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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奴颜 ...

  •   萧济在宫门前下马,早有内侍在等候,领着萧济走上长阶,一路进了宣政殿,对皇帝行跪拜之礼。
      大周皇帝萧钦端坐于主位之上,那是萧济的兄长,二人生母早亡,都在明太后膝下长大,兄友弟恭,血脉相连。
      看见萧济的身影自门外出现,皇帝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走下来要扶起萧济:“阿济!”语气动容,思念溢于言表。
      “皇兄!”萧济伏拜于地,久久不起。
      “陛下,藩王私自进京而不报,事关重大,还是先问清楚,陛下再与北庭王叙兄弟之情不迟!”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皇帝一把拉起萧济,眨眨眼睛,用只有萧济能听见的声音说:“阿济,有人说在京城看到你了,你好好想想如何作答。”
      说罢与萧济拉开距离,对萧济说:“这位是尚书令王承。王大人说今日有人在京城看到你了,可有此事啊?”

      这位王大人,萧济早有耳闻。要说此人的本事,那是一点没有,一路飞升皆是靠女人。妹妹是当今皇帝的生母,女儿王妙妩又被他送进宫中,被封为夫人,深受皇帝宠爱。他因此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不过此人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倒是清正廉洁,而且在皇帝亲政初期为解决了很多难事,事事为皇帝考虑,深得皇帝信任。
      总之,就是一个没有能力但非常听话的狗腿。
      萧济心中暗道:“我不过在望舒楼吃了顿饭,他就得到消息,看来此人耳目众多,不可小觑。”
      事已至此,否认已无意义。萧济回禀道:“回陛下的话,确有此事。”

      “微臣本来还想着是否是有人看错,没想到竟真是殿下!”王承的捏着胡须,眯起眼睛,“殿下,进京不报,是大罪啊!”
      “陛下,臣弟知罪。”萧济并不看王承,而是对着皇帝说,“藩王私自进京,说的是未得陛下圣旨便私自进京。臣已得陛下回京的旨意,一路行程皆有奏折呈于陛下,臣弟思念心切先一步进城,并未有其他举动,请陛下圣鉴!”
      “敢问北庭王殿下住在何处?”王承继续问。
      “京郊一处小院。”萧济回答。
      “那就奇怪了!”王承看着萧济的眼睛,面有得色,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既然殿下思念心切,那为何不奏报陛下早日进京团聚?反而独自在京郊下榻,倒是让微臣不解。”
      “你不回王府住在京郊做什么?”皇帝也有些奇怪。

      刺杀一事不明,萧济不欲此时打草惊蛇,所以并不打算提及。
      “臣弟十五岁出京时,尚未开府,在戍戎时常听人说起京城的夜市繁华热闹,一直不曾见过,因而心中十分好奇。”可能是刚刚编过一段瞎话,此时萧济胡编得愈发顺畅,说得面不改色,“若是让皇兄知道,必然是要派人在城门相迎,搞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出去游玩就不这么方便了。”
      这话说的带了些幼弟撒娇的意味,皇帝一听就笑了,指着萧济的鼻子笑骂:“刚刚还想夸你这些年历练得稳重了些,不愧是朕的抚北将军了,没想到还是与小时候一样,整日想着怎么偷跑出去玩!”
      “如今边境安定,战争平息,臣弟终于可以返家,皇兄还不许臣弟放纵几天吗?”看皇帝笑得开怀,萧济亦笑着回答
      “殿下此言差矣!”王承又抛出一句话,“有人可是见到殿下去了谢恭祈谢大人府上。”
      萧济心里咯噔一下。

      自古帝王最忌边境将领私联朝中大员,他与王承无冤无仇,不知此人为何从刚一见面就不惜撕破脸皮。
      “谢家……”皇帝似乎想起来什么,拍拍脑门,对萧济说,“谢卿的弟弟是不是在你那?”
      “正是!”萧济心中一松,不留声色地下了这个台阶。
      “是三年前吗?朕不太记得清了,”皇帝回想当时的情景,很有些感概,念叨着说,“当时谢卿来求朕,说幼弟顽劣,只爱舞动弄棒,他不忍看这个孩子荒废下去,请求把幼弟放到你军中历练。朕知道你最讨厌朕给你塞人,当时写了好几封书信与你说此事。长兄如父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弟弟叫什么来着?”
      “回皇兄,”萧济答道,“叫谢恭诚。”
      萧济顺着皇帝的话说:“臣弟临行前,小谢将军曾托臣弟将家书和凉州的一些特产交于谢大人。谢大人挂念幼弟情况,与臣弟多聊了些。不过此事确是臣弟逾矩,本该先来拜见皇兄,请皇兄赐罪!”

      皇帝护着萧济,对王承说:“这件事确实是阿济不对,朕定会重重罚他!王卿尽忠职守,直言不讳,朕感怀于心。不过阿济的忠心朕还是知道的,还请王卿念及北庭王这八年在边境的劳苦,不要太过苛责了吧!”
      王承本来想着私自进京和私联大臣,这两件事怎么样也可以让皇帝治罪,或者至少有些疑心,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信任北庭王,明晃晃地护犊子,倒是显得他居心叵测,挑拨兄弟二人关系。
      王承暗叹这一步棋走得不好,不但没有伤敌一千,还损了自己八百,立即顺杆而下,对皇帝说:“北庭王忠贞,日月可鉴!微臣听到这件事时,也觉得哪个不开眼的竟然敢往殿下身上泼脏水,但觉得事关重大,所以请陛下裁夺。陛下果然明鉴!”
      萧济目瞪口呆:好一个深谙厚黑之学的狗腿,变脸如翻书!

      皇帝又与王承说了几句,便命他退下了。
      “今日留在宫中用晚膳!”皇帝对着萧济佯骂道:“让你成日里由着性子行事,被人告状了吧!回京还想贪玩?没这么好的事情!从明日起跟着上朝,朕要与你商议边境安置和戍戎布防之事!”
      一锤定音,从此萧济的潇洒日子一去不复返。
      萧济是亲王,又是大将,驻守边境,手握重权,这些年皇帝收到的弹劾奏章数不胜数,有说他狼子野心的,也有说他目无主上的。皇帝知道弟弟性格刚烈,不欲说这些使他烦心,趁着边境安稳就召他回京,一来是能堵住悠悠众口,二来嘛,过刚易折,正好可以让萧济在朝堂中历练历练。
      只是皇帝不知道,萧济早已不是十五岁时那个血气方刚、非黑即白的少年,战争是最好的历练,八年的风雨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变得冷静沉稳,善于蛰伏,喜怒不形于色。

      “你别怪王卿,他本来也是好意,为朕着想。”皇帝见萧济不说话,以为他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不开心,欲死拉着他的手,说着家常话,“王卿性子直,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告诉朕。你刚去凉州那会,王卿帮了朕不少。他不是针对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啊!”
      萧济点点头:“不会。”
      他回京遇到刺杀,入宫被人发难,这两者之间是否也有关联?
      萧济只觉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你这穿的是什么?”皇帝终于发觉萧济的衣服有些奇怪。他今日见到萧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来思念之情汹涌,二来又要应付王卿的唠叨,就没有注意。
      此时定下心来仔细打量弟弟,身姿挺拔,阳刚俊美,剑眉斜飞入鬓,双眸不怒自威,好一个英武的将军!只是穿的是?
      皇帝上手摸了一下,做工粗糙,样式老气!
      就好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随便用破抹布裹上,皇帝很崩溃:“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萧济早有准备:“臣弟在外想低调行事,皇兄召得急,臣弟想着不能让皇兄久等,来不及更衣就进宫了。”
      皇帝吩咐人要将那身破衣烂衫拿去丢掉,被萧济拦住:“皇兄,臣弟在边地时,遇到春耕秋收,也会与士兵一起躬耕。这衣服正适合那时穿,不如先留着,也省得糟蹋了好衣服。”

      这话说得有理,皇帝却心头一酸。萧济养在宫中时,养尊处优,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而刚刚萧济说起农耕,面上无比坦然,想来这在边地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时他继位不久,一些老臣和大将并不拿他当回事。战报传来,戍戎千余户百姓流离失所,朝中除了已经七旬的程老将军,无人应战。他问众臣该如何处理,大多说何必劳师动众与其争锋?不如议和,送钱再送公主和亲,皆大欢喜。
      他羞愤不已!边境被犯,不战而退,这如同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告诉天下百姓,这是天子无能,无法护佑周全。
      而他刚刚十五岁的五弟,毫不犹豫说愿意为皇兄分忧。于是银甲长枪,战袍猎猎,领五万大军在应天门前歃血为盟,言道愿战死沙场,不破胡虏,誓不回京!之后便是戍戎大捷,振奋人心。

      连年征战,收拾残局,他知道五弟在边关一定过得不容易。别的将领在外,要钱要粮如流水,而戍戎十九州作为大周最重要的军事基地,除了朝廷正常拨款,萧济从未问皇帝要过多余的钱粮。他常常担心,每每书信去问,萧济都回答一切都好,绝不给他增加一点烦忧。
      战功赫赫,忠义勇猛,还不让他操心!皇帝觉得五弟真是无可挑剔,连带着心中对刚刚试图治罪于萧济的王承有些不满。
      朕的弟弟穿着粗麻衣服在前线受苦受难,你们在京城无比安逸,竟然还找他的不是,真是岂有此理!
      皇帝越想越心疼,一叠声地传菜,说萧济受苦了,要在宫中仔细养一养。

      萧济穿着这身衣服进宫,心中自然有考量。他本意是想敲打在京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帮小人,没想到惹得皇兄心中难受。
      萧济眼底一热,暗道不该如此。
      “陛下,妙妩夫人求见!”大太监吴蒙来报皇帝。
      萧济立刻站起来就要告退,被皇帝一把拉住:“都是自家人,无碍的,你且坐下安心吃饭!”
      来者正是尚书令王承的女儿,皇帝最宠爱的女子——王妙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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