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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金殿试回新折桂(二) ...

  •   正月二十四,春雷乍动,回温的京城中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今日礼部放榜,奉天门外,人头攒动,无数学子在红底墨色之中寻找自己的名字。
      兰潜费力挤进最右侧,从右至左依次寻找。
      没有。
      没有。
      没有。
      “我中了!我中了!”耳边传来邱盛的高呼声。
      没有。
      “我也中了!我也中了哈哈哈哈哈哈!”秦琅与邱盛抱作一团。
      还是没有。
      手中的油纸伞不知何时被挤掉,不见踪影。
      兴许被人踩烂了,踩成好几片,混在污泥中,遭万人践踏。
      兰潜抹掉脸上的雨水,神色冰冷地继续朝前走。
      有雨水溅上红榜,将墨迹浸湿,染成一团乌色。兴许有谁的名字变得看不清晰?
      行至末尾,心脏处的鼓鸣声无限放大。
      咚。
      咚。
      咚。
      咚。
      周围没了声音,这条道上似乎只有自己,似乎也永远只剩自己。
      “兰潜。”兰潜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谁的嘴里蹦出,从他自己的嘴里蹦出。
      最后一个,他在最后一个啊……
      他突然记起自己需要呼吸,他将雨水大口的吃进嘴中,混杂着咸湿的泪水。
      后边的人将手脚发软的兰潜推向更前方,他抚着凹凸不平的宫墙,弯着身躯,大口的喘气,眼底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忽然,一把伞为他遮住从天上掉下的雨。
      兰潜抬头,在氤氲的天光中见到一抹雪白。
      他听那个人说:“哎呀,果然哭鼻子了呀。”
      兰潜倾倒在司玦的怀中,嗅到淡淡的清香,是酸,也是甜,或许是更甜的味道。
      “捏妈,起开!起开!你太重了。”司玦差点一屁股墩子坐地上,身上压着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他这小身板怎么撑得住?
      好在兰潜很快站直了身子,只是一头扎进油纸伞的骨架上,司玦把伞往上提,兰潜的头皮也跟着往上提。
      缠住了!
      两人只得先找个人少又能避雨的地方把头发上的结给解掉。
      兰潜弯着腰,跟司玦躲到一座门洞下。
      司玦给蹲在地上的人解发丝,好在缠得不是很紧,不然以自己这个暴脾气,他八成会不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直接把兰潜打结的那处给扯断,毕竟他自己经常这么干。
      把伞扔到一边,司玦正想跟兰潜说话,却见雪衣的书生顺着当前的姿势跪了下来,朝着他磕了一个头。
      “草民见过十一殿下。”
      司玦的内心:啊啊啊啊啊啊!
      十一殿下一把把人从地上扯起,劈头盖脸地骂:“你脑子有坑吗?!地上这么脏,你跪在地上!天!你头上都沾上泥巴了……”
      看到兰潜衣摆处的泥水,司玦眼角抽搐,猛地往后退:“你离我远点。”
      兰潜的脸上却是迷茫的色彩,似乎并不知道为什么司玦的反应会突然变得这么大。
      “喏。伞给你了,回去把衣服擦干,别感冒……别染上风寒。”司玦怕这迂腐的书生会接着给他表演一番三跪九叩,便打算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撤离现场。
      兰潜刚将压印精美的油纸伞从地上捡起,就见司玦背着手钻入雨幕之中,一把橙黄色的伞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为司玦隔绝从天际飘来的丝丝缕缕。
      兰潜追着走出去几步。
      一眼望去,他竟寻不着十一殿下的身影。
      ……
      从一处侧门闪进皇宫的司玦打了个喷嚏,暗卫咚咚担忧地朝他看去:“殿下是着凉了吗?可否要属下背着您回去?会更快一些。”
      司玦揉了下鼻子,挥挥手:“没事。”
      【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司玦瞳孔地震,他刚刚被兰潜那一跪给镇住了,完全忘记跟对方讲榜单的排序问题了!
      现在回去好像也来不及了,对方应该已经离开了。
      “阿门,我这记性真是要完犊子……不对,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司玦在咚咚的眼里自顾自地说话。
      殿下私底下经常这样,咚咚心想,一定是皇宫里太过压抑殿下没有玩伴才导致的!
      想到殿下今日特别去照看的那人,咚咚觉得对方应当是殿下新交的好朋友,以后要注意一下。
      咚咚在脑补些什么司玦不得而知,此刻他在质问系统的不作为。
      【我刚刚有事,没注意。】
      司玦狐疑,他打开许久不见的后台数据一看,发现系统并没有说谎,那系统刚刚在忙些什么?不过他也没什么探听系统隐私的想法,便就此作罢。
      走在廊檐下,司玦往自己的住处而去,路至拐角处时,他瞧见合着眼倚靠在红栏杆边上的赵遇。
      司玦瞟了赵遇一眼,决定装瞎,脚下生风地要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哪想赵遇竟是正好睁了眼,嘶哑着声音,朝司玦行礼:“赵某见过十一殿下。”
      司玦目不斜视,抬脚就走。
      好在赵遇真的只是恰好在这边休憩,也没甚么同他交谈的意思,司玦丝滑地把人抛出视野外,再也不见!
      也就没看到,赵遇正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怔怔地出神。
      “一场大梦。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
      ……
      高中的举子需要凭借身份证明到奉天监去,领以证进士身份的文碟。
      兰潜到时,秦琅和邱盛正在门口等他,两人手里各多了一本金色的小册子,里边写着他们的名字与一大段文书。
      油纸伞收后仍滴着水,不便带入奉天监中,兰潜将其交予邱盛,嘱咐他好好看管,便去领文碟了。邱盛瞧着工艺复杂的伞面儿,不由地咕哝:“阿潜出门时带的好像不是这把伞吧,这伞看起来就很值钱。”
      秦琅伸出手摸了一把,被邱盛拍开手。
      阿哟一叫,秦琅凑到邱盛身边,嘻嘻哈哈地说:“说不准是哪个富商的姑娘看上兰兄这个金龟婿了呢!我听同乡的人说,礼部放榜,官商群聚,要为自家的小娘子物色一个如意郎君呢!”
      邱盛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地用起力,没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冲了些:“你又在乱讲些甚么胡话!”
      秦琅噤声,瞧见邱盛的那变得有些红的双眼,他心中讪讪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怎么又忘记了,阿盛这爱而不自知的景况呀,唉,可是兰兄的心明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他们之间,还有得掰扯呢!哪像他,唯爱那金银珠宝,唯爱那厚禄高官!
      两人都没了声,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兰潜从奉天监中出来。
      领完了,高中的举人们都要在奉天监外等待,到时候会有官员宣布之后的入宫事宜,宴席安排,以及进行关试后所要举办的释褐仪式等。
      两人站在偏僻的一角,在奉天监的正门处,有一人众星拱月,满脸通红的向人道喜,那一圈抱拳作揖的动作就没停过。
      秦琅努努嘴:“那人的位置排在第一行第一列,应当就是状元郎啦,我可见着好几个身着华服的大老爷同他攀谈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邱盛心不在焉地看过去,那是个鬓角斑白的老书生,应当是读了许多年的书,熬过不知多少日夜,这才一朝摘得头角,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两位当真是这般想的?”一道阴柔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
      二人转身,瞧见一名脸比衣白的病弱公子。
      穿着麻衣,手里拿着一把泼墨山水的折扇,未举伞,站在春雨中。
      那人自顾自地扇起风来:“今年的进士榜实在是太过简陋,没有文书,徒有登科举子名一百七十二。怪哉!怪哉!”
      秦琅和邱盛此前并未见过以往礼部放榜的场面,此刻经人提点,确实捉摸出一丝不对来。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瞧见彼此眼中的惊疑,又默契地转头,想向那位病弱公子细细询问一二。
      却是一转头,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两人打了个冷颤。
      秦琅搓了搓胳膊,牙齿打颤:“他,他怎么神出鬼没的,他不会是鬼吧?”
      乍暖还寒时候,还下着雨,两人的棉鞋多少有被打湿,一股阴冷之意直冲足底涌泉穴。
      “你,你别说了,我害怕!”邱盛向来听不了任何鬼神之说,他发着抖,拉着秦琅到人多的地方去,人一多,阳气也就多,就不怕恶鬼来索命了。
      那人病蔫蔫的,还那般有闲心去数榜上有几个名字,说不准是往年病死的举子,想找个落单的人附身索命呢!
      等兰潜出来时,他看见的就是两个神色萎靡的伙伴,缩着身子混在人群之中。
      行至二人跟前,兰潜去拿伞,却被脸色苍白的邱盛一把抱住。
      邱盛抖着身子,神色惊恐:“阿潜,阿潜,这儿有鬼。”
      兰潜按住邱盛的肩膀,将人推开,去看对方脸色,不似作假,便皱眉问:“怎的说出这般话?刚刚遇着甚么了?”
      秦琅将刚刚见着的书生以及那人说的话讲给兰潜听。
      可兰潜非但不怕,反倒凝神思索起来,不知想到甚么,嘴里念叨着“难怪”二字。
      秦琅摸不着头脑,这时周围一静,他便抬头朝奉天监正门看去。
      台阶上空出一大块地方,只见一名官员手持明黄色圣旨——
      伞被丢了一地,奉天监门口的所有人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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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殿试回新折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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