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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好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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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永蕴不肯回马车,翻身上马的动作愈发行云流水。她扬手落鞭,先一步沿着夹道扬长而去。
山桃葵水结束,自然乘马与姜永蕴一道。主仆二人并肩前行,谢双谯不好再就近跟随。
原想着尾随其后,却又怕前方有人拦路,便一抖辔绳,夹紧马背自姜永蕴身侧穿行而过。
关于与谢双谯较劲这件事,姜永蕴暂且有心无力,毕竟她尚未完全与马匹熟稔起来。
“吱吱”的蝉鸣响彻树端,金乌蛰伏,现出时降下热气腾腾。
姜永蕴胃口不佳,早膳寥寥应付,一个时辰的颠簸过去早就饿了,偏她要强,不肯勒马回旋,到马车上休息。
频频的冷汗自额角滑落,姜永蕴脸色苍白,视线中恍惚出现黑影。
气力漂浮,手中渐渐脱力,载下去前姜永蕴隐隐听见山桃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紧接着嘈杂的人声,伴随着马的嘶鸣与铁蹄飒踏实实在在的声响。
除此之外,还有几不可闻的一声鸾刀刀环碰撞发出的鸣响。
意识再回笼时,姜永蕴人已经在马车里了。脚边匣子里融化的冰块汲取热意,姜永蕴感觉到汩汩散开的寒冷空气,下意识地缩回了脚。
“郡主您终于醒了!”
姜永蕴淡淡的“嗯”一声,嗓子嘶哑,几乎说不出话。
山桃适才递上一碗热蜜水,放温后将勺子递到姜永蕴唇边。
“一路颠簸本就艰辛,偏的又中了暑气。这几日热得紧,郡主莫要损伤身体。”半碗蜜水喂进去,眼瞧着姜永蕴苍白的脸色逐渐好转,山桃这才收回手劝慰道。
姜永蕴尚且恹恹,低眉应了一声便又不为所动。直到山桃从餐匣中取出一碟子点心和切好的西瓜,她的视线才飘忽着动了动。
一上午的混沌,姜永蕴填饱了肚子,约摸着也到了驿站。
原是不打算修整,但奈何生出先前那一遭。她昏迷后,谢双谯这个二把手便自然而然调度起队伍。
淡薄的炊烟袅袅,随行护卫门笼到一处用午饭。姜永蕴填饱了肚子,倒是格外困倦。没留山桃在身边伺候,和衣而睡,十分香甜。
难得不是梦魇,几乎踏入一场盛宴,首当其冲的鱼汤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姜永蕴翻了个身,潜意识里被房间里多出来的人惊着,思绪的枝节将人从梦境中推出。
姜永蕴朦胧着起身,却在透过窗幔的缝隙看清门外之人时猝然惊醒。
她垂眸确认自己衣衫并不凌乱,才缓缓掀开窗幔。
对方像是早就排练好般看向姜永蕴,略作惊诧状询问道:“可是我惊扰了小姐?”
姜永蕴并不肯分给他半分眼色,只是起身坐到桌前,她喝了口水润嗓,这才理一理谢双谯。
“何事?”
“今日小姐险些坠马,听山桃说您尚未用过午膳。碰巧此地沿江,在下便去捕了几尾鱼。”
说着他便上前,瞧见姜永蕴没有制止后便将餐盒放到了桌上。
掀开盖子,里面是一碗面。
“今日此般折腾,想来小姐还是吃些清淡的好,便煮了碗面给您送来。”
一应餐具附加小菜整齐地陈列在姜永蕴手边,她方才的确不饿,不过见了这碗鱼汤面后觉得其实还是有些没吃饱的。
轻触桌面的那双手终于抬起,她捏起筷子,佯装犹豫地挑了一筷子面放入口中。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碗面,却糅杂了整条鱼的精华。汤底鲜美,浸润着劲道爽滑的面条。面汤上虽并未漂浮青翠的葱叶,却见得一点油花,带一点去腥的葱辛。
一碗面很快见底,期间二人也默契的都未曾开口。
姜永蕴看向门外,视线却被餐盒捕捉。她颔首示意,谢双谯了然,十分知趣地取了餐盒。
只见他从底下那层里取出一个瓷罐,精雕细琢的骨节上裹着一道伤疤,透着浅淡的血丝。他执盖翻开,露出瓷罐中码的整整齐齐的梅子。
将瓷盖倒扣一旁,谢双谯把那罐梅子往姜永蕴的方向推了推,旋即又掏出一支银叉。
“途中碰巧遇见一颗青梅树,想来小姐近日胃口不佳,便采了来做糖渍青梅。”他并未将银叉递给姜永蕴,而是叉起一颗递到姜永蕴唇边。
讨好又不安的手有些轻颤,等待姜永蕴回应的须臾时刻最是难熬。
姜永蕴虽未就着他的动作咬下去,却也抬手接过银叉。
“多谢。”
除此之外便又是沉寂,两人各怀心事。偏的一方不主动告辞,另一方也不曾送客。
看时辰也该启程,姜永蕴率先坐不住,正欲开口送客便听到门外走廊传来“登登登”的脚步声,咋咋呼呼的山桃自门外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吐不出一句囫囵话。
姜永蕴看出她的不对劲,不解地看向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山桃平复吐息,一双红通通的眸子看向姜永蕴。
姜永蕴心下一沉,若不是山桃虽磕磕巴巴,却言简意赅地道出一句整话。
“王爷他……他好了!”
“啊?”姜永蕴有些恍惚,像是未曾从中了暑气的困顿中清醒过来,她目瞪口呆地看向山桃, “你再说一遍,父亲怎么了?”
“前天晚上驿站失火,不知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将消息递到了京城。陛下原想瞒着王爷,不曾想……”山桃话至此处,视线飘忽地扫一眼谢双谯,却又怯懦着不敢说。
“无妨,你直说便是。”
“说是长公主遣人到府上递喜帖,那两位公公临走前经过王爷常待的廊前,不小心说漏嘴被王爷听去了。”
姜永蕴听了不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了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重复一遍:“不小心……好一个不小心!”
山桃还是头一次见自家郡主如此,不免心生忧虑。
“郡主您别担心,所幸王爷身体无虞。”剩下的话山桃不敢再说,毕竟主人家的事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妄自揣测的。
谢双谯觉出姜永蕴情绪不对,朝山桃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后者竟鬼使神差地顺着他的意思离开,甚至随手关上了那扇门。
“郡主既担心王爷,不妨先行回京。寻找宥钰族人一事便交由在下全权办理。”
姜永蕴瞪他一眼,后者乖觉闭嘴不言。
“山橘做事向来稳妥,想必府中出不了多大的乱子。”
只不过经此一遭,她倒是确认了之前内心的想法。
只是她想不明白,前世的姜昌宁甘心蛰伏十年,直至登上帝位才要了自己的命,那为何此次又这般着急?
或许,想要她性命的另有其人?
她抬眸望向谢双谯,分明神情缱绻,却又眉眼疏离,黑漆漆的一双眸子里埋藏着看不清的秘密。
“谢公子不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吗?”
被爱欲裹挟只会要人性命,可即使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在面对与之携手共渡十载的爱人时,久别重逢的情颤与被勾起的旧习惯都推着她重蹈覆辙。
她只有真正狠下心来,才能堪破死局。这几日与谢双谯的相处称得上惬意,但她怕了温水煮青蛙。
现下柴已经架上,她若此时不抓住生机,怕是很难逆转结局了。
“不日便到鄄安,我们还是分开行事的好。”姜永蕴将瓷罐阖上,沿着它来时的轨迹复又推到谢双谯面前,“物归原主。”
马车缓缓驶离驿站,坐到马车内的姜永蕴却有些不确定。
事到如今她仍不知自己重新选择的这条路是否正确,她到歙州真的能找到李骥吗?
“小姐,您要吃些点心吗?我吩咐厨房备下的午膳,也未曾见您传过。”说着山桃便不知从何处端出一盘糕点奉上。
姜永蕴摇摇头。
后者只道是她没胃口,便献宝似的捧着一个瓷罐递到姜永蕴面前。
“小姐,这是谢公子让我带给您的,说是您近来胃口不好……”
姜永蕴扫视一眼,淡淡道:“扔了吧。”
像是怕山桃担心,又补充一句:“我用过午膳了。”
山桃见此终于识趣,将东西收了起来。不过话语间无意识地触及姜永蕴的霉头。
“听闻谢公子今日借厨房煮了鱼汤面,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小姐,您说怎会有谢公子这般贤惠的人呀!”
姜永蕴内心烦郁,索性闭目养神。谁料竟真的睡过去了。
兵分两路,脚程也快了些,尚未至暮色低垂便徒经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小镇。
奈何车队经过杉平小镇时未得姜永蕴授意,并未稍作修整,直至夜幕纵深,姜永蕴被马车的颠簸晃醒后才得以驻足。
他们此番行程鲜少入城,今夜本该在杉平镇的客栈之内歇脚。无奈过了这村没那店,到最近的镇子也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偏得姜永蕴又不肯走回头路。
眼瞧着随从侍卫疲累不堪,姜永蕴手一挥,示意就地扎营安整。
姜永蕴睡了一路,早就睡意全消。倒是肚子一直“咕噜噜”响个不停。她不是会挨饿的主,却着实吃腻了点心。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恍若许久未见的贺意拎着什么东西缓步走近。
直到站定在姜永蕴身前,她才看清贺意手中拎着的是什么。
那是两只被剥皮的,血呼啦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