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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抓彩虹进度23%:阿彩2 ...

  •   你说你叫阿彩,我觉得这个名字真是再贴切不过。
      太神奇了,我似乎是从见到你那一天开始,才注意到世界是彩色的,有各种各样的颜色的。
      乌黑的头发,鲜红的头绳,黑色的耳机,蓝白相间的校服。
      红色的西瓜,浅绿的小刀,银白的保温杯,明黄色的书包。
      白色的云朵,褐色的巧克力雪糕,你露出脚趾头的红凉鞋。
      绿色的公交车,蓝色的单词本,白色的棉裙,你红润的脸。
      我从你的世界,偷来了色彩,放到我的生活。
      后来那么那么多年,这些色彩从未褪色过。
      ——黎青岳日记

      女孩连续几天都在。
      老人的病床是这间病房笑声最多的。老人笑得和蔼慈祥,女孩子的笑声轻盈悦耳,笑得厉害的时候连声哈哈得停不下来,让人也想要一起笑出来。
      另外两个病床的病人大多数时间都很沉默,陪床的家属也许因为疲惫、也许因为个性,每天都只有一些必要的交谈,比如饿不饿、想吃什么、要不要上厕所,其余时间,病人大多睡觉或看电视,陪床家属大多打瞌睡或者看电视。
      而他,因为暗中偷窥而心虚,尽量错开她在病房的时间出入、活动,而她在的时候,他拉上病床的帘子,将自己与整个病房隔开。
      然后留意她在干什么。
      她和老人讲到有趣的事情笑起来的时候,他会跟着笑。他甚至悄悄调低病房电视原本就不高的音量,因为他嫌弃电视的声音有时候使他听不清。
      她在午后给老人念书,念斯嘉丽如何在战乱里失去朋友、失去孩子、失去爱人,如何努力保住自己的庄园。
      “奶奶,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塔拉庄园。”
      老人摇头,语气坚定:“不,虹虹,你的塔拉庄园只有一个人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你自己。你以后会明白的。”
      女孩撒娇:“不可以,必须有奶奶!”
      老人笑着问:“如果你是斯嘉丽,你会喜欢谁?瑞德,还是艾希礼?”
      女孩合上书,认真地想一想,扬着脸说:“如果是我的话,我都不会选的。”
      老人鼓励地看着她:“为什么呀?”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低声音,所以他需要很认真去听,他懊悔没有去剪短电视电线。
      女孩说:“因为我想要被坚定地选择,被完全地接纳,我想要有人永远和我站在一边。”
      她顿一顿说:“奶奶,只有你是这样的。我只有你。所以,你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长命百岁哟!”
      老人笑起来,女孩低头翻书错过了老人若有似无的叹息和饱含心疼的眼神。
      每天早餐是女孩在医院食堂打来,午餐和晚餐是女孩的母亲送来。
      老人和女孩的母亲没有多余的话,每次来几乎都只会说“妈,吃饭了”“妈,我走了”之类的。
      对于女孩陪床的事情,在老人提出来让她回去时,女孩的母亲会附和,但走时也并不强求女孩离开。
      大概是第三天的样子,也许老人注意到他是孤身一人住院,在女孩去打早餐的时候让她给他多带一份。女孩并不多问,但此后都会为他多打一份早餐,从不冒昧地拉开帘子,也不多说什么,每次都放在帘子边上一张凳子上,提醒一句:“吃早餐了哦!”
      他顶着一头红发,莫名地担心自己会给他们留下不良印象,又不想拒绝这份久违的关心,于是每次都很快地掀开帘子取走早餐,匆忙地留下一句谢谢。
      他的头发几乎遮住他的半张脸,显得人更加瘦削。然后在女孩母亲来送饭的时候,女孩询问他需不需要为他去食堂或者外面买午餐。
      他的回答是从帘子里递出去一把百元票子。
      女孩抽出一张,去医院门口专门给病人做营养餐的餐馆给他带回。那个夏天太热了,热到带回来的餐盒都烫手,热到她的手背都被晒红。
      后面他就拒绝她了,自己从医院订餐,虽然没有她带回来的好吃。
      女孩依然不多问,只是每次把给老人的水果分一点给他,依然放在帘子外面的凳子上,说一句:“吃水果了哦!”
      有次他听到她回到老人病床前莫名其妙笑起来,老人问她笑什么,她说:“奶奶,我这样好像养了一只小狗。”顿一顿,压低声音加一句“还是一只顶着红色头发的小狗呢!”
      老人一点也不凶地训斥她:“怎么能这样讲小朋友!”
      她促狭地讲:“我错了,他不是小狗。但是他真像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那天是午后,病房里没有人看电视,安静得只听到窗外的蝉没命地嘶叫。所以即使她们声音很小,他也听到了。
      他的脸瞬间又红又烫,连耳朵都烫得氧起来。他俯身把脸埋到薄被里,一种陌生的、奇异的感觉流窜在身体里。
      她居然说他可爱。
      他的父母都觉得他怪异、孤僻,他从小到大的同学都在私底下叫他不冒气的阴私鬼,他他仅有的朋友们也觉得他冷傲、不合群、是个奇葩。他其实不怎么在意。
      但,记忆里,从来没有人,说他可爱。
      是人、是小狗还是其它小动物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说我可爱。
      破天荒的,他给秦明亮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在医院。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除了他的父母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住院。朋友们问他,他都回复出去旅游了。
      也不告诉秦明亮病房,只让他到医院大门口。
      这天开始,每个午后女孩和老人都有冰西瓜吃。
      女孩叫他一起吃,他说,医生说要戒口。
      她问:西瓜也不能吃?
      他背对她点头。
      她问:那我奶奶也不能吃呀?
      他胡扯:我们伤的部位不一样,她可以吃。但是,老人家肠胃可能虚一点,所以最好吃少一些。
      她惊叹:哇!你的声音原来是这样!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哦!
      他不好意思地拉上帘子。拉上又想拉开,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只能对着帘子坐着,听她快乐地和老人吃西瓜,小声聊天,故意吃着西瓜叭叽嘴,满足地叹息。
      他的心里也好像吞下一口冰凉的西瓜,夏天似乎没那么热得烦人了。

      老人和女孩不见了,是他从治疗室取掉石膏回来的时候。
      他很沮丧。
      有一天女孩问路过回病床的他,能不能学电视里在他的石膏上写字。
      他点头,依然背对着她,伸出打石膏的手臂。
      女孩拿着一只彩色水笔,转到他旁边,托着他的手臂写字。
      写完了,她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说:啊!原来是这种感觉!好神奇,谢谢你!
      他点点头,走进去拉上了帘子。然后,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手捂住刚刚被她拍过的地方。他心里重复:好神奇。
      取石膏的时候他指着写了铁臂阿童木的地方说他要完整的石膏留作纪念,请医生小心一点。但是,还是被护士不小心碰掉砸碎了。
      他沮丧地回到病房,却发现对面病床空了。
      他第一次主动和病床其他人说话,问她们去哪里了。但他们有的说老人出院了,有的说老人的儿子带老人转了科室,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都说离开的太快了。
      他跌坐在病床上,看到对面病床空空的,床头的水壶、水杯、台灯和作业本,全都没有了。
      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是红色的红,还是惊鸿的鸿,或者是其它的?
      怎么办?
      他突然冲出病房,在住院部一层一层地找,试图找到她们。整整十二层,除了不给进的ICU,都没有看到。
      他平生头一次有一种必须要做点什么的感觉。
      他又跑到另外两栋楼,去看各个科室门诊排队的人,去看手术门口等待的人,去看医院门口出院的人。
      都不是,都没有。
      他觉得手臂又痛起来,明明医生说骨头愈合的很好。
      他俯着身体大口喘气。一口一口,像缺氧的鱼。
      然后他听到一个男人大呵“滚开”的声音。
      他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了她。
      泪流满面的她,跌坐在地抱着男人大腿的她,撕心裂肺哭着大吼的她。
      她哭着喊道:“不行!不行!不办出院!她是你妈妈,她是我奶奶,你不能不给她治病!”
      男人踢着腿挣扎:“不是不治,是换个医院治!”
      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腿摇头:“不行!你想换到更便宜的医院!不行!我去打工,我不读书了,我去打工,给奶奶挣医药费,你不要换医院!奶奶所有的钱都给你换店铺了,你不能不管她!”
      周围开始有人围着指指点点,男人憋得脸通红,用尽全力掰开她的手大步走走开。
      他想去扶她起来,但她已经抹干净眼泪一骨碌站起来往外走。
      她在烈日下大步走着,甚至焦急得奔跑起来。
      阳光暴力地蒸发着人身上的水分,他看到她晃动的马尾下脖子上晶莹的汗珠和渐渐濡湿的背心。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或者她需要安慰吗?
      大概快一个小时之后,她走进了北门车站。
      那些年,龙溪县县城的公交车是统一管理,但县际和乡镇公交是由几家运输公司承包的。北门车站是县际和乡镇公交的始发站和管理处。也就是说,如果下面乡镇的人来了县城要回家,一般来这里坐车。
      她走进了管理处办公室。
      而他或许因为一头红发,被保安盯了几眼,他只好去对面的蛋糕店佯装买蛋糕。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拿着一个类似工作证的挂牌。
      他再跟着一路走回了医院,他手里的一瓶水,从冰凉到温热,始终没有送出去。
      她一路脚步飞快,目不斜视,像有什么在崔赶着她。
      她走进了肿瘤科,在走廊遇到那个男人,她喊他:“爸,明天开始,我去做公交车售票员,一个月2000块,我全都给你。求求你,不要让奶奶换医院。”她把那个灰扑扑的工作牌给男人看,紧张地盯着他的反应。
      男人愣了一下,皱着眉不耐烦地点了头,然后走进病房。
      她徒然泄力,眼神空洞地望着走廊,像一只终于被晒得化成一滩的雪糕,瘫坐在旁边的塑料座椅上。
      她的脸被晒到通红,红到他怀疑她过敏了;她的嘴唇干到起皮,无意识地舔了舔。
      他终于走过去,拧开瓶盖,递出自己手上的水。
      她抬头看一看他,眨眨眼,接过水仰起头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喝。因为吞咽起伏的咽喉、脖子上也是红红的一片,一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脖子上,还没有止住的汗水还在细流一样往领口钻。
      她一口气喝完了一瓶,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他才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口渴。
      她把空瓶子捏在手里,转头问他:“你还不能出院吗?”
      又自顾自回答:“早点出院吧,我不喜欢医院,这里让人害怕。”
      他点头。
      低头时,头发遮住了大半眼睛,所以只能看到一部份的她。
      紧紧捏住工作证的手,晒得不正常地红的手臂和短裤下面湿漉漉流着汗的腿。
      她又问:“你是高中生吗?还是大学生?”
      又不等他回答,好像只是为了自问自答:“我刚刚初中毕业。我可能,以后都是初中文凭了,我要去工作了。”
      “你家在哪里?”
      “我去当公交车售票员,是不是还挺酷?”
      “乡镇公交17路,有机会,你来坐的话,我请你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抓彩虹进度23%:阿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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