到英国的一个贵族世家、战时匿名开发的加密伪随机数生成程序、甚至还有美国的一艘巡洋舰……都使用着同样的名字。
于是他把本可以脱口而出的标准答案又舍弃了，转而顺着中原中也的思路往下说。
“中也，你觉得它会叫什么呢？”魏尔伦问。
中原中也惊讶：“诶？——这个……哥哥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吗？那、那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查一查呀？”
“这种事情并不是必要的。”魏尔伦温柔地引导着，“最重要的是当下——现在，就在现在，中也自己觉得它应该叫什么呢？”
早熟的小朋友有些郁闷，总感觉哥哥仿佛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符合“童趣”印象的回答，那种口齿不清的、词汇匮乏的……但是转头看到哥哥的眼睛，又觉得哥哥应该是很认真很真诚地在提这个问题，也真的是想得到自己的认真回答。
于是中原中也开始思考。
洁白的成片的花瓣、像黄铃铛一样的花蕊，如果就这样按照外表喊它“白花”或者“铃铛花”的话，肯定太敷衍了，而且对其他有白色花瓣和铃铛花蕊的花也不公平。
要找一个独一无二的、一听就能知道是它的名字……呜，好难。
小孩想着想着，终于察觉到哥哥给自己的真是一个困难到超乎他知识范围的提问，眉毛都皱了起来，变成了一颗愁眉苦脸的忧郁橘子。
他托着腮，小孩子白白嫩嫩的皮肤本来应该有与之相配的软乎乎、胖嘟嘟的婴儿肥，但实验室里的经历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和丰盈扯不上关系，反倒会让外人觉得，“这大概是一个吃饭要追在后面喂的挑剔孩子”。
中原中也绞尽脑汁地认真想的时候，魏尔伦看着弟弟算不上圆润的侧脸，决定开始学习厨艺和营养学，首先要把弟弟养得很健康。
时间就在这样一个听起来很无关紧要的问题里一点点铺展开去，从蔚蓝色的天空开始，向不知道是哪里的天际伸出绵长的白云，勾住山脉青青的顶，也勾住野花摇曳的羽叶。
风很好地吹着，春天在花瓣里涌起潮汐一样的脉搏，沿着某种眼睛看不到的空气里的颤动，悄悄地集合跨越了时空的信息。
偏僻的乡村，静谧到近乎透明，是比海洋和天空都要浅淡一些的玻璃的颜色，如果掉进浪花里，一百年后会变成值得铭记的海宝石，然后被串成项链和手串，和另一个陌生的脉搏紧紧贴在一起。
在这样安静的世界里，有许多东西值得遗忘、值得舍弃，本以为不可撼动的，会成为不过如此的。
又有什么会值得铭记呢？
橘发的小朋友终于想出了自己尚且满意的一个答案，脸上扬起开心的笑容：“我知道了！哥哥，我要管它叫‘中原中也在一个下午遇见的很漂亮的花’！”
他的脸红彤彤的，显然是因为终于回答了一个很难的问题而兴奋不已，注意力没有半点放在这个名字本身上——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很可爱，于是可爱程度超级翻倍——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稚气天然。
这当然也是一个很棒的答案，时间、地点和人物框定出一个独立的场景，再也不会存在第二个这样的场景，于是这些花也就有了独一无二的一个名字。
魏尔伦笑意柔和：“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呢。”
他站起身，牵起中原中也的手，带着小朋友去别的地方继续散步。中原中也很认真地跟那些小花道别，然后才蹦蹦跳跳地跟上哥哥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5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