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十万斩阎罗》藏大千

64、真龙

　　梁钧立刻凝神。宫门前似是出了什么动静，几个禁军交头接耳，看上去是在商量着什么。
　　刘德丰迈着小碎步走到宫门前，对着禁军趾高气昂地说：“贵人前来，速开宫门！”
　　禁军都认得他，这位刘公公现在是王大人面前的红人，但再怎么红人，这宫门也不能说开就开。
　　“刘公公，您说笑呢！”为首的禁军笑道，“子时深夜，宫门怎能说开就开！”

　　刘德丰毫不退缩，拿出令牌道：“我是奉王大人之命，特来通传！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不听大人的指令！”
　　禁军心中不屑，面上依旧带着笑说：“若真是大人的意思，我等当然遵从！只是深更半夜的，王大人怎么会突然要开宫门？要不还是请王大人亲自来一趟，我等见到王大人，一切好说！”
　　刘德丰劈头盖脸地骂道：“混账东西！”他压低了声音说，“陛下不行了！就在今晚！王大人特意请了太后前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宫门外的小轿中坐的是谁！”

　　禁军大惊失色，立刻举着火把走到轿前。轿帘掀开一角，明太后眼风一扫，禁军立刻跪倒一片。
　　“是我等有眼无珠！请太后恕罪！”
　　刘公公弯腰在禁军耳边说：“这事王大人不想声张，懂点事！”
　　为首的禁军连连点头，这些大人物想做什么他不敢问也不能问。他连连吩咐：“速开城门！迎接太后！”
　　厚重的城门缓缓拉开，它见证了王朝的兴衰荣辱，也看惯了人事变迁。

　　就在此刻！给太后抬轿的轿夫突然暴起，手中出现寒光，绕到禁军身后，在他们脖子上一抹！这些禁军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上了西天！
　　三千精兵从天而降，迅速控制了宫门，禁军察觉不对想要反抗，但他们多年养尊处优，怎能是身经百战的王军的对手？两方交手一番，禁军只能束手就擒。
　　王承尚在宣政殿偏殿中歇息，烛火被风吹得明明灭灭，他起身想将蜡烛吹灭，却被滚烫的蜡油滴了满手。

　　王承骂了一声，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他扬声唤道：“刘德丰！”
　　无人应答。
　　外面响起整齐的脚步，像是禁军巡逻，但又与平时的声响不同，一步一步，震得他心里发慌。
　　“反了反了！人都到哪里去了！”话音还未落，“砰”的一声在王承耳边炸开，偏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烂。
　　“王承！你的死期到了！”

　　萧济率先冲进来，白袍银甲，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你……你！”王承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噩梦，一分钟之前他还是这个王朝实际意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这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庭王竟从天而降，将他的美梦无情地大破。
　　萧济掐住王承的脖子，直接将他拎了起来，一只大掌宛如铁铸，无论王承怎样挣扎都挣脱不开。王承喘不过气，舌头长长地垂在外面，眼睛通红，不住地向上翻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活活掐死！

　　“殿下！”此时的萧济如同玉面修罗，盛怒之中让人不敢插话，徐让硬着头皮开口，“此人罪大恶极，还有诸多事情未曾交待，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了！殿下何不先将他看管起来，待大理寺查清事情之后再行问罪？届时刀山油锅，他躲不过去的！”
　　萧济手上的力气松了松，王承整个人摔在地上，他捂着喉咙剧烈地喘息着，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许宗平快步入内，低声道：“殿下，末将前去明府，并未见到二爷！”

　　萧济抬脚踩在王承的脸上，喝道：“你把明定弄到哪里去了！”
　　王承咧开嘴，一丝鲜血从嘴角蔓延开来，他笑得阴毒：“你以为我会蠢到把明定放在外面吗！要是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他在哪！”萧济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无比可怕，王承哆嗦了一下，仍强笑道：“你本身不是大得很吗！找啊！看你能不能找得到！”
　　“去你妈的！”程周野忍不住上前，用脚尖在王承心窝一碾，“二爷究竟在哪！”
　　王承呕出一口血，恶毒地说：“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他！”

　　萧济心急如焚，但也知道这时候越是表现得着急，王承越不会开口。他冷冷地看了王承一眼，对程周野说：“交给你了！”
　　程周野大刺刺地笑道：“殿下放心！”
　　萧济点点头，大步离开殿外，他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承天殿！
　　大周朝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的皇兄，正在那里等着他。

　　紧闭的宫门终于被打开，月色投进来的一瞬间，躺在龙榻上的天子缓缓睁开了眼。
　　“阿济……你终于来了！”
　　萧济跪倒在地，双手将虎符呈上，头重重磕在地上，哽咽道：“皇兄！臣弟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好……”皇帝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却没有去接虎符。
　　眼前的皇帝满脸病容，长年的汤药让他从内到外透着一股病气，面容黄中泛黑，咳喘得很厉害。

　　“殿下，是一线牵。”丁斯时号完脉，静了片刻，方才吐出这一句。
　　“根据脉象看，陛下服用此药已两年。”丁斯时说，“此药药性猛烈，垂死之人服用，就像用这药牵着命脉，可续命几载。若是身体康健之人长期服用，则会体乏心悸，身体慢慢亏空下来，少则两年，多则三年，必死无疑！”
　　皇帝缓缓伸出手，那只手枯瘦如柴，皮肤皱起，宛如老翁。短短三年而已，再见怎会苍老如这般！

　　“阿济，别怪妙妩……”皇帝挣扎着说。
　　“皇兄！”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皇帝说一句喘三声，“幽禁冷宫，就这样吧！”
　　这个女人是她的表妹，十六岁起入宫陪伴他，为他诞下皇儿。他一辈子是个软弱的人，即使被她害到如今的天地，也始终无法硬下心来要她的命。

　　“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们，都到了吗？”皇帝微微偏过头，气若游丝。
　　刘德丰凑到皇帝耳边回答：“回陛下的话，都到了！”
　　“好……好！”皇帝扶着刘德丰坐起来，“宣他们进殿！”
　　“朕一生无能……受困于奸贼，致使忠臣被害，太子……丧命，险些沦陷社稷，实在愧对祖宗！主少国疑，二皇子年幼……不堪……不堪重任，封为穆王。”

　　“陛下！”文武百官纷纷交头接耳，已经知道皇帝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萧济道：“臣弟只为救驾，万万不敢有不臣之心！”
　　皇帝摇摇头，重重握住萧济的手，对他说：“朕已经是千古罪人，不能一错再错，你我兄弟一体，重任非你莫属，切勿推辞，不然皇兄死不瞑目！”

　　“北庭王文武双全，几番救社稷于危难，劳苦功高。此次奉朕密诏入京勤王，救朕于水火之中……今日，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朕传位于北庭王，望诸位为国尽忠，全力辅佐新皇，共创盛世！”
　　大臣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高呼万岁。萧济并不惊讶，他在来京之前就知道此举如果成功，最后一定是这个结果。突如其来的消息最能暴露人性，萧济向下望去，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已于之前截然不同，有人面露喜色，有人惊怒非常。神情各有不同。萧济默默记下了这些神情，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皇帝本就是吊着一口气，拼力说完这番话后已是汗湿重衣，他重重倒在榻上，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萧济的手。
　　“阿济，一定……一定要善待……穆王……”
　　萧济重重握住皇帝的手：“皇兄放心！”
　　“殿下！”程周野一头闯了进来，被众臣跪拜的情形弄得发懵。梁钧拉着他悄声道：“叫陛下了！”
　　“什么？！”程周野下巴掉在了地上。
　　“王承招了吗？”萧济问。
　　“啊……是！”程周野回过神来，正色道，“殿……啊陛下！问出来了！在城南的私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