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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镜面 ...

  •   岁安暗自恼怒,大意才跟丢了人。但他身上有傅良辰的气息,必然与他有关。岁安打算先回傅府,摸清楚基本的情况。

      天色渐沉,日暮向晚。

      这里的时间仿佛过得也很快。

      老街旧巷里更是空无一人。邻里们挂起了大红灯笼,每家每户的门头上都悬着一面八卦镜。

      这八卦镜却照不出任何物像,白茫茫一片,月光下刺得岁安睁不开眼。

      青石的缝隙里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阴暗的巷子里因常年照不到阳光而湿滑。

      旧巷传出一阵唢呐声,高亢而嘹亮,锣鼓声喧天。乌鸦嘶哑着叫喊,划破漫漫长夜。

      转角处身着白衣的迎亲队渐渐露出全貌。

      一阵夜风吹过,白色花轿的轿帘被吹起,新娘洁白绣鞋上的牡丹和白双喜寓意着幸福美满,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端庄地坐在那,安静的像朵睡莲。

      夜风忽然吹得更疾,轿帘吹得更高,新娘全身露出,幽弱鬼火般的月光照在新娘的脸上忽明忽暗。

      之间新娘的头无力地歪着似是脖子上的骨头断了般,双目无神,提线木偶一样坐在那。

      轿顶扎大簇的白花,纯白色的绫绸绑住轿子的四角,洁净的不沾染半点灰尘,轿帷上用金线纹着鸳鸯预示着新人美满恩爱。

      队尾有四个人抬着嫁妆,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白\粉,面部的表情被尽数遮住,悄无声息地跟在最后。他们的脚步轻若白羽落地。

      岁安察觉一丝丝奇怪,这个新娘到底是死是活?怎么从傅府那个方向走过来……

      然而镜面人间里成婚不着红衣着白衣,不拜高堂拜灵堂。

      一声锣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敲着铜锣,与迎亲队的锣声交织,深夜里尤为刺耳,像是撕破的锦帛。他们目视前方,不受任何事的干扰,兀自地打更敲鼓。

      打更人与走在队尾的轿夫擦肩而过,二人朝着反方向走去。一个走向巷子的深处,一个走向长街的路口……

      月光散在地面上,像是铺上了层白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声渐弱,岁安快飘到傅府了。傅府门口站着两个守夜的小厮,身旁的石狮被雕刻成怒睁眼状,仿佛在警告着每个擅自闯入者。

      傅老爷早就去世,自那时起,傅夫人日落之前便歇息并静止任何人打扰,平日也不大出院子,只有贴身婢女服侍。

      岁安从主院子飘到侧院,她发现傅良意还未归。

      今日虽是乞巧节,但此时也应当回来了,可傅良意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岁安看见傅良辰的屋里似乎还有微弱的烛光,在黑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进到屋中,她发现居然有光线从地缝中渗出,若不是周遭很暗,这点光亮很难令人察觉。

      地面之下另有玄机,但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

      镜外的傅良辰说他怕黑,每每就寝时,总要点着灯,不然就不肯入睡。

      难怪岁安之前从来没怀疑过傅良辰的房中还有一间地下室。

      这么说,镜外傅良辰屋子的地下里也有一层地下室?所以点灯到底是怕黑还是想掩盖住地下室里的光亮?

      岁安欲试试水的深浅,却被一道无形地力量弹了回来,撞得她眼冒金星。

      刚开始就碰壁,岁安有些心碎,重新飘起来,她划破手指,指尖的鲜血飞入地下,一层淡淡的光晕散开,随后遁地而入。

      昏暗的地下室里洒满了废纸,废纸上还撰写着岁安看不懂的纹案。四周的墙壁上还溅上了红色的液体,不知是血液还是墨水。

      傅良辰躺在地上,汗水氲湿了头发,额上的青筋凸起,眉头紧锁,难掩痛苦之色,脸上惨白。鲜血从脖子上的脉搏流出,汩汩不止,白色的锦衣被染成大红色。身上似乎也有不少淤青。

      岁安赶紧把傅良辰扶起,他的身子很轻,毫无支撑力地倚在岁安怀里。闭着双眼,睫毛如羽扇般轻柔,脸上少了几分凌厉。

      岁安先封住他的动脉,止住血后掀开了他的衣领,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伤疤趴在胸膛。手臂上还有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些伤口像是锐器割破的。

      难道是被打的?

      她印象中的傅良辰并无受过什么伤,一直都是被傅夫人捧在手心。

      眼中闪过疑惑,岁安伸手去摸他腰间的衣带,想看看有没有其他伤口。

      忽然手腕手腕一紧,傅良辰抓住了她伸向腰间的咸猪手。

      不知何时,傅良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似寒冬腊月里的冷风,冰冷而警觉。

      “你是谁,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岁安动了动唇,不知该从哪开始解释,这个姿势着实有些窘态。像是自己乘人之危。

      傅良辰的眼神逐渐犀利,趁岁安发愣之际,抓准时机,反手将她摁在地上。

      岁安身后一空,身旁也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猝不及防地摔到地上,想要起身却被傅良辰死死地压着动弹不得,他像是老虎扑倒了猎物般,目光凌冽。

      “放开我!”岁安试图将傅良辰推开,挣扎了半天丝毫没有作用,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岁安双眸瞪圆,似是要在他身上盯出窟窿。

      傅良辰加大手上的力道,恶狠狠地问:“白日就见你鬼鬼祟祟,晚上更是直接闯进来,到底有何意图?”

      岁安抿唇,傅良辰的眼神不知为何让她浑身发麻,那双眼睛仿佛是在拷问着她。她不想打草惊蛇,缓了缓语气说:“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岁安竟无言以对,他和镜外的傅良辰嘴倒是一样的厉害。看着眼下的处境,发问道:“先放开我,这样压着我合适吗?”

      二人对视片刻,傅良辰的呼吸似雾气般喷在岁安的脸上,她感到脸蛋有些发热。岁安其实很想移开视线,但是她不想被当做心虚。

      于是僵持了很久,傅良辰率先移开目光,放开了岁安。

      因为身上还有伤,他借力后还是没法起来,只能勉强地移开身子往地上倒下。

      听见傅良辰吃痛闷哼了一声,岁安忙把他扶起坐到旁边的矮榻上。傅良辰咳嗽不止,面色涨红。岁安赶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

      没想到傅良辰却不领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倒是对刚才的问题穷追不舍,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虚,气弱的那么不真实,没什么力气再多说几字。

      岁安抓起傅良辰的手,把杯子塞到他手中,抓着他的手将杯子扶稳。

      “你姐姐呢,怎么还没回来?”这里的素娥是正常的,傅良意却不正常。

      傅良辰瞥了她一眼,有意避开这个话题道:“莫要转移话题,与你有何干系?”

      少年浑身带着刺,带刺的玫瑰或许也是美丽的。

      岁安理直气壮地说:“我见你家被邪气缠身,来除邪祟的。”

      傅良辰听闻冷哼一声,这种除邪祟的借口也就骗骗无知的童嫂,他别过脸不再看岁安,傲娇的像一朵独自盛开的花。

      岁安急切问道:“难道你没发现你姐姐、母亲都不正常吗?”

      傅良辰猛地转过头来瞪着她,愤怒道:“你才不正常!”

      “这么晚了你姐姐还没回来,不仅未归,她的院子里连仆人也没有!”

      岁安拉进二人的距离,俯下身子继续逼问道:“而你母亲连自己的房门都不出呢。”

      突然,傅良辰捂着嘴剧烈地磕起来,肩膀因体力不支微微颤抖。这些话好似荆棘般明显扎伤了他的内心。

      岁安叹了口气,坐到傅良辰身边,一边给他顺气一边说:“我在另一个人间里陪了你那么久,竟不知你身体这么差。”

      她向傅良辰的气海中注入自己的鲜血,渡魂师的鲜血能够治愈魂灵的病疾伤痛,也能灼伤魂灵的身体发肤。

      傅良辰感到浑身的疼痛逐渐散去,压在身上的千斤顶一点点卸下,手臂上的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外翻的血肉也在恢复。

      傅良辰不可置信地望着岁安:“你对我做了什么?”

      岁安听到这话,气恼地拍了傅良辰脑袋:“笨蛋,救你啊。”这么明显还要问。

      傅良辰身子一震,凤眸中波光流转,指尖不可见地一屈,不知是想到什么,沉思片刻道:“你快走吧。”他催促岁安快点离开。

      “看在我救了你的份子上,能不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在这里多问点,若自己能回到镜外人间,说不定有用。

      “不、能。”傅良辰一字一顿地拒绝了,“赶快走!快点!”他欲要起身推岁安离开,脸上尽显慌乱之色。

      一阵脚步声从地面传来,不疾不徐。

      来不及了。

      傅良辰迅速抓住岁安肩膀,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说话。掌心没有感受到呼出的热气,傅良辰的脸上闪过几乎察觉不到的诧异,瞬间消失殆尽。

      岁安很配合地点点头。

      “滚出来!”

      岁安记得,这是傅良意的声音。

      傅良意四周观望,不见傅良辰的身影,气冲冲地骂道:“果然是不干净的东西!你和人就是不能相提并论!净招惹些晦气!”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些微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斑驳的树影绘织着光怪陆离,若隐若现。

      见不着人,傅良意破口大骂几番,也只能灰溜溜地甩袖离去。

      确认傅良意走远后,傅良辰放开了岁安。

      “你姐姐一直都这样吗?找你干什么?”岁安还是不想放弃从傅良辰口中套话的机会,傅良意为何说他“非人”……

      过了很久,傅良辰一言不发,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他心中自有一杆权衡利弊的标尺,深邃的眉眼中有挥不尽的阴翳。

      岁安在他眼中看到了浓烈而炽热的杀气,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假如他做出了什么举动,也好给自己留有逃跑的余地。

      “我救了你,你却想杀我?”

      让岁安意是的外的是,他没有开口狡辩,居然大方地承认了:“被你听到了,我确实想杀你灭口,但是你刚刚救了我。算了。”他似是自嘲般说出了这句话。

      若他是煞气缠身,再好看的皮囊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肮脏。

      傅良辰凝视着岁安,似乎想透过浅色的眼眸将她一眼看穿,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岁安提到了一件事:“今日有人,为一只钱袋杀了一位少年,抛尸荒野。而这杀人的人却与你有关。”

      简短的话语却如雷鸣般,傅良辰瞳孔骤缩,但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再一次审视站在面前的少女,将烛台端起,明亮的火光照到岁安的脸庞,整个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白日里匆匆一见,他以为是那个女人纠缠不休,但听她刚刚的一番话和举止,貌似不是那个女人。或许是真的是长得一样罢了……

      傅良辰不知为何看到她和那个女人就想到了梦里天天给自己送糕点的姑娘,那位姑娘喜欢拍自己脑袋,打趣地说他是笨蛋。

      梦里的生活的无忧无虑,没有残暴的姐姐,也没有冷漠的母亲......

      他在梦里从未看清过那个姑娘的脸,总是很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轮廓。

      突然,傅良辰不咸不淡地随口一问,掩饰着乱如麻的内心:“那个少年死了之后尸首呢?你来傅府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什么?”他认为表现的不经意是最好的伪装面具,却不知岁安早已透过这张面具看到了他的慌乱。

      岁安摸索着傅良辰是反应,见他不似之前那么无动于衷,才惊觉今晚所见的不同寻常,道:“少年的尸首就在荒地,我来的路上就看到一支迎亲队和一位打更人。”

      听到岁安的回答,傅良辰按捺不住了,一切似乎都在向反方向发生……

      “今日是柳府大小姐柳岁安出嫁的日子,你今晚所见就是她的花轿,但她其实已经死了。”

      岁安倒吸一口气,问:“叫什么?”

      傅良辰肯定地回答道:“柳岁安。”

      他看着岁安如此惊讶,疑惑道:“你是不是也叫柳岁安?”

      “我就叫岁安,你说她死了,她怎么死的?”岁安立刻追问道,她感到这里面有很关键的原因。

      “就是你今日看到的那个少年杀的。”傅良辰蹲下身收拾着地上散乱的废纸,背对着岁安有意遮住纸上的符篆,阴测测地说:“那也是柳岁安应得的。”

      “她既然已经死了,又怎么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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