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见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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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野草荠荠。
修整过的车队得以重新上路，其中三匹马逃脱队伍，先一步往前方而去。
“小姐小心！啊啊郡主！您慢点！”
枣红色的骏马踏尘而去，山路颠簸，姜永蕴身形不稳，几次险些跌下马来。
辔绳粗糙，难免硌手，姜永蕴面上不显，藏在身前的手已然换了几个来回。
贺意紧跟在身侧，到真的像是个尽职尽责的贴身护卫。
中间横插进一个谢双谯，不由分说地将两人隔开。
谢双谯伶牙俐齿，指桑骂槐般指责贺意不懂怜香惜玉。
姜永蕴向来护犊子，主动威胁回去：“贺意是我的人，自然也是听我命令行事。谢公子方才所说，难不成是在指责我？”
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她开口阻止谢双谯继续近身跟着：“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随后她便策马长驱，企图将身后的队伍，尤其是身后之人甩开。
说是如此，可经过昨夜那场刺杀，谢双谯怎敢放任姜永蕴孤身前行。他双脚一蹬，朝姜永蕴的身影疾驰而去。
金乌追逐西山，人影幢幢缠斗。
从最初的胆颤心惊到熟稔的驾驭马匹，她在马上颠簸了一日，回到房间时腰酸腿软，几乎都要站不住。
胃口缺缺，山桃去备热水的空档，她便倚靠在美人榻上吃剥好的荔枝，冰镇过的果肉最是解暑，蘸上薄薄一层细盐，甜津的汁水溢满口腔。
姜永蕴越吃越吃得口渴，屈尊降贵挪动几步到桌前。
水壶里空空如也，积攒整日的烦躁迫不及待地要找个发泄口。
好在山桃属及时雨的，不仅备好了热水，还端了一碗绿豆百合汤。
姜永蕴口渴得紧，几口喝完一碗才去沐浴。
“嘶——”
花香袭人，姜永蕴靠着浴桶壁，四肢百骸得以放松。她餍足地享受着这般放松的时刻，却在手指触及皂角时察觉到手心处传来的钻心的疼痛。
山桃急忙上前查看，只见姜永蕴手心的软肉经过整日的摩擦，擦伤处透出丝丝血线，却又在泡水过后泛白肿胀。
“郡主，您这是何苦呢？”山桃眼神里流露出心疼，捉着姜永蕴的手吹气，“您看明日要不还是坐回马车？日头这般胜，您的脸都要晒脱皮了。”
姜永蕴闭口不应，装着闭目养神。直到察觉到山桃盛了一捧水来冲洗头发后她才缓缓开口。
“还记得我昨夜同你说的话吗？若不想做猎物，那就必须有能反扑的本事。”她声音嘶哑，是带着困倦的微弱，“不光要骑马，我还想学武！”
话至此处姜永蕴突然来了兴致，她转身攀着木桶看向山桃，“你表哥自小习武，学的是什么？刀？枪？还是剑？”
“呃……”山桃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应当是用剑的。”
他这几日都背着一把剑，想来是用习惯的。山桃心里如是想着，却并不确定。
姜永蕴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什么，愣神任凭山桃为她擦拭发丝。
舟车劳顿，姜永蕴没让山桃继续伺候，而是放她回房早些歇息。
姜永蕴兀自坐在窗边笼发，发尾稍带湿意，她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
果匣里的冰块融尽，仅剩的几颗荔枝孤零零地飘在水面，浓稠的暑气逼得姜永蕴喘不过气，她索性开窗透风。
斜风吹扬，发丝翻乱在空中。她抬头望天发呆，人一旦空闲下来，某些避之如蛇蝎的的记忆便纷至沓来。
昨夜林间星穹熠熠，她一开始并未熟睡。
谢双谯唤她的那许多次声犹在耳，他唤自己阿祯，落在自己眉心的那个吻。尽管装睡到后半程她竟真的睡了过去，可昨夜的一切她都有感知。
事不过三，她已然确认了谢双谯已是重生而来。
那谢双谯呢？他是否也早就猜到自己也是重生而来的呢？
想什么来什么，姜永蕴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她毫无戒备之心的给门开了一个小缝，从中一眼瞧见谢双谯。
她的手还攀在门框上，颇有些进退两难。
谢双谯见她不为所动，便抬手示意姜永蕴自己手中的餐盒。
“驿站里养了几头牛，我取了新鲜牛乳做冰酪，郡主要不要尝尝？”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
姜永蕴本应拒绝，可谢双谯做的牛奶冰酪让她觉得，比起名节难全，不后退为其让路才更困难。
厚重的奶香醇足，萦绕舌尖久转不消。软糯却不甜腻，恰到好处的冰镇使之更易入口。
两人相顾无言，一个埋头苦吃，另一个则是坐在姜永蕴原来的位子上一言不发地瞧着她。
空气凝滞，耳畔只剩呼吸与咀嚼声。谢双谯不好总偷看人，视线扫过果匣中飘着的几粒荔枝。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一颗，剥好后才发现没有准备去核的汤匙。
莹白的果肉堆积在盘中，姜永蕴吃饱喝足，却还是捏一颗放入口中。
莺啼啭啭，寂静被打破。两人这才从手上的动作中抽身出来。
“谢公子说那日殿上是初次见我，此话当真？”
谢双谯垂眸，取了帕子擦手。思绪峰回路转间凝滞，他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抬头对上姜永蕴的眸子。
“不然，在下多年前远远瞧过郡主一眼，自那时起便心生爱慕。”
姜永蕴被他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逃避，想要起身要去关窗。
谢双谯却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此举分明逾矩，可她并未动怒，只是聆听他的闻询：“郡主难道不问问我，多年前是那一年吗？”
“那是哪一……”
“许是十年前。”
姜永蕴反驳，“十年前你我不过稚儿，何谈一见倾心？”
谢双谯终于放开她的手，转头阖上窗。
“郡主那日问我信不信前世今生，其实我是信的。”他的视线滚烫，让姜永蕴下意识想要移开眼，可偏动作凝滞不住，她便直直望向他眼底。
眸中星河流转，岁月倒迭。
他言之凿凿，开口的话让人莫名信服，“我不仅相信前世今生，我还相信因果谢命，有些人命中注定是要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
“时辰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谢双谯说完不等姜永蕴反应便自顾自地收拾餐盒。
姜永蕴竟也下意识起身相送，门扉关阖，谢双谯适才眼尖，瞧见姜永蕴手心被辔绳摩擦出的伤口。
“疼不疼？”
被提问的人不明所以，可谢双谯随手将手中的餐盒丢到一旁。留下一句“等我”后马不停蹄下楼。
熟悉的两个字，她曾在地牢中反复呢喃过的那句“等我”。
记忆中那些残忍而又痛苦的情节复苏，姜永蕴“砰”的一声阖上门。身体脱力瘫软，支撑不住般靠着门下滑。
他为什么总是要她等？从前她等是因为她在绝境没得选，可现下她与他并无瓜葛，一句“等我”不足以让她为之动容。
从门内闩上横木，姜永蕴走到床边时瞧见那些剥好的荔枝，不禁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再一再二不再三，谢双谯如此擅作主张，合该吃些苦头了。
谢双谯拿回伤药时房内已然一片漆黑，他在门外驻足许久，影子落照在绢纸上，他站了多久，姜永蕴就看了多久。
看到最后姜永蕴熬不过困倦，抱着胳膊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永蕴睡得晚些，翌日一早被山桃唤了许久才睡眼惺忪地起床。
身侧空无一人，许是昨夜和谢双谯相处的时间过久，她仿佛又习惯了过去与他形影不离的日子，便下意识地问山桃一句：“他人呢？”
山桃一头雾水地“啊”了一声。
姜永蕴兀然清醒，轻飘飘地转移话题：“没什么，用早膳吧。”
昨夜入睡前吃得有点多，姜永蕴有些积食，早膳只用了些薄粥。饭后山桃收拾东西，姜永蕴便坐在一旁看话本。
只不过这次她换了本来读，讲得的江湖反派妖艳惑众女魔头和清风朗月的宗门大师兄。姜永蕴起初看得起劲，匆匆读至一半才发现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自诩清高的名门正派大师兄，外出历练时结识失去记忆的女魔头。他沉醉于男欢女爱自愿破身，却在得知自己大道难成后一剑取了她的性命。
“什么东西！”姜永蕴气不打一处来，将话本往外随手一掷。
好巧不巧掉落在适才踏进门的谢双谯，后者动作微滞，附身捡起话本。
“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吗？炎天暑月，郡主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说着他将手中的药箱放下，看了一眼收拾完东西正欲走上前来的山桃。
“山桃姑娘，方才上楼来之前遇到了贺公子。他似乎有事找你？”
姜永蕴不知道他话里虚实，但察觉到山桃殷切的目光，她还是点了点头，放任她出去喘口气。
谢双谯这才开门见山，“郡主手心有伤，莫要沾水。”他从药箱中取出一瓷瓶药，将药粉倒在平铺的绢帛之上，“伤口包扎一下，免得触碰到污秽之物。”
姜永蕴怀疑自己多心，否则为何会感觉他说“污秽之物”时有些咬牙切齿。
他动作行云流水，就差抓着姜永蕴的手亲自上药。
姜永蕴默不作声，却也接过那绢帛，将其覆盖在伤口之上。姜永蕴原本打算顺着谢双谯的包扎一下，不曾想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惹怒了自己。
“郡主身娇体贵，不妨回马车上去。辔绳粗糙，待遣人赶制好革垫，郡主再学习马术也是不迟。”
“谢监丞，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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