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苏尔格

7、她深知该遏制有关许池的一切可能性

　　早上六点多钟的天色依旧昏蒙，带着些不正常的土黄色，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诶各位同学们要不要买雨衣雨鞋的啊，到了上面去雨伞不管用的啊。”集合地边上聚着些小贩，都是卖雨衣雨鞋跟一些纪念品的，跟早点铺子挨在一起。
　　大巴有预先定下来的停靠地，他们这些人都是天没亮就赶过来，领队让大家先吃些早饭，不然车子进山要很久，而且很颠簸，会没力气。
　　“你不吃么？”许池站在宋小满边上，看她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宋小满倦得很，只撩起一只眼皮瞥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不吃了，没胃口。”
　　“我去看看雨衣什么的。”说着走向卖其中一个卖雨衣雨鞋的。
　　大妈见有人过来，热情招呼她：“诶小姑娘要买雨衣雨鞋吗，下了雨山里路不好走的。”
　　宋小满拿起其中一个看了一眼，问她：“我38的脚，穿那种。”
　　许是鲜少见这么干脆买的，大妈乐呵着给她在里面拿出一套来：“38的穿这个，小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啊？”
　　宋小满看了一眼，回她：“蓝色的吧。”
　　“诶好，蓝色的啊。”大妈笑着给宋小满去拿了套蓝色的。
　　“多少钱啊阿姨。”宋小满趁着她找的空档问她。
　　“嗷一整套35。”女人回她。
　　宋小满付了钱，给她看了眼付款界面，接过了雨衣雨鞋：“谢谢阿姨。”
　　“诶不客气。”昏蒙之下，女人脸上都明媚了几分。
　　宋小满往回走到一半，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走了回去。
　　许池吃完早点，去了一趟跟早点铺子挨着的超市，买了些吃的出来，目光在人群里巡视，找着宋小满。
　　宋小满刚回来，看了两圈在超市门口看见了许池，朝他走过去。
　　宋小满走到许池跟前，不等许池说什么，把手里的雨衣雨鞋递给他：“给你买的，44码。”
　　许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底里滋出来细丝丝的甜蔓延到大脑，叫他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我44码的脚。”
　　“我让曲诗涵问了下你们宿舍的。”宋小满脸上难得浮现出些许的不自然来。
　　许池倒是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放假在家，这么大早的天，倒是少见人能起得来。
　　其实也算是宋小满好运，本来没指望曲诗涵能回，照这个点该在睡觉，不过她低估了当代年轻人熬通宵的能力，宋小满发消息的时候曲诗涵刚巧准备和班上几个人开黑。
　　许池忙把手里的粥换到提着吃的的那个手里，空出只手接过雨衣雨鞋，顺道把粥递到宋小满跟前：“好歹喝些粥，不然胃要受不住的。”
　　宋小满接过粥，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要走。
　　“等下。”许池突然喊她。
　　宋小满刚要回头，许池兀得按住她肩膀让她不要动，宋小满一激灵下意识就要挣开他，许池却先一步把手澈开了。
　　她感觉许池拉开她书包往里面放了些什么，听着是塑料包装相互摩擦的声音，塞完了书包内兜，然后是侧面一个兜，一点儿缝隙没剩。
　　许池给她装完，还顺手拍了拍她的书包，听着声音笑意更甚，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走吧。”许池绕到她边上。
　　宋小满：“你先上去吧，我把粥喝了再上去，顺便透透气。”
　　许池眉间一皱：“昨天坐大巴车的时候晕车了么？”
　　宋小满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说：“嗯……就是我看着就挺晕的，不太想上去。”
　　许池一副了然的样子，在兜里拿出一小板药给她：“晕车药，一会儿应该要挺久的，怕不舒服提前喝着点儿。”
　　宋小满接过药，抠出一粒来，把剩下的又递回给他：“我吃一个就够了，你自己也记得吃，谢谢你啊。”
　　许池有些好笑，本来想着就这么全给她了来着，她不知道这药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昨天上车前就备着了，看她没晕车才没给她。但看宋小满一副样子，又知道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把药接过来，上了车。
　　宋小满看着乳白的药片，两个米粒般大，却是把难忍的苦都灌进她的口鼻里一样，看着许池的上车的背影，沉默着把药片扔进了装着粥的塑料袋里，喝完粥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她约莫能猜到许池往她包里放的是些面包之类的，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怕最后被占的没位子，宋小满不得已趁着大家还在透气的时候上了车，她在中间位置上去，进去便毫不犹豫往车尾走，找到靠后的一个单独的座位坐了上去。
　　她刚放上书包去没多久，许池就过来她面前，扶着靠背弯下腰来，轻声对她讲：“坐太后面车子颠得厉害，一会儿要不舒服的。”
　　宋小满抬眼看他，他此刻就像是个在温柔轻哄不听话小孩儿的老师，连同他犟嘴的力气都生不起来。
　　沉默良久，宋小满看着他说：“我喜欢坐后面。”眼里是解不开的最单纯的执拗。
　　许池倒是不恼，依旧压着调子试图说服她：“那稍微靠前一点儿，我跟你一块儿坐可以吗，我实在不太放心你。”
　　宋小满垂下眼帘，有些纠结，她本意是想一个人做后面的，可许池这副样子倒让她有些不好推脱来。这会儿人陆陆续续走上来，大多数是结伴坐在一起，三个人一群的才会坐单独的一个位子，还要和前面两个人紧挨着。
　　“嗯，行。”宋小满最后还是没说服自己拒绝他，不由得有些恼自己。
　　许池低头给她解了安全带，直起身拿下来她的包领着她去了靠前些的位子，把东西给她放好再去拿自己的。
　　许池刚坐下，旁边宋小满的声音就响起来：“那个面包，谢谢你啊。”
　　“没事，用不着谢我的。”他心里不由泛上些苦涩，宋小满总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似的，现在想想那套雨衣雨鞋应该也是，总不肯欠人家一点，甚至要百倍好的还回去。
　　没多一会儿，领队上了车，跟上来的还有个藏族小伙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间有股张扬的生命力，抬着两个箱子，看样子是请来的向导。
　　领队生怕后边听不到，扯着嗓子喊：“这是咱们的向导，你们喊他扎西就可以！所有人务必检查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务必！咱们一会儿的车程是三个小时，比较久，路程颠簸，有不舒服随时和我说！一会儿给大家发一下氧气瓶，一人两个，后续还会有的啊！”
　　宋小满接过氧气瓶道了谢，许池侧过头来交代她：“你不舒服跟我说，到了海拔高的地方应该会有医疗站还有卖医用氧气的地方，吸这个氧不行的话及时跟我讲啊知道吗。”
　　宋小满：“嗯，我知道的。”
　　许池：“不舒服就少看手机了，睡会儿。”
　　宋小满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靠着窗户看外面的马路，车子，行人，随着大巴的轰鸣在她眼前连成线画，又被擦掉，重新勾成高耸的山，苍茫的绿。
　　起初她是怎么也不肯睡的，只愣愣看着窗外出神，哪怕只有看不绝的高山。后来车子颠簸得厉害，她只能强制自己睡过去。迷糊间她听见领队在发些什么东西，她想醒，又被许池轻拍了两下，说没事接着睡吧，便又睡过去了。然后就应该是许池扶起她的头，从窗子旁放进一个舒服的枕头里样，额前被解放，颈椎的酸软也霎时间得到缓解。
　　等宋小满迷迷糊糊睡醒了，身体比大脑率先得到答案，她脖颈靠在一个充气型u型枕里，脑子登时更成一团浆糊了。
　　她转过头去看许池，许池正在看手机，枕得是一样的u型枕，应该就是领队发的。察觉到她醒了，也转过头来看她，笑着问她：“睡醒了啊，喝水吗？”
　　宋小满还有些没缓过劲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嗷……我这有。”
　　她接着问他：“这个是……你帮我吹的吗？”
　　许池一脸自然大方：“噢，我看你在睡觉，就没想着叫你醒。”
　　“谢谢啊……”宋小满有些不知言甚。
　　车子驶入隧道，黑暗乍然锤进窗内，昏黄的灯光忽明忽灭，在一片漆黑里不停地刺在人脸上。宋小满深知她该遏制接下来所有在许池上的可能性，一路毫无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