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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抓彩虹进度22%:阿彩1 ...

  •   阿彩,说你是我的初恋,也许听起来像骗人的。
      也像我厚脸皮自说自话。
      我也是很久很久的后来才醒悟过来的。
      你是我初次的情动,后来成为了唯一的,也是我一辈子的念想。
      于我而言,世界上,没有人、没有物,没有任何的什么,能比得过你。
      没有。
      ——黎青岳日记

      如果黎青岳是一个情感充沛的人,也许他的经历会使他变成一个愤怒的人。
      如果黎青岳是一个对爱渴求的人,也许他的经历会使他成为一个脆弱的人。
      但是都没有。
      不知道是自我保护还是老天垂怜,在他有一对不靠谱的父母的同时,他本身十分早慧且生就淡定。像一株石缝间的无名小草,悄无声息地在角落里生长,收集偶尔漏下来的雨水和阳光。
      在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他饿了不会马上哭,会等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才哭,因为哭早了饿得更快。
      他长到可以上桌吃饭的时候,他的父母吃着饭毫无预兆地争吵起来,只要他们不掀桌他就能不哭不闹地继续吃饭。
      那时候他姥姥还在,老人家心疼地把他抱开,怕误伤他,他却还能抓一口碗里的菜喂给姥姥。姥姥抱着他边吃边流泪。
      后来姥姥没了,在他父母掀桌或者砸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灵活躲开,闪身进房关门。房外清净了,他会出来收拾。因为有一次三伏天没有及时收拾,第二天客厅酸臭无比,乌蝇横飞,他差点吐了。指望他们收拾吗?他妈妈在他收拾的中途回来了,捂嘴干呕,得知他父亲还没有回来,反手就关门离开了。
      在他躲闪不及时,他们会拉扯他,问他一定要选一个人一起生活的话,选谁。他面无表情,任由他们把他的手臂扯痛、拉红,不吭一声。
      因为他知道,他们其实谁也不想要他,争取他的回答只是他们想要赢得这一局。
      而他不回答,他们又会一致对他,指责他为什么不像别的小孩活泼可爱,嫌弃他阴气沉沉不讨人喜欢。过一会儿他们又开始互相推诿,这个说孩子这个鬼样子都是怪你,那个说你看看你生的个什么东西。
      他在这样的生活里麻木、平静,彷佛不知道伤心是什么东西。
      小一些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朋友,他打发时间的方式是听广播和玩一辆红色玩具小汽车,是他姥姥买给他的。他把那辆小汽车一个零件一个零件拆开、又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组装好,反反复复、乐此不疲。直到有一天小汽车被他父亲一脚踩坏,塑料的车身因为氧化变脆,碎了一地。
      大一些了,他有了两三个朋友,朋友羡慕他家常常没有大人,可以在周末通宵打游戏;也羡慕他的父母从不管他的学习或者生活,只给生活费,而且是一笔算得上优渥的生活费。他从来不多说、不解释、不辩驳,只是在家里发生大战后告诉朋友,这两天父母在家,不要来。
      姥姥在时,还有人问他冷不冷、饿不饿,问他今天上学开不开心、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后来,就再没有了。

      高二结束那个暑假,热得像城市着火了一样。新闻里播报南方旱灾,稻穗干壳无收,森林起火万人救火。热得学校提前两周考完了试安排了放假。他的家里也像遭了蝗灾,冰箱、电视、洗衣机、空调,但凡大件值钱的东西都被他父母瓜分,满满当当摆在客厅中间,一堆杂物的茶几上摆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
      他们都不缺钱,但,离婚分家也是一场仗,他们婚姻里的最后一场仗谁都不能输。老房子是分不了的,他姥姥立了遗嘱留给他。所以分东西。东西又没地方搬去。他父亲有了新家,新家一应俱全;他母亲马上就要移民,卖掉了之前吵架会去住的公寓。那就摔坏,捶碎。乒里乓啷、哐哐砸,街坊邻里都挤在门口啧啧看热闹。
      黎青岳一直站在最里面的阳台看戏似的,离得远远的,太阳晒得他的脖颈皮肤都收缩了。他想,这也是此生最后一次与父母在一起的场景了,也真够别开生面、永生难忘。
      实在太热了,在他父亲要砸最后一个立柜空调时他伸手拦住,他说:留一个给我吧,如果不想我在这个夏天热死的话。
      锤子的惯性一下落到他的左小臂上,即使拿锤子的人收了力,他的小臂还是一麻,然后传来剧痛。俩人一怔,又吵起来。还是邻居看不过眼大吼一声:你们再不送孩子去医院,他手都要废了!
      到了医院,手臂粉碎性骨折,进行切开复位内固定手术。等他手术出来住进病房,办好住院手续的父母先后留下一叠钱便离开了。
      好在伤到的是左手小臂,右手可以满足大部分日常生活所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晚上手臂就疼,而他脑海里,那一锤子落到手臂上的疼痛,太清晰了,好像一直一直在脑海里重复。
      他一夜一夜地,睡不了觉。
      一个他高高在上地审视另一个他,说,你在痛苦,但是,这没用,没人会在乎。
      于是一个他清醒地在夜里看着另一个他像浮萍、像游魂,没有支点,没有去处,只是飘着。
      有天他站在洗手间洗脸,刘海打湿了趴在眉毛上,头发很长了,一缕一缕湿掉的头发下面是因为整夜整夜无法睡觉而猩红的眼和黢黑的黑眼圈。
      他换掉病服到医院附近的一家发廊,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将头□□色、染色,出来时一头黑发已经变成一头红发。
      漂过的头发,细胞核的破裂程度很高,DNA的碱基序列受到损伤无法读取或分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头红发是一种新生,是完全脱离了他父母的DNA控制了。后来回想,他并不把这当成一种报复,他只是下意识自救。他走出发廊的时候感受到轻松,好像终于可以呼吸,似乎这样某种程度上可以缓解他的一部分疼痛。

      回到病房时,对面床入住了一位老太太,听医生巡房说是因为摔倒住院。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之前对面床是空着的,这会儿睡着一位打着吊针的老人。
      晚上,翻身的时候碰到手臂,痛醒了。整个病房都关灯了,半拉的帘子投来一些光。他坐起身来,喝一口水,寻着光源看过去对面床。
      一个扎马尾穿校服的女孩子在台灯下写作业,坐在一张红色的塑料圆凳子上,趴在床头,写一会儿扭头观察一下老人的脸和吊瓶的里的药水。她的耳朵里塞着黑色的有线耳机,偶尔会停下笔,扬起脸专注地听一阵音乐。头跟着音乐轻轻摇摆,一把厚厚的头发扫来扫去,指尖的笔在空中指挥一样打着节拍。
      她脸上的表情丰富又生动。
      对老人的担心和焦虑那么明显,沉醉在音乐里的快乐又完全不打折。她甚至不小心轻轻哼出了声音。很轻、很柔,落在寂静的夜里,像绿草尖上滴落的一滴露珠。
      老人转醒了,女孩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她趴在老人的臂弯里,像小猫撒娇一样蹭一蹭,带着哭音道:“奶奶,你要吓死我啦!我再也不许你下田了!”
      老人微微笑着,手里摸着女孩的脸,把脸颊上的发丝顺到耳后:“好啊,听我们虹虹的。你怎么还在这里,该回家了。“
      女孩把下巴放在老人的手臂上,反正她总是有一部分身体是和老人连在一起的。
      她说:“我在家里睡不着,就过来了,护士姐姐说我可以陪床,不吵到别人就可以了。奶奶,你还痛不痛啊。”
      “不痛了。”
      “你骗人,骨头摔断了,怎么会不痛!”
      “好,有一点点痛,医生给的药有镇痛作用的,你放心。”
      “好吧。”
      老人身子往旁边挪一点,刚动就皱眉头。
      女孩立刻阻止她:“奶奶,不许动,你的腰不能动!”
      老人松开眉头道:“你上床跟奶奶一起睡呀。”
      女孩说:“不行,我睡着了会把腿驾到你身上,会压到你的。”
      老人皱眉:“那你回家睡。”
      女孩点头:“好,我陪你打完这瓶吊针,我就回家。”
      老人问:“几点了,你回去太晚不安全啊!”
      已经快12点了,女孩睁眼说瞎话:“才八点。你快睡,你睡着了我就可以走了。”
      老人问:“真的?”
      女孩乖宝宝地点头:“比金子还真!”她把耳机一头放进老人的耳朵:“奶奶,这是我最近最爱听的歌,超级无敌好听,我们一起听一遍,你边听边睡。”
      老人很快睡着了,也许一首歌的时间都没到。
      女孩关了小小的台灯,用额头蹭了蹭老人的脸颊,她小小声地说:“晚安,奶奶。”
      她没有走。
      她把给老人的耳机拿回来,把MP3的音乐调大,应该是很旧的一款,按键声很大。
      她听着音乐,趴在窗边,手掌轻轻地、有节奏地拍在睡熟的老人身上,像在哄睡一个小baby。
      一种比夜色还要深沉、粘稠的眷念流淌在她和老人身上。
      她在黑暗里悄手悄脚走进病房里的洗手间,耳机和MP3留在病床上。一只耳机吊在空中,摇摆,像一只诱惑人的、招摇的手。
      他被迷惑似的,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悄悄下床,看一眼亮灯的卫生间,然后走过去。
      他蹲下,把吊在空中的耳机捏住,塞进耳朵,听到了他好奇一晚上的歌:
      “爱人,你可感到明天已经来临
      码头上停着我们的船,
      我会洗干净头发,爬上桅杆,
      撑起我们葡萄枝嫩叶般的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抓彩虹进度22%:阿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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