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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骚客 ...

  •   “殿下!怎么样?二爷收钱了吗?”看到萧济出来,梁钧赶上前去,自动忽略了自家殿下的黑脸。
      萧济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把那叠银票扔给梁钧。
      梁钧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二爷怎么可能收钱!”
      萧济狠狠瞪了他一眼,上马飞奔而去。
      梁钧在后面连追带赶,小声嘟囔:“怎么了又是!”

      从这日开始,梁钧的日子变得分外艰难。
      这不,萧济独自跑去后山练剑,他放心不下,带着一干侍卫同去。
      两个时辰了!梁钧心惊胆战,看着自家殿下异常凶狠地劈倒了一片又一片竹林。
      春寒料峭,萧济似完全察觉不到,整个人冒着热气,汗水不断地滴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这是,怎么了???梁钧一脑门子头大。

      那天夜里不是还兴致冲冲毫无形象地去翻人家的院墙,怎么出来就变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这几日殿下上朝也冷着脸。不就是送钱没送出去吗?梁钧想不明白,自家殿下一向抠门,什么时候多了喜欢往外送钱的癖好?!
      而且好不容易扳倒了乐庭和王家,难道不应该大肆庆祝,彻夜狂欢吗?怎么搞得像是自家要完蛋了一样!
      萧济看着晴空万里的艳阳天,觉得无比阴霾。

      每每想起那天夜里的情状,萧济都恨不得抽自己老大一耳刮子!
      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竟然就这么握住了明定的手腕。这一握上,手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就是不愿意松开!萧济只觉热气上头,眼前模糊一片,无法思考。
      看着明定愈发疑惑的脸色,萧济灵机一动,准备拉开明定手开始看手相。
      他自己狗屁不懂,愣是硬着头皮从钱财气运,想到姻缘福禄,最后对上明定的眼睛,却鬼使神差地问出了那句话。
      大概是自己的手劲有些大,明定手腕已经压得有一圈红痕。他还记得明定揉揉手腕,笑意盈盈地说:
      “殿下说笑了!”

      明晃晃的拒绝!
      看着明定的笑脸,萧济却觉如坠冰窟,一腔热血瞬间冻成冰茬茬,扎得心窝刺痛得厉害!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收拾好表情,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明府。
      之后的日子繁忙而混乱,京城的世家权贵仿佛一夜之间都想起这位常年驻守边关的穷亲王,送钱送礼的、做媒说亲的、请他饮酒听曲的,蜂拥而来。甚至连刚被弄垮的王家,也通过妙妩夫人,“不计前嫌”地想要把小女儿塞给他。一时间萧济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香饽饽,今天被这个啃两口,明天再被那个切掉一块。

      被请的次数多了,有些面子上的事萧济不好推脱,为着西北军饷的事情,前几日无奈赴天户府大司徒冯源的宴请,本来想喝两盅酒完事,没想到冯源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北庭王不宜外传的癖好,给他弄来三四位眉清目秀、身条细长的俊俏少年来服侍。可怜的北庭王强忍着膈应,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萧济越想越憋屈,猛地把剑往地里一插,大喝一声“喝酒去!”
      亲娘呦!这阴晴不定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梁大总管一边忙着叫人去收拾那片惨死的竹林,一边准备跟着自家殿下出门,心中哀嚎不已。

      萧济漫无目的地满大街闲逛,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位眼熟的人。
      沈璋正慌慌张张低头疾走,冷不防被一人当街拉住,抬眼就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英俊面孔。
      “你你你……齐兄?”沈璋指着他睁大眼睛。
      齐兄?梁钧一头雾水。这不是沈家大公子吗?八竿子打不着,殿下是何时与他认识的?
      萧济难得见到一位跟明定有点关系的人,浑身不得劲。
      那日明定的拒绝如一块铁板横在二人之间,萧济找不到理由去水云间和明府,这段时间只在宫里见过明定一次。
      那时他刚刚下朝,远远地看见明定跟着太傅正从上书房出来,他有心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被后面的官员团团围住。这么一错眼,再抬头时就只看到一点背影晃悠悠地出了宫门。

      沈璋没时间陪他磨叽,急得满头是汗:“齐兄,改日再叙!”
      萧济拦住他问:“何事如此惊慌?”
      沈璋举起手里拿的小盒子说:“烛南被人扣了!我刚从明府取了这个过去赎他!”
      一语炸醒街上人!萧济瞬间气不短胸不闷,整个人清醒过来,他着急道:“明定被什么人扣了?在哪?”
      沈璋纳闷这人怎么看上去比自己还着急,回答说:“子夜河边的水云间。”
      “……”

      萧济眉峰一挑:“正好我也要去那喝酒,你我不妨同去。”
      梁钧:……我们什么时候要去水云间了?
      “好啊好啊!”沈璋没那么多心眼,他正担心明定,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一路上与萧济详说了今日原委。

      青楼四大流派,其中之一便是杭州船娘,以身材细软、吴侬软语著称。
      水云间近日新来了一位船娘,名唤灵芝。长得那是花容月貌惹人怜爱,难得的是识文断字,写得一手好诗,加之舞姿非凡,在京城名声大噪。
      这种热闹,沈璋是一定要去凑上一凑的。他一个人去到底缺点滋味,索性就拉上了闲人中的大闲人,明二公子,一同前去鉴音。
      这一去不要紧,正碰上了一位老对头,宋恪。

      当然这个对头是宋恪自己认为的。明定离开京城多年,小时候的打闹哪里还记得,脑子里压根没有这号人物。
      这位宋恪,是当朝第一礼乐大师宋清荫的独子。宋大师年近五旬方得一子,溺爱非常。这位宋公子被娇养得一身毛病,还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怪癖。
      他先后娶了十几房小妾,但这些小妾却接二连三地香消玉殒。有些流言传出,说是宋公子在闺房秘事上施虐成性,手段残酷下流,这些个小妾不堪忍受,才会接连故去。
      丢人是丢人,但宋大师年老,管不动独子,只能由着他胡天胡地。这位宋公子,白白出生在了礼乐之家,宋大师的风雅音律之术是一点没遗传到,生得肥头大耳油腻至极,平生最爱三样:斗蛐蛐、下赌场、玩女人。

      灵芝娘子名声太响,宋恪一睹芳容之后色心大发,竟叫嚷着要将灵芝赎回去当他那不知第多少房小妾。灵芝卖艺不卖身,抵死不从。宋恪哪里会允许一介风尘女子下自己的面子,当时一个巴掌将灵芝扇倒在地,扬言早晚要弄死她,场面一度非常难看。
      明定本来坐在雅间听曲,不想被这厮坏了清净。他本就一副怜香惜玉的富贵公子做派,当下拦住宋恪的拳头说,这女子他赎定了,不管宋恪出多少银子,他都比宋恪多出一千两。
      “……”

      萧济的脸色黑得像炭,心中恨恨地想,幸好银子没还给他,不然都浪费在这等事情上!
      萧济忍着怒气问:“沈公子方才慌张,就是为着给他取银票?”
      北庭王毕竟不是寻常人,怒气一发气势变得极强,沈璋在他旁边被压得不敢开口,惊疑不定,琢磨自己是说错哪句话,惹到了这位西北兵痞。
      萧济没听见回答,瞥了沈璋一眼。
      沈璋磕磕巴巴接着说下去。

      宋恪一听明定也要赎灵芝,更怒了。但明定身份尊贵,他不敢直接动手,只能阴阳怪气地内涵明定要抢人。
      “岂敢?”明定笑着说,“不如我与宋公子赌一局,谁赢了灵芝娘子跟谁,宋公子觉得呢?”
      美人做彩头,这事在风月场中算得上雅事一桩,宋恪还没答应,叫好起哄声已经淹没了整个水云间。
      宋恪咬着牙答应,说赌什么得他来决定。
      明定一派风流淡然地点头。
      “喏!就是赌这个!”沈璋将手上的小盒子打开一条缝给萧济看。

      萧济凑上去,里面赫然一只浑身黢黑的虫子。
      “……”
      萧济一脸嫌弃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蛐蛐儿啊!”沈璋心想果然西北人没见过世面。
      可怜北庭王十五岁之前在宫里苦读四书五经,十五岁之后在边关吃沙子,看见虫子只想一巴掌拍死,完全不知道京城的公子哥都在玩些什么。

      梁钧在一旁匪夷所思地说:“明二爷会逗蛐蛐儿?!”
      他印象中明定乃风雅之士中的第一流,每日应该只是焚香弹琴,阳春白雪。
      殊不知,文人还有个称呼,乃是骚客。
      明二爷不好好读书的这些年,风骚得简直没边,跟着孔轻两个人,将这些个不良习性全都玩过一遍,最后觉得索然无味,收山归家,深藏功与名。
      “宋家小子还说呢,什么明二爷写文章可以,玩蛐蛐儿可比不过他。”他们已经走到水云间门口,沈璋气势汹汹地往里冲,“看烛南等会让他输到当裤子!”

      “……”
      萧济被震惊了太多次,木着一张脸,跟着沈璋跨进水云间的流音阁。
      上次跟着乐庭去的是小红楼,进去就被逮了,萧济也没眼睛细看这大名鼎鼎的十里红场是个什么模样。
      这次直接从正大门进去,那叫一个锣鼓喧天,宾客齐呼,红袖满楼,绫罗遍地,香薰十里皆可闻,佳音绕梁不绝耳。
      雕栏玉壁温香软语,金碧辉煌满目繁华,有最美的姑娘,最动听的曲子。
      梁钧是规规矩矩长大的孩子,对这等风月场所从未涉足,当下被这奢靡至极的销金窟惊得愣在当场,连脚都不知道怎么迈步子。

      “哟!这两位爷眼生啊!”两位婀娜女子款步前来,金莲小巧。走路那叫一个千娇百媚,曼舞轻纱。
      风月场的女子眼里卓绝,看萧济冷着一张脸自带气场,就知道这人不好惹,识趣地没敢碰他,倒是挑起手指勾了勾梁钧的下巴。
      梁钧被这一挑摸得鸡皮疙瘩都爆起来,他不敢有多余动作,拿出战场上杀敌的气魄来,眼观鼻,心入定,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两位姐姐,我们有正事,来找人的!”沈璋急忙拦住两位女子。

      开玩笑!这地方是个无底洞,专门抢富人的钱,随便听姑娘唱个小曲也要百八十两,这俩西北来的小兵哪有这么多钱!
      可怜萧济手掌西北戍戎十九州的堂堂北庭王,就是摆脱不了“穷”这个字!
      “这边!”沈璋转过大堂绕到后侧,剥开围得严严实实不透风的人群,“让让!”
      这是水云间的正厅,上层全部打通,有如云梯,高不见顶,地面铺着巨大的汉白玉盘,雕刻成太极的形状,外圈砌着一圈流觞曲水,玉盘机动,可随意转动。
      若是在玉盘上表演歌舞,随着玉盘旋转,四面八方的来客均可尽情观赏,一览无余。

      萧济一眼就看到了明定。
      纵是琳琅满目,也不过都是死物,怎比得上伊人如斯,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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