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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麻衣未掉浑身雪(一) ...

  •   跨年守岁,兰潜同秦琅、邱盛点了些烟花爆竹,驱祟迎新。
      京城的天空中炸起一朵朵漂亮的花,三人坐在院子里,耳边声响不绝,听久了,甚至有些发麻。
      等到后半夜,京城才变得寂静起来,黑夜才变成黑夜。
      兰潜入睡时,耳边似乎依旧有烟花炸响,躺了许久,他蓦地睁开眼,望着揉杂着月光的黑暗,轻轻道:“新年快乐。”
      ……
      吃了好几天的团圆饭后,司玦总算是找着机会溜出皇宫,直奔曲江池而去。
      大雪下了几日,曲江池都结了冰,司玦到时,已经有三两拨的人打起了雪仗。
      司玦摩拳擦掌,欲要加入。
      【多大的人了,还喜欢打雪仗】
      “你不懂,这打的哪是雪仗,是浪漫!是浪漫好不好!”司玦嗷嗷反驳,在做任务前他就没怎么见过雪,做任务后没时间去玩雪,现在好不容易退休了,他当然要放飞自我!他要做雪地里最靓的仔!搓最大的雪球!他今日可是特意穿上了白麻衣战袍要迷惑敌人的!
      司玦毫不犹豫地加入鏖战之中,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噗的一声,雪球正中某位小可怜的胸口,雪花散开,沾满对方的衣襟。
      司玦拍拍手,深藏功与名,躲到树后,蓄势待发。
      拢起脚边的雪,司玦决定做一个超大体雪球,然后找准机会随机选一个幸运儿接受雪球的洗礼。
      可是,他刚蹦出去,就见着小伙伴们呼呼啦啦地四散而去,嘴里还尖叫着什么。
      “怎么回事?我的大雪球有这么大的威力吗?”司玦有些纳闷,捧着雪球往前走了几步。
      朝侧边一看,好家伙!不明的血迹和仰躺的人。司玦现在算是知道刚刚那群小孩在叫什么了——死人了!死人了!
      “尸体”旁还滚落着一颗粘着血迹的雪球……应当是冰球,这位倒霉蛋就是被这凶器给砸晕的。
      拍了拍额头,司玦觉得自己很是心地善良,吧哒吧哒走过去,察看伤员的情况。
      伤员一脸的血,应当是正中鼻梁飙出的鼻血,糊了满面。
      司玦蹲下,去探对方的鼻息,还有气。
      他正要吩咐暗卫趁人没醒将其扛到医馆去,哪想他还没起身,躺着的人已经悠悠转醒,神志还不甚清晰,眼中却仍残余着对肇事者的怨恨,司玦被一把抓住领子,脚下一滑,把人给压了个结实。
      为了避免身下的仁兄被当刺客处理,司玦翘着手给暗卫打出手势,让他们继续隐藏。
      “臭小子!你——”伤员见着司玦的脸,猛然收声。
      如果司玦在腊八节那天好好观察了兰潜一行人,他现在大概会对面前的人有些印象。
      被冰球砸中的倒霉蛋——秦琅,此刻心中爆出一股巨大的惊喜来。
      “这位仁兄,不是我砸的你。”司玦眉眼下垂,可怜巴巴地解释。有时候说的话听在人耳里并不值得相信,还得配上相应的语气和表情,那才够真实,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再说,这次的确不是他惹出的祸。
      等着秦琅松手的司玦却发现对方抓得更紧了,他支起身子的动作靠腰支撑,现在变得很酸,弄得他眉头一皱。
      秦琅颤抖着手,激动的,他几乎是咬着牙,故意说:“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干的。”
      如秦琅所料,面前这位小公子听到他这话,立马变成不乐意的神色,姝色的面孔更是生动了许多。
      “我骗你干什么!松手!”
      秦琅见好就收,脑袋着地,突然变了副嘴脸,哎呦呦地叫唤着:“我头疼,我头疼。”其实他的鼻子更疼,吸气时更是满腔的血腥味。
      他没有正面回应司玦的解释,躺在地上装疯卖傻。
      秦琅在赌,赌这位心善的小公子会不会将他送到医馆去,或许也只是送到医馆去,不会管他更多,但所有的关系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得有交集,他得先有一个开头,才能有更多的交集。
      “天呐!两个没看黄历出门的倒霉蛋遇到一起,就是双倍的冤种!”
      好在,他赌对了!
      ……
      秦琅回到枇杷小院时,将近黄昏,他手里还提着一堆小公子出资买的药包。
      推开门,面色焦急的邱盛从屋里走出,急忙小跑到秦琅跟前。
      “你中午说出去散心,怎的现在才回来,可急死我们了!我在院子里等,兰潜已经出去寻你小半个时辰了!”
      秦琅提了提手上的药:“今天去曲江池边观雪,遇到一群小孩打雪仗,没轻没重的,我被砸中了鼻子,当场昏阙过去,还好遇到一位心善的小公子带我去医馆,我才没被冻死在外头。”
      邱盛听的来回踱步走,凑近去看秦琅,发现对方的鼻梁的确又青又肿,胸襟上还多了出几块暗沉的血迹,但好歹人是安然无恙地归了家,现在他又担心起在外找人的兰潜来。
      “我出去找兰潜!”邱盛说完朝门外冲,却被秦琅拉住:“你现在出去大概率碰不上兰兄,兰兄知道分寸,他不会盲目找人,而且快宵禁了,到时候你出去,兰兄又回来了该怎么办?”
      “可是!”邱盛的语气还是急匆匆的,可他的脚步的确缓了下来,改成绕着庭院里的石桌擦圈。
      “你且安心,我知晓兰兄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莫急。”秦琅将邱盛按到石椅上,让他就坐在这儿看着大门,至于他自己——慢慢悠悠地去熬药了。
      老医师给他开了些安神的药,鼻子上的伤则另配了药膏,用的都是上等的药材。
      秦琅摇摇头,实在是觉得小公子心善,在酒楼里担心兰潜的安危,也愿意救他这个无甚么干系的人。
      只是今日秦琅赌中了司玦的心善,却未能料到鸣鼓三百下后,兰潜依旧没有归来。
      ……
      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坐牢的那一天。
      司玦两手拽着铁栏杆,望眼欲穿,两目花花。
      【我怎么觉得你挺兴奋的,明明随身带着皇子金令,还有暗卫护身,你怕那些巡城的赤翎卫?】
      “他们速度那么快,我怎么反应的过来,我去掏令牌,他们以为我是要摸凶器该怎么办?那不得一人一杆枪戳死我先啊?咚咚他们跳出来救我,被当成同党该怎么办?我们怎么打得过十几个兵爷哇?”司玦抽抽鼻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嗨呀,演着演着,还真红了眼。
      【……我不信。】
      嚎一声“令牌在此,尔等退下”并不费事,司玦他只是单纯地又要找乐子玩了。
      今天打雪仗没尽兴,陪着伤员耗费了大半个下午,司玦自然不开心,于是在集市里多耽搁了些时辰,商贩收摊了他还在慢慢悠悠地散步,但是鸣鼓还未到三百下,赤翎卫就敢提前抓人,而且正好抓着了他,他可不得好好充实一下自己匮乏的夜生活吗?
      哐当两声,牢门开了,牢门又关了。
      三个倒霉蛋被塞进大牢,其中一位被揍的满脸是血,左脸肿胀,像是被打掉了一颗牙,另外两人搀扶着他坐到草垫上。
      好家伙,三个都穿着不同款式的白麻衣,一看就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唔……兰潜?”司玦从阴暗的一角走出。
      兰潜本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是血的那人的,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侧过头一看,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来:“王公子?”
      “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你身上有血,怎么回事?”兰潜担忧的情绪越叠越多,几乎要喷洒出来,他凑到司玦跟前,伸出的双手无处安放。
      司玦摆摆手:“没事没事,血是别人的,我只是不小心蹭到了。”
      闻此,兰潜担忧的情绪才消散了许多。
      “朗位,浓不浓别打情骂俏咯,谁能够阔里阔里窝这个唯一被揍出血的阔里银啊呜呜呜……”四人中唯一的伤员呜呜地哭起来,说起话来漏风,司玦去看他的嘴,真实的状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惨,这倒霉孩子两颗门牙都没咯。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群不讲理的兵痞岂有此理!”用帕子给伤员擦血的仁兄骂骂咧咧,可到底是读书人,嘴里蹦不出几个脏词来。
      “窝数过了,每次乔箍窝都数,一百灵唔哈,他们九拔窝抓咯。”伤员身残志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司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丢过去一盒用积分兑换的膏药:“你还是闭嘴吧,擦擦。”
      “连补疼咯,脸补疼罗。嘶,啊茨疼。”
      司玦:“……”
      【第一次看见第二个表演欲这么强的人,你们会是知音。】
      “你们也是被……”
      喧闹的声音挤进窄小的牢笼中,打断司玦的问话。
      两名喝得烂醉的赤翎卫勾肩搭背,隔着牢笼数数:“一,二二,三……呕——”
      一滩臭气熏天的呕吐物被留在牢狱外。
      司玦的脸绿了,捂着鼻子和嘴巴往后退,一脚踩在兰潜的棉鞋上,差点儿摔一脚,还是兰潜扶住了他。
      “呸!晦气,四个穷鬼!大过年的穿一身白,给谁披麻戴孝呢!”赤翎卫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砰地一声,栏杆外的那张门也被关上了。
      呕吐物在发酵,司玦提起领子把头埋进去,狂吸里衣上染着的熏香。
      他错了,他不该以身犯险找乐子,他就应该回宫跑到皇帝爹的面前告御状!
      看着司玦实在难受,兰潜默默地取下自己挂在腰间的香包,递给司玦:“闻一闻,会好受些。”
      香包里装着用茉莉花制成的香片,还混杂着其他安神的药材,司玦此时没有推却兰潜的好意,轻轻地嗅闻,心中升起的恶心感总算是被压制下去。
      好用哎,回宫后他也要整一个。
      他本来也是有香包的,但做香包的娘实在是没有品味,放里边的材料难闻得很,司玦也就不怎么佩戴。
      “多谢。你也闻闻吧。”司玦将东西还回去,兰潜接过,喉结动了动,就着这个动作轻嗅一口,似乎想要闻出些其他的味道。
      门又开了,一名身着黑衣的冷面狱卒捧着纸笔,走到关着人的那间牢房前。
      “姓名,住址。”狱卒不废话,说完依次看向牢中四人。
      四人一一报上。
      临走前,狱卒冷声道:“下次不想被抓的话,敲锣前就止了出门的打算。”
      言罢,他并不理会众人的想法,只是轻轻地离开,又轻轻地将门带上。
      “大概是要叫人来赎我们。”兰潜轻轻道。
      司玦点点头,这题他懂:“业务不达标,违规强凑。”
      【看来是缺钱用了。】
      兰潜对司玦的话一知半解,依旧觉得有趣,可是太阳快要沉了,牢房里边也没点蜡烛,待会儿只能摸到一手的黑。
      拨了拨草垫,兰潜脱下麻衣,将其铺在上边后转头看向司玦:“王公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在……”
      “睡在……”
      司玦眯着眼看兰潜,兰潜被盯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书生,对我这么好干什么?”又是担心这担心那的,又是递香包铺衣服的。
      【很明显,他对你有意思。】
      “很明显,他对我有意思。”
      司玦难得和系统同频一次,但这话只适合在心里边说,口上却道:“你莫不是要抱爷的大腿?”
      “抱?抱腿?”兰潜讷讷。
      平日里的兰潜是脑袋灵泛、能说会道的,可只要一遇见司玦,肚子里藏的那些圣贤书似乎消失了一般,没法子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不知该怎么反驳。
      那就当小公子说的全是对的吧。
      “是,是,公子您说的都对。”
      “……”司玦觉得对方在阴阳怪气。
      算了。
      司玦领了兰潜的好意,一屁股坐下去,还是觉得扎。但总比直接坐草垛上舒服的多。
      他拍拍旁边还剩的衣服,朝兰潜道:“坐。”
      兰潜挑了个角坐下,下边铺着的明明是自己的衣服,他却是拘谨的很,不敢离司玦太近。
      “我想调戏他。”
      【我也想看。】
      【纯情书生坏少爷。】
      一人一系统一拍即合。
      司玦往兰潜那边一倒,趁着天黑,娇滴滴地说:“兰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完蛋,用力过猛。会不会太恶心?
      兰潜还没什么反应,另外两个硕大无比的电灯泡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呕——”
      “yue——”
      干呕过后,二者不约而同地道:“抱歉,被熏到了。”
      司玦脸一黑,坐起身。这两位确定不是在拐着弯骂他?
      【我觉得都有,东西臭,话也恶心心。】
      司玦气成河豚。
      兰潜语气一如平常:“王少爷,莫怕,休息罢,睡一觉就好了。”
      说罢,他不再出声,似乎已经闭上眼安稳地睡去。
      无人知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将拥美人入怀的龌蹉思想给捏住,不泄露一丝一分。小公子实在没有防备之心,对,对他那般。
      这一句过后,牢房彻底寂静下来,司玦只听得到交替的呼吸声。
      捏妈,起来嗨啊!他这个夜猫子怎么睡得着?!
      捏了捏手腕,司玦估摸着暗卫咚咚应该已经进宫找她娘去告御状了才对,怎的现在还没有动静,不会出问题了吧!
      ……
      皇宫,青蕊宫。
      娴妃坐在梳妆台前,用檀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柔顺的长发。
      暗卫咚咚隐在暗处,朝娴妃娘娘叙述司玦今日的经历,也只是叙述,绝口不提期望娘娘把十一殿下早点捞出来的事。
      因为咚咚知道,在娴妃娘娘面前越卖惨,殿下遭的罪会更多。娘娘可是一个奖惩皆施的分明女子,就事论事。
      “他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将你们唤出去护卫,那必然有其他什么的想法。”
      “鸣鼓不及三百下,赤翎卫破则抓人,上有行下有效,十一当是要借此机会惩戒他们一番。且让他被关够一宿,本宫再到陛下面前讨要说法一二。”
      娴妃转头,眸子清清凌凌的:“你今夜趁着小十一不在,找些人收缴了他那些耍把戏,再添些佛经到他房里,等他回来好好读读,压压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心。”
      “……唯。”咚咚应下,他就知道,娘娘与殿下的斗智斗勇虽迟但到,不过那些话本殿下也都看完了,被清理了一波,正好可以再添置些新鲜花样的。
      “哼,小鬼灵精,既然日日想着出宫玩不着家,那就在外头多待些日子,吃吃亏,看你还敢不敢把老,咳,把本宫一人撂下,不陪本宫抄佛经。”
      ……
      “啊啾——”
      清晨,司玦在一个喷嚏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想要往枕头底下摸话本,却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司玦迷迷瞪瞪地往上瞧,见着一个下颔线弧度优美的下巴。
      哦,是个人。
      司玦翻了个面,把头埋进人的腰间。
      头顶的人闷哼一声,司玦一时半会抖成帕金森。
      玦玦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耳朵通红,再去看依靠在墙边的人,兰潜悠悠地睁开了眼,波光粼粼。
      “阿门。”不信天主的司玦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王公子,晨安。”兰潜站起身,朝跪坐着的司玦作揖。
      “晨,晨安。”司玦的眼神飘忽,不敢和兰潜对视。
      【hent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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