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仵作和他的卷王县令仇人》慕清凌

42、与赤伞恶鬼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那声尖啸过后，杏林庄又陷入沉寂。

　　腊月苦寒，这片刻的静寂似乎连空气都冻结。

　　正当江沉舟暗暗松了口气时，一个杏林庄人忽地从庄里仓皇逃出，他身上血迹斑驳，脚步踉跄，见到门口有人，就如同见了亲人一般扑了过来。

　　“救……救命……”

　　然而话音未落，他身后就忽地扑出个人影，如同饿虎扑食般四肢并用，那庄人的腰际被他猛地抓住，向前又埋了两步，整个人就弯折成个扭曲的弧度，失控地坠向地面。

　　那勉强可以称作是人型的怪物就压在那庄人身上，疯狂地啃咬着那人的脖颈，连皮带肉地撕咬下来。他爪下之人抽搐着呜咽，很快就没了动静。

　　这画面太过骇人，江沉舟不由地抓紧了翟松的袖口，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终于看清那怪物的模样，凌乱而脏污的头发混着血迹粘黏在脸上，血污让他的面容都极其模糊，只有一双赤红的招子空洞地注视着脚下的血肉。

　　“怪物”嘴里嚼着青衣庄人脖颈上的肉，蜡黄露风的牙齿大开大合，十分飨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隐约能看到被拷打的痕迹，手腕脚腕上还缠着已经断裂的铁链，似乎是从牢笼中挣脱出来的。

　　嚼完了嘴里的血肉，“怪物”像是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角，忽地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翟松和江沉舟。

　　那眼神嗜血，像是已经将两人生吞活剥，江沉舟咽了咽口水，又往翟松身上靠了靠。

　　瞬息间，“怪物”已脚尖点地，向两人狂奔而来。他大张着双臂，粗糙的五指如同利爪般卷曲着，青筋暴起，整个人都似具狂暴的行尸，无论如何都要将面前的活人吞噬进肚。

　　翟松抽出腰间软剑，准备向前两步对敌。来人太过疯狂，且动作毫无章法，看起来并不畏惧疼痛，他得把这人引得远些，以防伤到江沉舟。

　　但他还未来得及出手，一道红光忽地划破云雾，从大门内破空而出，那光如赤红闪电，又如绯色游龙，天地都仿佛被其划开一道裂缝，惊起震震雷鸣。

　　时间被无限拉长，那光在江沉舟的眼前无限轮回旋转，但又仿佛只是一瞬，“怪物”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才回过神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狂梦。

　　倒在地上的“怪物”没了动静，他脖颈的血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后知后觉地喷溅出来，如同一汪源源不断的赤色喷泉。

　　江沉舟定睛一看，那脖颈已经完全被切断了，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连在身体上，勉强给他留了个全尸。

　　翟松也愣住了，心脏狂跳着。

　　他习武多年，却竟然没有看清究竟是谁，究竟是怎么出手的，这人的身手不仅在他之上，且恐怕已臻化境，是宗师级的高手。

　　或许师兄在此，也未必能在此人手上讨到好处。

　　他不信这世上当真有恶鬼，但此刻，他竟也有一丝动摇。

　　若会死在此处，至少要护住江沉舟。

　　翟松静静后退，江沉舟仿佛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与他贴得更紧了。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出手之人。

　　一抹鸦色的影子从庄门掠下，身影如劫掠的飞鸟，落地却悄无声息。

　　他撑着一把赤红的伞，落在“怪物”的尸首旁。明明方才出手，他身上却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竟是个少年。

　　少年身量不高，却背脊笔挺，一手撑着伞，一手规矩地背在身后，掩在枯草色的长发里。

　　是的，如同客商所说，他当真有一头枯黄的发，简单地用红绳束在脑后，赤伞下他的面容被长长的流海和鬓发遮了大半，只有一双有如深潭般幽暗的眸子，不辨悲喜地注视着脚边的尸体。

　　赤伞恶鬼。

　　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翟松也不敢轻举妄动，江沉舟却忽然不知死活地开口道：“兄台……大侠，我们是来找杏林庄主治病的，不知能否……”

　　赤伞恶鬼骤然将视线移向他们，江沉舟嗓子一紧，话噎在了嘴边。

　　定睛一看，这恶鬼长得还挺清秀的，眉眼有些稚气，倒并不那么可怖。

　　赤伞菩萨赤伞菩萨赤伞菩萨……

　　江沉舟在心底默念。

　　“庄里没有活人了。”

　　恶鬼忽道。

　　他声音比这腊月天里落下的雨滴还冷，刺进江沉舟的骨髓，他打了个哆嗦，眼见着赤伞恶鬼缓缓收起了伞，动作流利而优雅。

　　他似乎并不想搭理眼前的这两个人，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翟松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前辈，你去过小村子，是追踪这些匪贼吗？他们偷了什么？”

　　江沉舟没想到这一层，心里一紧。

　　下一刻，只听空气中一声脆响，赤伞恶鬼已经到了两人面前，他手中的伞尖直指翟松的胸口，翟松反手执剑，剑尖向下，挡住了这一击。

　　在一段暗流涌动的交锋后，赤伞恶鬼收回了伞。

　　“你是韩晟的徒弟。”

　　在翟松面前，赤伞恶鬼显得更矮小了，真论身高他比江沉舟还要矮上一些。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威压就足以让两人动弹不得。

　　“不要插手此事。”

　　毫无情绪的声音还留在原地，鸦色的身形已然不见了。

　　见他消失了，江沉舟才松了口气，小步踱到翟松面前，确认他也没事后，劫后余生似的笑笑。

　　“这位前辈还挺言简意赅的。”

　　翟松仍眉头紧锁，却也安慰似的露出一丝笑意。

　　“这位前辈武功甚高，应是能感知周边的气息，他说山庄内没有活口，恐怕是真的。”

　　见他这么说，江沉舟安下心来，附和道：“前辈既没有杀我们灭口，又提醒我们不要涉险。那大约真的不是赤伞恶鬼，而是赤伞菩萨了。”

　　“不。”翟松表情并不轻松，“那句不要插手此事，是警告。我们若追查盗匪的事，难免会再与他交锋。下次，说不定他会下死手。”

　　江沉舟咽了咽口水，他知道以翟松的武艺，恐怕与那赤伞客交手并没有胜算，但以翟松的性格，断不会放着眼前查了一半的凶案不管。

　　若是独身涉险，翟松不会畏惧，但如今多了个同行的江沉舟，他难免畏手畏脚。

　　所以，他才会看上去那般纠结。

　　“不如我们先调查一下杏林庄。”江沉舟打起精神，提议道，“这些匪贼是来求医的，那应该先前并不认识神医，我们调查神医，也不算插手匪贼的事。”

　　翟松见他面上带笑，一副努力安抚自己的模样，心头一软，不由应了声“好”。

　　“杏林庄神医的身份，你这会儿有什么头绪吗？”

　　两人向庄里走去，翟松问道。

　　江沉舟抿抿嘴，道：“我和师父是在马王寨相识，这山下的阵法也是马王寨用过的，是以这冒牌的神医极可能是山寨之人，而且我很怀疑，就是寨主梁兆鹏。”

　　他不想说自己在马王寨的遭遇，因此全部略过。

　　翟松道：“梁兆鹏已经死了。”

　　江沉舟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翟松接道：“我们攻上马王寨时，他已经死了，头上血肉模糊倒在地上。衢县县令认出了他，我们便把他的尸首带下山，伯爵府犹觉得不够，还把他的尸首吊在县城城墙上，曝晒三日。”

　　江沉舟的表情变得很怪异，似是要笑，又有些悲戚。

　　翟松见他这样，心也跟着颤动，方要出言安慰，却听江沉舟忽道：

　　“是我杀了他。”

　　他轻笑一声，好像如释重负。

　　“他把我拖进屋子里，想像从前那般打我，我急着救祝二姐，逮着机会用酒瓮子砸了他的脑袋。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只是这样一句话，他就想起了那个夜晚，冰冷的风，眼前的一切都在颠倒，他被梁兆鹏拿马鞭抽得半死，却还听着连绵不断的咒骂声。

　　梁兆鹏一直拿他的出身羞辱他，仿佛骂了他就是骂了世间所有的权贵，打了他就会成为劫富济贫救民水火的大英雄，莫名其妙，可笑至极。

　　往常，他也就受着了。

　　但那一晚，他一直留着一丝精神，一点蓄积的力气，放在那酒瓮子上。

　　他得救祝二姐，不能让花一样的女子零落到污淖之中。

　　砸下去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难，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杀人，反应过来时，梁兆鹏已经一脑袋血地倒在地上不动了。

　　但往日的威压还在，他来不及确认那人是否还有气，就慌忙拿了挂在门口的钥匙去救人。

　　翟松呼吸都紧了几分，把仍在笑着的江沉舟搂在怀里，不自觉地用宽广的手心抚摸着他柔软的发顶。

　　“嘘……没事了。”

　　江沉舟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但这怀抱过于温暖，令他想起病重时，翟松也是这般将他揽在怀里，软声安慰。

　　仿佛无论发生何事，无论经历过什么，翟松总是会在那，叫他悬在天上的心缓缓落下。

　　他第一次生出一种感觉。

　　鸟不能永远在天上飞，总是会有落脚的那一刻。

　　此刻，翟松的怀抱就像那棵最高的青松顶，能容他这一只鹤稳稳下落。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江沉舟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身体却放松下来。

　　“嗯，没事了。”

　　他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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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赤伞恶鬼：一点寒芒先到！
舟：随后枪……等！你拿的不是伞吗？！
松：不是赤伞恶鬼，是赤伞鹅腿。
赤伞恶鬼：？
舟：这时候就不要讲冷笑话了吧！
修改了30、32-37、41、42的感情线相关情节，增加了近7k字的新情节。
不能在发烧时码字啊家人们QAQ回过头一看人是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