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我》十九笙

3、循环

　　　收拾完，傅良辰站起来端详了许久，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为何不能嫁？而且你和她长得一样。”

　　岁安震惊之余仿佛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她在镜面人间里同样存在。原来自己也在因果轮回中。

　　“你和他熟悉吗？”

　　“她是我姐姐闺中好友。但我与她并未见过几面，之前都是从我姐姐口中得知的。”傅良辰还在斟酌岁安说的话，一时间有些恍惚。

　　岁安了然道：“所以你一开始把我认成她了？”

　　傅良辰点点头：“我当是柳岁安是被逼无奈然后诈死。”

　　本以为能与傅良辰好好谈谈能帮助自己梳理一些事情，没想到更复杂了。岁安有些琢磨不透，摸了摸下巴。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傅良辰瞥了她一眼。

　　岁安咬咬唇，不知如何解释。兜兜转转还是那个问题。总不能同他说，怕他死了，来看看他怎么样了，然后去找线索吧？

　　这怕是会被当做疯子吧！找线索找到人家家里去了？

　　她拿起桌上摆放整齐的符纸，试图仔细看看却被傅良辰一手压住。

　　“你不是普通人。”傅良辰的语气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他看着岁安的眼眸，等待她的回答。

　　岁安无奈道：“我先下只是灵体，也有任务在身，需要肉身。若我们同舟共济，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亦然能得到我想要的。”

　　傅良辰迟疑不语，似乎在分辨岁安所说的真假。

　　岁安抬头对上傅良辰怀疑的目光，她之前极少与傅良辰这样说话，大多数她都是飘起来的，没想到傅良辰竟比自己高了这么多。

　　“你在另一个人间与我是朋友。”

　　傅良辰内心似乎有什么被撼动。

　　梦里的傅良辰的确是受尽宠爱，是他从不敢奢想的爱。

　　傅良辰思绪逐渐飘远，沉默不语。他流露出落寞与失意，少年的伤感藏在那单薄的身影里。

　　岁安也不知傅良辰到底有没有信了自己的话，随后提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尸体呢？”

　　“今日大婚，可以去迟府看看，你若能帮我处理掉手上的烫手山芋，我亦可以为你提供消息。条件是你的询问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傅良辰淡淡地笑了，垂下凤眸，无意识地抓住了衣角，道：“我知这是不公平，但是抱歉没办法，你可以选择。”

　　岁安听后哭笑不得，他还是挺有礼貌的，知道不对立刻道歉，就是不会改正罢了……

　　如果能获得肉身，就可以借着柳岁安的身份摸清傅府的秘密从而揪出那个第三者，也也能接近傅良意摸清楚情况，岁安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只要柳岁安真的是镜中人间的岁安，那么岁安就能借她的肉身。

　　傅良辰眼中晦明流转，岁安的应允是意料之外。他道：“过了丑时不入迟府，等到天微亮时再进。迟子然白日倒是寻常，到了夜晚就会变得残暴凶狠。”

　　他递给了岁安一张符纸：“这是传送符，如果迟子然突发血性，你就攥紧它，会重新回到这里。”

　　岁安接过符纸，将自己的疑问告诉了傅良辰：“只能回到这里吗？”

　　傅良辰异常坚定地回答：“对。”

　　只能回到这里......难不成两个时空的交叉点就是在傅府？

　　这些问题的答案岁安只能自己慢慢地去探索。

　　岁安宛然一笑：“谢谢你。”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傅良辰，可是现在有其他急事要解决。

　　傅良辰扶着墙缓缓移到岁安身边，脸上的血色还没有完全恢复：“等等。”

　　岁安：“怎么了？”

　　“迟府新婚当日无需向迟母请安，所以也没有侍女唤你，如果有人来唤你不要理会。原地别动，不会有人试图和你说话，如果有，不要有任何回答与反应。”

　　岁安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知道柳岁安死了吗？”

　　傅良辰摇摇头：“不知。他们以为柳岁安只是暂时失了魂。头七一过便可回魂。”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

　　“太阳升起之前必须赶到！头七一过，她便无法还生。”岁安还未说完便被傅良辰打断了，迟疑片刻后又开口说道：“我会去找你。迟子然寻了我为柳岁安治失魂之症。”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抓住岁安的手，符纸开始燃烧，岁安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你说什么？”

　　一转眼，岁安已经在傅府外。

　　看着岁安逐渐消失，傅良辰发现她的确没有影子，脑海中回想起她的笑容陷入了迷茫中......

　　岁安抬头，看见天已经蒙蒙亮。

　　时间过得真快。

　　岁安凭着对迟府的记忆准确的找到了位置。

　　迟府大门高挂白绫，纯白的双喜贴在厚重的中门，表示着这家正在操办喜事。

　　府里除了守夜的小厮其余的人应该都在熟睡中。迟子然的院子应该在正院的附近。

　　当岁安经过每个房间时，里面的都是背朝外面朝墙的姿势。岁安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脸，因为自己也无法触碰到他们，所以也无法掰正他们的脸。

　　天已经越来越亮，马上就要看到晨曦了。忽然，想起柳岁安已经死了，那么阴阳眼应该可以分辨出活气与死气。

　　再开阴阳眼时，岁安不惊愕然，整个府里的活气很微弱，几乎捕捉不到。

　　岁安焦急起来，有些举手无措。

　　她不明白为什么迟子然取亲，每个房间布置都一模一样，压根区别不了婚房与普通房间的区别。

　　纵使是沮丧，也要继续找，这个身份是摸清傅府和试探傅良辰唯一的机会。而且据傅良辰所说，自己与柳岁安长得一样，所以到底有没有镜面自己一试便知。

　　摸不着头时，岁安发现了迟子然的住所，他的住所居然是在一座假山之后，又偏又不起眼。不像是迟家独子的居所。

　　整个寝居呈对称状，连床榻也是一南一北。案上还摆放着一堆白蜡烛，蜡烛早已熄灭。衣桁上挂着白色的喜服。

　　而柳岁安却与迟子然分开睡在一南一北的榻上。柳岁安面朝墙睡在北边的床榻上。

　　她有心跳却有没有呼吸，难怪别人以为只是失了魂。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会有呼吸？

　　岁安凝聚灵识汇于天灵，再讲灵识注入柳岁安身体，尝试着与柳岁安的肉身融合。

　　天亮了。朝霞将天空烧成一片火海。

　　柳岁安睁开了眼。

　　她像是被什么刺中猛地起身，竟然融合成功了！

　　柳岁安竟然真的是自己！

　　因为镜外的自己是魂魄，而镜中却已死去，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所以才会有心跳没有呼吸。

　　岁安看到迟子然的榻上被褥已经折放整齐，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一个极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该起身去请安了。”

　　刚想要说什么，岁安倏地捂住了嘴。

　　傅良辰说过不会有人来唤她请安的，就算有也不要回答。

　　“咚咚咚——”敲门声变得急促。

　　岁安没有起身开门，门外人也没有推门进来。

　　岁安躺回榻上，恢复成昨晚相同的姿势。

　　今天是头七过后的第一天，也就是迟家人所谓的回魂之日。

　　良久。

　　那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又响起：“夫人，该起身请安了。”

　　岁安听不到那个侍女的脚步声，不知有没有离开。

　　她摸向衣领，往里摸到了傅良辰给的符纸。

　　不知为何，岁安松了口气。

　　晌午，太阳高悬当空。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此时应该醒了吧。”

　　岁安想翻过身看看是谁，但努力地控制身体不动。

　　她不能理会他。

　　傅良辰到底知道些什么，岁安觉得他定有隐瞒之事，所说也定有虚假。他与迟府肯定颇有渊源。

　　细碎的脚步声离得近了，岁安睁开双眼。她被人横抱起放在椅子上坐着，那人手法很轻，生怕弄疼了她半分。

　　岁安看清了那人的正脸，长相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记忆点，但身着锦缎华服彰显着他的身份。

　　——迟子然。

　　迟子然沏了一壶茶，端给岁安。他的眼睛弯了弯，柔和的笑容极具亲切感。

　　“夫人，喝口茶吧。”

　　迟子然看着岁安，似乎在期许着她的反应。

　　看见岁安没有反应他也不恼怒，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细细的品尝。

　　“傅良辰说你七日之后一定会醒，果然没错。”迟子然抚上岁安的脸庞，用手指勾勒出她的轮廓。

　　岁安居然从迟子然口中听到了傅良辰的名字。

　　“不过夫人请放心，我定能把你救回来，但也请夫人遵守自己的承诺。对吧？”

　　迟子然注视着岁安，依旧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岁安仔细地端详了面前这张脸，不论怎么看，脑子里好像都没有印象。

　　迟子然也感觉到了岁安的审视，无奈道：“夫人想问什么就问吧。”

　　岁安垂下的手臂颤抖了一下，她想用阴阳眼看看迟子然，但迟子然的目光迅速转移到她的手臂上。

　　“看来夫人还是有点反应，真好！睡了这么久，早晨也没有让侍女来唤你，要不要洗漱？”

　　没等到岁安回答，迟子然却转身离开去净室，应该是给她打水去了。

　　迟子然好像一直在刻意地引导她说话，而且......

　　诶？

　　迟子然长什么样来着？

　　仿佛这张脸没有在她的记忆里停留半分。

　　岁安还在回想迟子然的面容时，迟子然已经端着水走过来了。岁安错愕地看着迟子然，难怪觉得他的脸没有记忆点，原来是根本记不住。

　　迟子然笑道：“我来帮夫人先洗脸吧。”拧好帕子，专注地擦拭着岁安的脸，他的笑容不减半分。

　　“我叫下人来伺候你吧。”说完放下帕子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岁安靠在椅子上如释重负。

　　傅良辰提醒她不会有人与她交流，结果早上的两人都在试图与她说话。傅良辰到底知道些什么？

　　迟子然没走多久，一个梳着双髻的丫鬟给她端来了饭菜。

　　这个丫鬟脸上的稚嫩未退，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

　　“少爷真疼您，特地叫厨房给您重做了一份呢。”小女孩的声音很悦耳，像溶化了的糖一样甜。

　　小女孩拿来木梳给岁安盘好发髻，云鬓里插坠着流苏点缀。随后又端来梳妆盒和铜镜，对着镜子给岁安上妆。

　　岁安看着镜子里一模一样的脸，苍白色逐渐被粉黛取代。

　　丫鬟夹了口菜递到岁安嘴边，岁安下意识张了嘴。

　　岁安对这个小女孩放松了警惕。

　　感到嘴里菜的香气时，她忽然反应过来了，这是在对小女孩的行为做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