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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市里要做环保检查,所有的建筑工地和一些有污染的工厂企业都要做整改以便迎接检查。我们工地也不例外,作为我们这些一直待在基层的,公司说是给些福利,统一放了几天假。
      我打电话回家说,我回家几天,公司放了几天假。
      妈问,妙妙呢,她好长时间没有给我打电话了。
      我说,她去玩了,等她回来我让她给你打电话。
      妈说,那行,你告诉她,你就说妈想她了。
      我说,我知道了。
      我拿出手机点开她的微信,写了两行话又删了,在网上预定了去青岛的火车票,准备去山上散一散步到海边逛一逛心情,跟张哥说公司放假回家几天。他回道行,说这刚搬完家,小芬正好还没开学,他带上嫂子孩子也正准备出去旅旅游。
      车是过了中午到的青岛,从火车站出来上了辆旅游中巴,在靠近栈桥的地点下了车,想着先把午饭吃了再去海边,胡乱填了肚子,出来却是分不清方向了,便打开手机地图顺着指示朝栈桥走。
      上一次来青岛还是十七岁的时候,虽然也呆了有三四个月的时光,但对她却是没什么印象,唯一记忆深刻的是那会很年轻,去食堂打饭,那发饭的小姐姐总是会给我多打点菜,以至于后来舅妈总是把她的那份也让我替她打。还有就是青岛的路不是四方的,而是高低起伏且呈各种三角形,拿着张地图也总是搞不清方向和位置。
      兜转了好几圈,终于看到一条长长的伸向海里的桥,桥上来往都是各种拍照的人。我趴在栏杆上极目远望,海与天相接的远处白茫茫一片,吹来的风带着一闻就能分辨出的海水的腥扑面而来,海水是黑色的泛着白色的沫,像极了家里南堰下那条从东向西流的河,浑浊不堪,这让我大失所望。有一位老大爷在桥墩下的海里游泳,哦,不是一位,是好几位老大爷在潜水游泳。
      为了来海边,我买了双四百多的沙滩鞋,这是我这么些年买过最贵的鞋了,那两套用来演出表演的是不算的,身上穿的T恤衫也是新买的,买的时候心疼了很久,因为它够冬天买件新的不错的羽绒服了。我穿着新的T恤衫和沙滩鞋,从桥边的台阶上下到海边,踩着细沙让海水漫过脚脖子,凉凉的一踩一个坑。
      我沿着海边踩着沙滩朝前走,听着风吹来的海浪拍打岩石或者岸边的台阶,体味脚上传来的波涛一阵一阵的冲涌,或坐或站或走或停,有雨渐渐下来,再渐渐变大,我躲进街边一家店,买了把伞,刚撑开雨却停了。
      有浴场,人们在海里游着泳,我坐在沙滩上看着,手里拿一把伞,然后雨又来了,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等你撑开伞挡在头顶看那些匆忙躲雨的人正庆幸呢,他呵呵笑着跑向别处逗弄了。那些游泳着或者正准备下海游泳的人,抬眼或者都未曾抬眼看一看,该游的继续游着该泳的继续泳着。
      我买了条泳裤去更衣室换上,出来风吹着有一阵凉,下到海里拉开架势准备往前游,一阵浪来砸了一整张脸,灌了满口的海水,咸腥咸腥的。一定还有鱼们的粪便和海藻,怕是还有不知是谁的尿吧,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连鼻腔里都是,呼吸的海水直接从嘴里吐出来了,然后就吐了,吐到了面前的海水里。
      然后一阵浪来,把海水连同那些未曾在胃里消化的污秽拍向远处,再缓缓回来,变成了眼前的海水,我又一阵干呕。我拽着那条伸向远处的绳索朝海的更深处浮去,然后再去用年少时学会的游泳游泳,被浪卷着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是满嘴的海水,当然还有各种不同的作料掺杂在咸腥的海水里,我的他们的。
      实在是没力扑腾了,趴在绳索上随着浪上下涌动,那调皮的雨孩子又来了,然后逗弄一番再跑开,我闭着眼趴在绳索上露出一张脸,在海风的吹拂中想念她。
      无比地想念,似乎这些日子来的想念都集中到此刻了,这让我的心扭结缠绕成一团堵在胸腔里,可是我无能为力,唯有闭着眼想念,想念她的手的柔软,想念她拥抱的温暖,想念她吻的甜蜜。
      那天她用她的唇吻了我,还告诉我说那是她的初吻,从那以后我便无比迷恋这种感觉。别人会说先有爱才会有吻的,我会说我是先吻了然后爱的。
      每次约会我都喜欢牵她的手,在坐下的时候我喜欢将她拥抱在怀里,然后把脸蹭着她的脸搁在她的肩上。
      她会说,徐元,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我说,嗯,好像从那天你说徐元做我男朋友吧,从那时候就爱上了,你说我是太饥渴了还是说其实早就爱上你了,只是自个不知道。
      她说,那应该是饥渴了,呵呵,饥渴,这个词形容得好。
      我说,那你饥渴吗?
      她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高中的那会不说了,什么也不懂,大学时懂了些可好像也没正经谈过一次,那会正迷上吉他没时间谈恋爱,毕业了以为可以好好工作也有时间谈恋爱了,可是结果发现除了上班睡觉,好像剩下的那点时间还是被吉他给占有了,再加上工作生活都没想象中的好,更没时间和心情去谈恋爱了,还真有点饥渴呢,其实想想相亲也算不错的,可以省去大把谈恋爱的时间,直接走到过日子的阶段了,过得好就过过不好就不过,省去谈了分分了谈的过程,主要还是没时间去谈。
      她说,不过我可比你小呢,我才十八岁过去一点,可比不得你这快要迈入三十的人,我可没你那么饥渴,对了,徐元,我们刚认识那会你好像有个对象,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你说过,那你不应该饥渴啊,你可是差点就结婚了的人,我又不是你第一个女朋友。
      我说,按照女朋友的定义来说,那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至于那些对象,就算快结婚了的,最多才牵牵手,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没我们这会儿说得多,连拥抱好像都没,更别说像我们现在这样坐着,还亲嘴了呢,她们我一个都没有亲过,当然她们也没亲过我。
      她扭头歪着脖子看我,说,徐元,还那些,还她们,说说,几个?
      我说,那我给你数数。
      然后我伸出一只手,想了想再伸出一只,她哼得一声扭回头想站起,我抱着她没动,我说,妙妙。
      她说,嗯?
      我说,我想亲你。
      她看看广场上来去不息的人,说,这人这么多。
      我说,没人注意的,就是被人看见也没啥的,那回坐地铁坐我们边上的那两个,不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啃了很久啊,我就亲一下。
      她扭过头来让脸对着我的脸,然后我把唇凑到她的唇上开始亲她的嘴,我亲一下还想再亲一下再再亲一下,突然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她说,妈妈,妈妈,快看,哥哥在亲姐姐的嘴呢。
      妙妙羞红了一整张脸,拉着我落荒而逃。
      我不自觉笑出了声,一个大浪打来将抓着绳索随波沉浮的我拍进了海里,我憋着一口气闷在海里,想起那之后很长时间她都不许我再亲她。
      我们好像都没有什么过渡,没有小火温煮也没有文火慢熬,一点感情的预热都没,好像第一次约会就很自然地像是恋爱多年的情侣那般融洽舒适,直接就进入热恋期了。
      她就说,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认识了这两年,所以恋爱起来后把那两年的时间也加进去了,才约会一个月就感觉像是好了两三年的样子。
      我说,有可能,我也是感觉好像喜欢你很久爱你很久了的样子。
      她说,那我们这算不算是干柴碰上烈火,一只很多年没吃过肉的狼看见了一大坨肉了,我看你是肉你看我也是肉。
      我说,是饥渴了饿得很了,所以馋得慌。
      她说,那我们是不是就这样直接就可以去结婚生孩子去了。
      我说,可以,那你婆婆肯定高兴坏了。
      她说,那我们俩恋爱的事你跟家里人说了吗,我上天打电话回家和我爸说了,我爸说那你什么时候带他回来给我看看。
      我说,我还没呢。
      她说,那你给我婆婆打电话,我来说。
      我把手机拿出来便给妈拨了电话,按了免提,我们俩将脑袋抵到了一起,听着它响了四十多秒,妈接了,说,喂!
      我没来得及说话呢,她先说了,而且直接就把称呼一步到位了,她说,妈,你猜我是谁?
      妈在那头嘀咕了一下,说,这不是我儿子的手机号吗,你是谁啊,怎么喊我妈呢?
      她说,妈,我是你儿子的对象,是你未来的儿媳妇。
      妈在那头明显是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好像才明白过来,忙不迭地道,啊,啊,你好,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儿子呢,他在吗。
      我喊了句妈,她则继续说着,她说,妈,你叫我妙妙就成,我叫徐妙妙,和你家一个姓呢。
      妈好像在那头和我爸还有别的人在说,说这是我儿子的对象打来的,还喊我妈呢,你听听你们听听,她喊我妈呢,啊,妙妙啊,你好你好。
      她说,妈,那等我们有时间了回去看你啊。
      妈说,好,好。
      我说,妈,那你多注意身体,先不和你说了,挂了。
      妈说,嗯,你也要多注意,你们也要注意身体。
      她对我说,我喊她妈她高兴不?
      我说,她晚上可能会睡不着的,做梦都会笑醒的。
      她说,那我有什么奖励没有?
      我说,那我们去生孩子呗,我让你做妈妈。
      她说,徐元,你有点得寸进尺啊。
      我把她抱过来骑在我的腿上,环着她的腰让她贴紧着我,我说,那我想亲你,我看过了,一圈都没人,这里也黑,没有人会看见的。
      我咬住她的唇开始亲着,双手也伸到了她的衣服内,她瞪了我一眼但是搂着我没动,我再一次说,妙妙,我们去生孩子吧。
      她说,会不会太快了,我好像还没准备好要和你睡觉呢。
      最终我们那天还是没有再进一步,但是我们亲了很久,她骑在我的腿上搂着我的脖子,我们就在这块灯光不曾照着的黑夜里亲了很久。
      我顺着绳索去到了它的尽头,再拉着它游回来,扑腾了很多次,最远的那次游了可能有十米,喝了很多的海水,再把它连同胃里的酸水一起吐出来,鼻腔呼吸到的空气总是会带着海水灌进嘴里,嘴唇发青浑身发冷,秋天的风说我不是夏天。
      我用清水冲了身子穿上衣服,继续沿着海边的沙滩或者街道前行,在夜色与霓彩的变化交替中溜达了很远,累了便就近寻了家便宜的家庭旅馆,在睡觉前我对着漂浮在眼前的她说,晚安!
      第二天睡醒起来后梳洗完吃过早点,便做旅游公交去到崂山脚下,再买票坐车前往崂山山顶。一路上看到不少步行上山的人,估计都是住在本地附近的,还有人从路边围栏的缺口处钻进钻出。在山门那儿下了车,看完那只大个的石龟,就开始顺台阶向上走,这是我第一次爬这么高范围这么大的山。
      一路上走走停停,遇着好看的山色风景就逗留片刻,等喝完了带的杯子里的水吃了一袋饼干后,在日色偏西中爬到了巨峰主游览区。我避开游人多的那些路,逆着他们围着它慢慢观看,走铺着条石的台阶也走草叶树木间的小径,看到很多挂在树上的红绳彩巾,想来应该是所谓驴友开辟道路的标志,偶尔走到前方似乎没路时就寻找它们,再顺着它们的指引重新回到道上。
      不知为什么,每次站在高处都有种想往下跳的冲动,所以崖边石上我都只是站远些伸头望。在雨雾中走那条蜿蜒向上挂在崖边的栈道时,我都是紧挨着岩石的那一边的,即便是扶着栏杆,我都有向下跳的欲望,像是随时都可以一拍栏杆便纵身一跃,如那些飞来飞去的侠士神仙们,这时就总是会想如果我可以飞,那便可以往下跳了。
      我战战兢兢地贴着崖壁步到栈道的尽头,寻思着往回走坐缆索下去能赶上最晚那般车回去。本着不走回头和重复的路,不看看过的风景的原则,我朝右手边一处指示牌走去,那是个残破的池边遗址,破败的无人观赏。我顺着那条路继续前行,看到一个牌子,说前方无路了,我回头看来时的路,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路程,若是再绕回去时间就不够了,干脆继续向前,看能否从小径里找一条通往大道的路。
      我审视着方向,认准了便朝前走,跑到一处山头遇见几个铺台阶的工人,他们说前面没路了,你得回去往回走,可是我就算想回去也没法回去了,赶不上缆索便坐不上最后那班下山的车了。折回一个Y字路口,再次辨了一个方向向前走,下坎上坡穿林过溪,才发现根本没办法直行,只能就着路径或者林木崖石间的缝隙走,然后就找不着方向和任何一条有台阶的路了。
      沿途看见过许多高高竖着的救援电话,可是没记住一个,也还没到要报警求救的地步。把手机打开,还好,网络虽然缓慢,可还能够把地图打开,只是没水了饼干也没了,翻开包除了两件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没有。是可以顺着原路返回主峰游览区的那条大道的,可是看地图上的距离,比另一游览区的路却是要远上一些,而且,都走到这里了,再回去还不如继续向前呢,何况即便回去又真的可以原路返回吗,回去的路和前行的路没什么区别,都是在山林间没路找路。
      更重要的是我的执拗劲犯了,再者也是因为那些沿路隔许远就必定能看见的挂于枝叶间的红绳和彩巾,它们都在告诉我前方有路,所以我忍着饥挨着渴迈着沉重的步伐,顺地图上的指引去找那条必然存在,只是我暂时还不知道的下山的路。无论如何是不能在这里过夜的,因为我没吃的也没喝的,而这时候从上山开始到现在已经兜转了六七个小时了,腿肚子早就发软打晃了。
      我蹲在溪边捧着那还算清澈的水,看着它的来处和去往,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没敢喝,坐在崖石上开始深呼吸,看能不能恢复些体力,继续从别人踩过的路径上往前走,顺着那些红绳或者彩巾,找不到红绳彩巾的指引就看着太阳的方向自己找一条路。这时我没时间去想谁,连妙妙都是在脑海里一闪随即便挥走了,除了走路还是走路,实在腿肚子打颤走不动了,就找块石头坐会或者躺会,可是不能闭眼睡,怕一睡再醒就走不动了,要趁着这股劲和气力在,尽快找到那条直通山下的路,然后我看见了一处山脚下的两排房子。
      我问那对护林员夫妻借了水喝,又灌满了杯子,询问下山的路。他们说下山用走的话还得俩小时才能出去,我谢了他们钻过一道围栏又走了大半小时终于进了另一处游览区。当踏上那道台阶的时候我再不敢随便往小径上走了,虽然水又喝光了,还是又渴又饿疲累不堪,但至少心里踏实了,我坐在那块石头上足足半小时才算是能再次站起,我给她发了个信息,说我想你了!
      那些售卖水和饮料的摊子都关闭上锁了,我没心情看那些风景,走到那些柜子前看能不能摸两瓶水喝。走走翻翻下了好几道坡,才在一处道路旁的柜子那儿找到机会,那锁好的两块板的缝隙很大,我又使劲让它们再张开些,以便可以让一只手能够伸进去,我先拿了一瓶红牛喝完,再摸了俩瓶可乐,对那柜子说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整个风景区就我一个人,却在不远处碰到一个向上跑步的,他朝我点点头笑了笑,我便也朝他笑了笑,而后继续下山。
      有了水和这些台阶,下山的路就显得轻松和容易很多,甚至我都有心情哼歌和想念她了。在出口那儿跨过围杆,在小卖部弄了两桶泡面填肚子,问店家,她说,现在是没车下山了,不过,下去走不远有个小镇,那里有旅馆可以住人。我买了水和一些吃的,继续走着走到小镇,发现这里不管是客栈还是旅馆,价格都有点小贵,然后我看了看地图,感受了下被泡面和水填充不少的力气,索性继续顺着大路下山,虽然此刻我已经走了近十个小时了。
      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走着,走过一个小村子又一个,有上山的车呼啸而来,有下山的车呼啸而去。我拦过两次想搭个顺风车,但没人理我,我便索性自个走着,在夜色中星光下,哼着歌顺那条还算宽敞的路朝山下走。除了心情,全身上下都是疲累不堪的,尤其是两只腿,在遇见那对护林员夫妻之前,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会迷在山野间走不出来,因为它们几乎就迈不出步去了,用一个感觉来形容就好像那双腿不是我的,它颤抖着软绵绵的,感觉的到却指挥不了。
      还好我看见了那两排房子而房子里有人,随之找到了下山的路,虽然下山的路依然距离遥远,但它走了一点便少了一点的心情,是与在山野间迷茫无助不一样的,就像当初乐队排练很久,妙妙和张哥都觉得可以做些演出了,然后在演出中再继续磨合和调整,可是没人认识我们,更不知道在这些街巷里有个迷茫乐队。
      张哥说去找他以前做乐队认识的哥们,看有没有什么场地可以演出,妙妙说她印一些宣传的看可不可以找些酒吧毛遂自荐。至于我,她俩都说你好好练歌,所以我工作及工作之余,每时每刻都在唱,唱的我一首歌像是兑了无数次白开水的酒,乏味无趣,反而是越唱越不如先前了。妙妙说,你别太频繁,别把嗓子累了,要注意找感觉,然后把那感觉记住就好。
      我们的第一场有观众的演出,不是张哥的哥们安排的场地,也不是妙妙毛遂自荐自我宣传来的酒吧,是小芬介绍的。平常周末张哥要是带孩子,排练的时候就会带着她一起,小芬就会搬个凳子坐在边上看我们排练,还跟妙妙学弹吉他,因为她说爸爸弹吉他不如姐姐弹吉他好看。
      那时小芬十岁,开学是小学五年级,她跟张哥说,说爸,我们学校开学庆典准备找些节目做表演,有我们学校自己的,也有请学校外面的人来唱歌跳舞,你们来吗,不过是没有出场费的。
      张哥和我们说,我和妙妙都愿意,至于出场费暂时还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舞台无论大小总是比我和妙妙在广场上表演要来的好吧。
      等小芬去问完她的班主任老师,回来说学校同意请我们乐队做中场表演,她就和我们一起挑演唱的歌曲。一开始想着要不要唱些儿歌,诸如鲁冰花或闪闪的红星,或者要不唱些大家耳熟能详的流行歌,就像我和妙妙在广场上那样,但是后来觉得还是唱我们自己的歌,就唱梦想,这也是梦想这首歌的第一次正式亮相表演。
      在登台的时候我很紧张,我说你们看我手心里都是汗。妙妙说我也有点紧张,比我在大学的时候第一次上台弹吉他还紧张。张哥说你们俩这一紧张搞得我也紧张了,比我来开家长会挨老师批评还紧张,我好歹几千上万人的音乐节我都上过,可是看台下这些和我姑娘一般大的孩子,我还真有点紧张。
      我手心里都是汗握着话筒,我居然听出张哥和妙妙的吉他,开始出来的旋律和平时是不一样的,但是我一张口我便沉在我想象中的音乐里,完全忘记了那些紧张。妙妙说的对,我这人看着腼腆害羞沉敛内蓄像个乖乖的孩子,可是一旦用一种形式化作面具遮盖住脸庞,比如我的诗、歌和音乐,那么我就不再是我了,而是一个张扬着的灵魂驻足在身躯里的我。
      第一次的表演很成功,孩子们很喜欢,那些年轻或者不太年轻的老师也喜欢,以至于后来小芬就成了她们学校和我们乐队的中间人,只要有各种活动需要请人做表演,都会让小芬来邀请我们。她的同学和老师算是我们乐队的第一批粉丝了,后来小芬开始玩微博,就主动给我们申请了乐队的微博账号,由她管理,她还说等她长大了就给我们乐队做经纪人呢。
      有了开始便像是一辆点火启动向前行驶着的车,虽然可能缓慢但总是向前的。接踵而来的便是张哥哥们的介绍和妙妙的自我推荐,我们开始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演出,有了固定的酒吧和一些小型场地的演出,再后来我开始和妙妙恋爱了,可能是爱情带来的运气吧,张哥就说,你看你们俩开始谈恋爱,我们的运气就好起来了,那真是想挡也挡不住。有音乐节开始邀请我们,虽然都是小场地或者给些大的出名的乐队做开场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于被人们,虽然只是一部分少众的人们以乐队的形式承认了我们的音乐,我们还以兼职的身份签了一家小的音乐公司,出了第一张专辑,演了第一场属于自己的Livehouse。
      我哼着歌走着,走累了就歇会,唱梦想唱云彩唱那些记得的或者不记得的,一步就是一个回忆,它们排着队等待我下一刻将它们想起。
      妙妙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说,我的梦想有很多,原来想过做商人企业家,我还买过松下幸之助的经营之道看,想过老师医生,可是发现那些有责任感的职业都不适合我,再后来喜欢写诗,想着当个诗人可是感觉还不如玩游戏能挣钱呢,写歌便想着那就当个音乐制作人吧,可是发觉除了写歌词还自我感觉挺好之外,其它的一概不懂,就想着每天不愁吃喝不用考虑住的穿的活着就行了。
      妙妙说,那现在呢?
      我说,现在,现在被你拐上乐队这条路了,那就希望明天把工作辞了,好好唱歌写歌,然后挣的钱买车买房子再养很多很多的孩子。
      这时候妙妙是被我抱在怀里的,她说,你还挺能想的,还要生很多很多孩子。
      我说,嗯,小时候就当玩具玩,等他们长大了就让他们养活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吃了睡睡了吃,再没事去旅游旅游。
      她说,你倒是真能想,我原来就想和我爸爸一样找个稳定收入也高的工作,然后像妈妈那样找一个像爸爸那样的男人,结婚生两个孩子,每天上上班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听听音乐就不错,不一定哪天忽然发现自己就老了,因为我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希望的,可是现在,我就想什么时候我们乐队能做自己的巡演,开我们自己的演唱会,让大街小巷都响起我们的歌,我也就每天弹吉他,不用每天面对那一堆枯燥的数字,强逼自己记住它们每一个数字代表的意义,所以,徐元,你还要多努力,要写很多很多的歌,我相信就算百首千首歌里才有一首是能被所有人记住的,那我们就写一万首唱一万首,这样一定会有十首一百首歌是可以被人记住的,能被人哼唱十年一百年,徐元,我们一定能做到的,让人很多年以后像记住黑豹那样记住我们的迷茫。
      我说,嗯,我会努力的,要不我这会就去写歌去,不过写歌前你要先亲我,这样我写歌就有动力了。
      她就起身甩开我的拥抱,说,你自个慢慢亲去吧。
      想起我们出第一张专辑的时候,为了拍封面照片,她特意拉上我,把卡里的钱全取了出来,她把那叠钞票拍在手里唰唰响,对我说,徐元,让姐姐带你shopping去。
      我们搭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去了西单,包里揣着六七千块钱。
      她说,我们今天就把它们全花光。
      我说,那给你买件裙子应该就没了。
      她说,我们可以降低一点标准嘛,买两身,你一身衣服加鞋子,我一身衣服鞋子。
      我说,那你这个月的房租饭钱呢,全花了,工资还要下个月才有吧,你咋办。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我,撅着嘴唇,那意思我明白了,我说,好吧,这个月我养你,你要是愿意我以后都可以养你,养你一辈子都行。
      她说,那说好了,我给你买身衣服还有鞋子,这个月还有下个月你要养我,至于让不让你养我一辈子,那就看你表现还有姐姐我的心情了。
      我说,姐姐,你这样再撅着嘴,我就想亲它了。
      她瞪了我一眼,扭身带着我进商场开始shopping,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比较和挑选,最终在那些上档次的店里留恋许久,还是挑了低档的那些,这样我们每人买了两身还有些富余。她给我挑了一身休闲装和一身西装,休闲装用来演出,西装就用来拍专辑封面,还顺带给我买了条皮带两条内裤,说是衣服打折的剩余。她自己挑了一件长身的白色素花裙子,一件黑色的蝴蝶结碎花裙,一件藏青色的过膝风衣,以及几件配套的衬衣短裤和鞋子。
      她还带我去了内衣店,说是让我给她挑选内裤和胸罩,我说我脸红选不了,店里的妹子要是问我我会说不出话的。
      她说,你会看吧,要不我穿给你看。
      我说,嗯,这个可以,那我陪你进去换衣服,帮你参考参考。
      她说,徐元,你看太阳还老高呢,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我们还去理了发,我穿着刚买的西装,她也换了那件黑色的蝴蝶裙,看着刚做的发型,感受身上穿着的新衣服,那一刻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这二十多年好像都没这么帅过了。
      她问我,徐元,我好看吗?
      我说,很漂亮。
      她说,你也不错哦,这么一打扮也挺好看的,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几年都没发现你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
      我都好多年没有穿过西装了,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但是为了这么些年都没如此好看过的自己,我挺着胸昂着头摆着正步,走的气宇轩昂。拍了整整一下午,摆了无数次的造型姿势,就看着闪光灯啪啪地不住闪着,最后在无数张照片中选了一组,做专辑用。
      然后我们为了庆贺,就把买衣服还剩着的那点钱,全吃了喝了,我和张哥还有老鼠,我们仨喝了些白酒,她开了瓶香槟还有红酒,喝的我们四个都是满脸红扑扑的。我打的送她回她住的地方,在门口她抱着我说,徐元,我的钱真的花光光了,接下来的吃喝拉撒睡你都要负责了。
      她说,钱花完了,可是我高兴,虽然看着那红红的毛爷爷一张一张的没了,心疼,可是,徐元,我真的高兴,所以我决定让你今天睡我。
      我愣了下,说,你说啥?
      她说,徐元,你傻不傻,我说今天你可以睡我了,你心里不是早就想睡我了吗,今天就让你得偿所愿。
      我把她抱在床上,说,你喝醉了,睡觉吧。
      她蜷在我怀里抱着我不松手,说,徐元,你不想睡我吗?
      我说,想,可是你喝醉了,我也喝醉了。
      她说,喝醉了不更是会乱性吗,你此刻不该是像狼一样扑上来,把我的衣服脱光光吗。
      我说,你要不要去洗个澡再睡。
      她说,我不想洗,你别回去了。
      我说,我不回去,我看着你睡。
      她说,那你抱着我睡。
      我便脱了外衣躺到床上,把她抱在怀里,她开始亲我我便也开始亲她,然后我们就在亲亲中不自觉把衣服便脱掉了,这时我是真的想睡她了,妙妙说,徐元。
      我亲着她没顾得去理她,她说,徐元,我忘了,我今天好像身上不方便。
      我说,那你还喝那么多酒。
      她说,我高兴嘛。
      我说,那我抱着你睡吧。我们又亲吻了很长时间,我才恋恋不舍地贴着她的身子抱紧了她,我说,那我们睡吧。
      她说,徐元。
      我应道,嗯。
      她说,徐元,我爱你!
      我说,我也爱你!
      后来我们自然便在某个情浓如蜜而她身体方便的时刻彻底地拥有了彼此,但是我还住在单位宿舍,一来上班方便二来她租的房间很小,如果是两个人一起生活就太局迫了,再后来她为了省钱更是直接搬到排练室去住了,虽然那离她上班的地方不是很近。
      我喜欢在睡觉的时候抱着她,我说我们租个大点的房间吧,她说再过两年吧,等我们乐队不用再赔钱的时候,我们就租个三室的,我们想在哪个屋里睡就在哪个屋里睡,高兴了还可以在客厅睡在沙发上打地铺都行,等夏天了就在阳台上睡。
      但我们乐队一直没挣过多少钱,挣过的也不足以支持我们大房子的梦想。我每个月工资的钱,她给分成了两部分,一小半每月存在一张固定的卡里,留作爸妈的养老,一半存着说可以结婚的时候再用,或者以做万一,有个灾祸病痛什么的,乐队如果经营不下来了,它也可以贴补好让它继续能走下去。
      我们非常乐观,相信未来必定是美好的,相信多年以后的我们一定会功成名就的,但在成功之前我们要保持悲观的心态,随时准备接受现实会给予我们的挫折失败。我们无数次讨论过这些,在激情过后亲吻之前,在牵手的散步拥抱的依偎中,我们展望飘荡在阳光与云彩之下的美好,也会用黑夜来提醒自己。
      她有时会问我,说,徐元,有人知道你是乐队主唱吗,有人知道你写过这么多诗和歌吗?
      我说,我爸妈是不知道的,我有时候会在家里放些我自己唱的歌,他们就跟没听见也差不多,他们喜欢听我们家乡的地方戏和大鼓这些,那些亲戚朋友公司的同事,也应该是没人知道的,因为我看他们几乎都不听乐队,何况我们这样的小乐队了。
      她说,我也是,除了大学的同学知道我在大学的时候玩过,现在也没人知道我现在还在玩,也没人问过我,我不敢跟爸妈说,我爸肯定会说你不好好工作,净弄那些没用的。
      我说,有时候不免也会想,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有个人或者是亲戚或者是朋友,他会突然跟我说,他说,徐元,这歌是你唱的吗,这歌是你写的吗,这是你们的乐队吗,这舞台上唱歌的是不是你,这些歌都是你写的你唱的吗,等等,他们会说,啊,徐元,原来你这么厉害的,你唱的歌真好听,你写的歌真好,徐元,你是名人了,来,徐元给我们签名吧,可是现在我每次待在家里,爸妈邻居聊天都会说那谁谁买了车买了房挣了多少钱那谁谁结婚了生了个小子又生了个闺女,我感觉我活在他们的画面之外。
      我就这么漫无边际地回想这三十年的点滴,伴随着风声和我的歌声,在夜色中星光下这条仿似漫漫长远的路上,而后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回忆便戛然而止,我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拦一辆出租车告别足够记忆深刻的今天。

      我感觉我是一片云彩

      我感觉我像是一片云彩
      随着风的摆弄而飘游
      在他乡 偶而会在我出发的地方
      驻一驻足 观望

      我感觉我像是一片云彩
      由着风的摆弄而飘游
      不论如何我都会浮现在天空
      而不会坠落于地

      我感觉我像是一片云彩
      随着风的摆弄而飘游
      在他乡 偶而会在我出发的地方
      驻一驻足 观望

      我感觉我像是一片云彩
      由着风的摆弄而飘游
      风儿它吹过了四季
      我也飘荡了春夏秋冬

      我还期盼着于某一片云彩的碰撞
      握一握手 拥抱

      我感觉我像是一片云彩
      随着风的摆弄而飘游
      在他乡 偶而会在我出发的地方
      驻一驻足 观望

      我感觉我像是一片云彩
      由着风的摆弄而飘游
      不论如何我都会浮现在天空
      而不会坠落于地

      我感觉我像是一片云彩
      随着风的摆弄而飘游
      在他乡 偶而会在我出发的地方
      驻一驻足 观望

      我感觉我像是一片云彩
      由着风的摆弄而飘游
      风儿它吹过了四季
      我也飘荡了春夏秋冬

      风儿它吹呀吹 云儿它追呀追
      追过了苍穹 追到天的那一边
      ——迷茫乐队:我感觉我是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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