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过去》独牧人

102、度日如年

　　那人每天都会丢点东西给她以维持她的生命。在第六天的时候，陈若再也动不了，在这个黑黑的房间里她已经呆了六天，她似乎要与这黑暗污浊的地方融为一体了。没人来关心她，也没人来救她。她时时出现幻觉，她看见有个女人在云端上温暖的看着她笑。她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听见自己听着“妈妈”向她跑去。
　　是的，她是妈妈，她的怀里有清草的香味，她的眼神是多么的慈爱，她似乎在听她叫：秋秋，我的秋秋。
　　妈妈，妈妈。陈若扑到母亲怀里，她一下变得好小，她的手都搂不完妈妈的腰。
　　秋秋。妈妈带着慈爱的笑看着她，她的笑让陈若想落泪。
　　我的秋秋吃苦了吧。妈妈哭了，用手抚着陈若的脸。陈若的小脸靠在妈妈手上，在妈妈这里她不觉得痛苦，不觉得饥饿，身体都好暖和，好像阳光晒着一样。
　　跟妈妈走好吗？妈妈轻轻的说，语气里带着眷恋和疼爱。
　　陈若想点头，这是她的妈妈，这是不会让她痛苦的妈妈。可是，她又听见有人叫她。
　　陈若……
　　陈若……
　　她想回头看，妈妈却不准。她拉着她，说：秋秋不愿跟我走吗？
　　愿意。陈若想如此说，却好像忘了重要的事，是什么呢？是什么重要的事呢？她茫然的睁着眼睛，又听见有人叫她：
　　陈若……
　　陈若……
　　那声音很急，似乎是她很重要的人。该怎么办呢？她好想回头看看是谁。她为难的看着妈妈：妈妈，我去看看好吗？
　　不行。妈妈摇头，你去了就很久之后才能看见妈妈了。
　　可是……那声音越来越急，让陈若听了很不忍心。妈妈站起身想拉她走，她低着头纠结的不愿走。
　　那么想回去吗？妈妈皱着眉问。
　　嗯。陈若低着头，没有看见妈妈眼里的忧伤。妈妈转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一个没有路的方向。
　　想回去就从这里走吧，妈妈在她背后说，从这里一直向前走，不论多么困难多么艰苦，都不要停。
　　妈妈？陈若舍不得离开妈妈，想回头跟妈妈走，却被妈妈按住了肩膀。
　　去吧，去走自己的路，妈妈在你身后看着呢。妈妈在陈若的背后柔声说。
　　那个声音叫得更急了，陈若像受了迷惑，伸出脚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当她走出几米回头一看，妈妈不见了……
　　“妈……”陈若哭叫一声，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她的心瞬间坠入谷底，那个……只是梦啊。在梦里，妈妈的怀抱，好温暖。陈若真的很思念妈妈，那个已经忘了是长成什么样的女人……
　　陈若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大脑里也混沌着，可是却还像受伤的猫似的小声啜泣。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好一半天，陈若才反应过来，是头顶的那人在跟她说话。很奇怪，陈若迟钝的想，以前那人从不主动跟她说话的。
　　“嗯。”她答应一声，细若蚊蝇，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那人压低嗓子，快速的说：“你要坚持住，很快就有人救你。”
　　陈若被他的话激起一点力气，刚想问，那人却快速的丢下东西，扣上铁扣走了。
　　会有人来救她，是景瑞吗？他怎么找得到这里？陈若脑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心的想了一阵，不知道景瑞要用什么方法来救她，也不知道景瑞现在怎么样了。她迷迷糊糊的为陈景瑞担心，倒是醒一会儿又睡一会儿，不知是梦是真，嘴里说着胡话，这样在一片黑暗中也不尽是绝望无光了。
　　这样不知多久，她的脑里也只能尽力想起阳光灿烂的事来麻痹自己。从小时候想到现在，开始想隐约中妈妈的模样，院长的话。大部份时间也想陈景瑞，他的微笑，他的动作，他的话，陈若总是在绝望的时候想着他来制造希望。也会想齐奥，吴铭，甚至会想周谦宁和陈鹏。在现在这样的时刻，陈若对自己的过往反思起来，那些她爱的人，那些爱她的人，那些她伤害过的人，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那些只见过一次的人，那些毫不相关的人，她几乎都在脑里过了一遍。对于那些喜欢过她的人，帮助过她的人，爱过她的人，她都心存感激，如果她还能活着的话，她不会再那样冷落的伤害齐奥和陈鹏。她的脑里会时时浮现那些男孩儿对她的好，她跟齐奥在学校的时候，齐奥那样温柔细致的照顾她，可是她那时正为情所困，她看不到其他的人，一直忽视他。还有陈鹏，如果让他们再一次相识的话，她不会再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这样无可救药。陈鹏其实是好孩子，他一直用一颗真心对她，可她只觉得他的热情让人厌烦，是她没有正确的认识到这一切，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还有周谦宁，想起他们发生过的一点情缘，陈若只觉得好笑，那个人真的非常风流无稽。想着他们，陈若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挺丰富，她还被那个女孩子当做齐奥的女朋友打过一耳光呢。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电视里两个女孩子为一个男生“争风吃醋”的情景居然发生在了她身上。
　　还有，在外面打工的一个月认识的外表刻薄其实热心的老板娘，还有厚道的老板。其实，多亏他们的照顾自己才能安稳的过了一个月。不知为什么，想到他们就自然的想到了陈妈，可能是他们做的饭菜都同样好吃吧。有时也会想到李仓云，虽然过了很久，还是能记起他说“我供你读书吧”那句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明明自己一到月底就被老板娘满世界的追着要房租。
　　看吧，其实她是有过很多选择的，陈鹏和周谦宁都说过要娶她（虽然周谦宁说得跟玩笑一样），李仓云也说过要跟她在一起，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路。
　　陈若翻过身，让自己仰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脑里却是进入这个黑牢后从未有过的清晰。
　　虽然或许选择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会比选择陈景瑞好，可是她依然选择了陈景瑞，现在在这里所受的正是她做出这个决定的代价。可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后悔，她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选择，更不会背叛陈景瑞。在现在这种境地，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爱的是谁，所以她不会后悔，无论再严厉的惩罚，她都可以接受。她知道，这一切是自己犯了引诱之罪的代价。
　　正这样想着，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至少是五六个成年人的脚步声。陈若听听“咣当”一声，顶上就开了个正方形口，他们拿掉铁板，放下铁架，金属相擦的声音听得陈若牙酸。
　　他们要干什么呢？见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打着电筒下来，陈若意识到他绝不是来救她的人。那人电筒一照，照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陈若，有点嫌恶的用脚碰了碰：
　　“死了吗？”
　　陈若的眼睛被他的电筒刺眼的光直射得睁不开，加上这几天没见过光，突然受到强烈的刺激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她无力的偏开脸，用手挡着光。
　　“居然没死。”那人似乎有点吃惊。上面的人已经等不及在叫了：
　　“啰嗦什么？快点儿。”
　　“知道了，知道了。”打电筒的人不耐烦的说，弯腰粗鲁的拉起陈若，把她扛在肩上。陈若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被他这样不分轻重的一扛，只觉得内脏都被挤压得移了位，一时脑里天昏地暗眼前发黑。
　　把她扛上身，那人也不满意：“臭死了，没有拉在身上吧。”
　　陈若恍然听了，心里羞愤，却说不出一个字。那人扛着她上铁梯，只是几步路，陈若却感觉全身都移了位，像死过一次一样。好不容易上去了，那人放下她，立刻有两个人夹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滑落在地。还不待她从眩晕中清醒，他们拖着她，离开了这地牢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