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接住向你奔跑的我》Yoboya

9、很甜

　　“谁也不会离了谁就活不成。”
　　回家路上，陈柘播放的电台，女主持人义愤填膺劝诫拨去电话的人，一个字比一个字更加铿锵有力的敲击着陈柘那坚如磐石的心，方向盘无端变得难以扭转。
　　来到周初晓家附近时，依然没有从刚刚电台的话回过神，女主持人的声音如菌虫在腹中荡气回肠。望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小区，陈柘更是脑中一梗，如果有人问为什么要来，他一定在紧急消耗脑中的CPU，答案很难根寻，因为他有来这边的想法时，车轱辘已经停在了这里，而自己嘴里在小声重复：周初晓那家伙这么快就腻了？
　　在自己觉醒的那个时期，这样不同常人的情感并没有得到大部分人的理解，甚至只要有人听到与之稍微牵扯到关系的词语，大家不是敬而远之，就是满嘴脏话，诋毁声是常伴在耳边的。但谁也无法预料，十几年后的今天，关于这方面的教育，即使大家接受的还是病态的传授方式，情感的传递还是发生了变化，觉醒的人越来越多，大胆的人也相互连结，美好纯洁的词语逐渐可以被用来形容这种情感，每当听见支持的声音，陈柘都有些恍然，不知道如果当年的自己可以得到支持，有些话是不是就不会因为羞于启齿而变成遗憾。
　　可是，年长至此，没遇见过这么直球的小孩，不知如何应对，是正常的吧。他只是跟随感觉走而已，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这么容易就选择放弃，短短几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自己的不知所措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不过自己的生活既无趣又颓靡，实在不适合那个前脚刚踏出花季的孩子，无端纠缠只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是这样想，陈柘完全没有释怀的意思，坐在车里，眉毛拧成一团，发丝随着烦躁竖起来几根刺向空中。
　　年轻矫捷的身影穿着运动服出现在前方，朝这边小跑过来时，陈柘发出一声惊叹，按下调节座椅的按键向后倒去，力求躲过周初晓的视线。脑袋扭到另一边，刚躺定，肚子里有个声音泛起嘀咕：你躲什么？见鬼了？
　　咚咚咚。
　　如小鸟轻啄车窗的声音，陈柘在心里盘算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是那个此刻不想见到的人，可还是巡着声音转头，周初晓那张清秀的脸正好印在窗前，向里面探望。
　　侥幸心理被抓包，陈柘有些气恼，故作惊讶地摇下车窗，“你怎么在这儿？”
　　周初晓笑，将双手架在身后，做出大人看向小孩的姿势，“陈医生，不是来找我的吗？亏我还开心了一下。”
　　陈柘收回对视的眼，双手把上方向盘，做离开的姿势，展开无力的辩驳，“我找你干嘛？我过来找个朋友，不知道会遇见你。”
　　周初晓：“这样，那朋友走了吗？可不可以赏脸和我吃个晚餐呢？”
　　陈柘：“我不饿。”
　　周初晓：“不饿？现在才是六点多，你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吧。人如果都到感觉到饥饿才补充能量，胃是会坏掉的，陈医生是医生，应该比我清楚吧。”
　　陈柘：“那也是因人而异。”
　　周初晓：“那简单吃点甜点呢？不饱腹的东西。”
　　陈柘：“是什么？”
　　周初晓：“你要不下来和我走走？那边路窄，不好停车。”
　　陈柘回头犹豫片刻，周初晓已经一把拉开车门，做出请的姿势。
　　半推半就的，两人顺利肩并肩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
　　陈柘：“你刚刚是在跑步吗？”
　　周初晓：“嗯，有时间的话会出来跑几圈。”
　　陈柘：“哦。”
　　周初晓：“陈医生，应该平时也有健身吧，之前见过你脱掉外套，身材不错。”
　　陈柘：“我理解你说话耿直，但是能不能稍微内敛一点，知道的你是在简单交谈，但是你这话对我来说跟骚扰差不多。”
　　周初晓：“嗯？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没有熟到可以说那些情意绵绵的话，也在很辛苦的忍着，用词都是控制在朋友之间的，陈医生，是不是介怀我对你的告白？所以听什么都觉得是在调情。”
　　不是！不是的！陈柘在心中大声抗议，嘴巴却被什么绑住，张口结舌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脚步停在一棵矮树下。
　　因为认真整理措辞，周初晓走的比较慢，抬头看陈柘正好回头望向自己，之前没注意，原来这条道上还有这么矮的树，浓密的绿叶随着低迷的树枝伸展在陈柘的头顶，有一两片叶垂在他额前的碎发上，像两个发夹，把那张伴有愠色、英气的脸衬得娇嗔可人。
　　感受到头上的异物，陈柘一面想着怎么怼回去周初晓的话，一面向侧边避让，周初晓趁机向前，借着身高的优势，抬手托在陈柘头顶的那簇树叶，俯视陈柘略泛红的双颊，笑道：“陈医生不用紧张，我是接受现代教育长大的孩子，懂得在尊重对方的前提下求偶。”
　　求偶一词出现，陈柘直接破防，再不愿多说，向后让出安全距离，继续朝前走。
　　这足以让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场面，没有听到一声巴掌的怒响，算是狗血剧照进现实了。
　　当售货员遇见离谱的砍价顾客，没有让他滚出自己的店铺，就说明那个价格与商品的真正价值并无多大悬殊。当一个人遇到油腻肤浅的撩拨，没有大声斥责，就说明这个距离把握的并不激进；而陈柘这种被刺激得手足无措的情况，无可厚非，周初晓捡到宝了。
　　周初晓大跨步追上陈柘，指着前方招牌已经有些褪色的店铺，“陈医生，前面那家糖水店是我妈妈的朋友开的，我从初中喝到现在都还没有腻，你要是觉得不好喝的话，也不要说出来，我会伤心的。”
　　陈柘：“你对自己的口味这么没有信心？”
　　周初晓：“没，我只是看那里的顾客大多都是小孩和女孩子，我怕不符合你的口味。”
　　陈柘：“我不挑食。”
　　糖水店采用粉白蓝三色装点墙壁和前台，四处照着明亮的射灯，整体空间弥漫温馨柔和，与热情洋溢的店主交谈时，也感觉不到这是一家年代已久的老店。
　　正是晚饭后，摄入糖分消遣时光的时间，店铺里的几张小方桌已坐满笑脸盈盈的顾客，如周初晓所说，大多是女生和小孩。
　　周初晓正和店主讨论是否要打包带走，靠窗的两个女孩正好起身离开，陈柘耸耸周初晓的肩示意，店主也顺势招呼道：“我马上给你们收拾出来，你们先看看喝点什么。”
　　两人并肩坐下，店主收拾完桌上的残羹，递过来一张水单，“这位先生第一次来，初晓好好给介绍下我们的招牌哦。扫码点或者跟我说都行哈。”
　　周初晓接过水单放在靠近陈柘的位置，“阿姨放心吧。陈医生会吃西米露吗？”
　　陈柘答：“嗯。”
　　周初晓：“芋圆呢？”
　　陈柘：“可以。”
　　周初晓：“那烧仙草和茶冻，喜欢那个？”
　　陈柘：“都行。”
　　周初晓：“当真不挑啊。”
　　陈柘：“当然。”
　　周初晓：“那可有点难办，每一款都很好喝。”
　　陈柘：“那我就要个招牌。”
　　周初晓掏出手机，扫码点单，“我点一个招牌烧仙草，一个姜薯糖水。”
　　一只手点单，一只手应该是放在一边做辅助吧，可周初晓偏不，空闲的手似有自己的意志，朝陈柘随意搭在长椅上的手挪动。两只小指很快相互触碰，友好的向对方问好。
　　陈柘以为周初晓专心找菜单上的饮品，不经意放上来的，反而是自己反应过激，在为刚碰上那一秒的电流感到慌乱。双目盘旋，犹豫着是否要假装无事发生，那只不满足的手竟然大胆的腾空覆上来，与自己的五指讨了个紧密相扣，甚至没脸没皮的又贴又揉，再亲密下去，怕不是要相扣成拳了。
　　啪！
　　陈柘猛的抽出手，力度没控制好，放到桌上时，依然有余力残留，重重砸在桌面上，不免引来邻桌的相继目视。周初晓没感到羞耻，但害怕对上陈柘那估计要杀人的视线，紧盯手机屏幕已经到付款的步骤，小心隐藏嘴角的笑意。
　　糖水很快端上桌，陈柘一心催促自己赶紧吃完赶紧离开这个一直伺机占便宜的疯子，大口大口挖着碗里的烧仙草。周初晓的碗比陈柘的碗要小些，白而浓稠的糖水将他那颗哗然怦动的心滋养得稍微恢复了些宁静，舔着脸问：“陈医生，我这个有点甜，可以吃点你的烧仙草吗？”
　　想都不用想，陈柘拒绝了，端着碗坐到离周初晓更远的的位置。
　　周初晓撇嘴跟过去，“就一口都不行？”
　　陈柘：“想吃自己点。”
　　周初晓：“可是我只要一口，点一碗岂不是浪费？”
　　陈柘：“那就别吃。”
　　周初晓：“陈医生，你有点狠心了。”
　　陈柘：“嗯，谢谢夸奖。”
　　周初晓噤声，思量片刻，舀一勺姜薯递过去，“那你尝尝我的姜薯，很好吃，绝对让你赞不绝口。”
　　陈柘抿嘴，“不用。”
　　周初晓：“一个秘密，换一口，行不行？”
　　陈柘：“什么秘密？”
　　周初晓：“你先吃，就告诉你。”
　　陈柘：“最好是能物超所值。”
　　周初晓：“当然，你放心，绝对让你满意。”
　　陈柘把勺子递过去，“倒这里面。”
　　周初晓听话照做，看着陈柘喝完，兴高采烈的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陈柘在舌尖□□了几下姜薯，再吞下，“嗯，确实好吃，你刚刚怎么不直接给我点？”
　　周初晓：“陈医生之前吃过姜薯吗？”
　　陈柘：“没。”
　　周初晓笑，“耶，印章成功。”
　　陈柘不解：“什么？”
　　周初晓：“食物印章啊，你肯定不准我在你身上印章，所以只好在你肚子里印章了。这样你才会有执念，才愿意和我来第二次啊。”
　　陈柘放下勺子，靠在椅子上，以正视周初晓，愠色攀上脸颊，“狡诈。”

　　脸红心跳的甜点时光结束，两人踏上回程。
　　周初晓问：“陈医生，你好奇吗？我最近没去找你。”
　　陈柘：“跟你说的秘密有关？”
　　周初晓：“陈医生真聪明。”
　　陈柘：“早知道不吃了，怎么想都是我吃亏。”
　　周初晓：“哈哈，只能怪你心软。”
　　一会儿吐槽人家狠心，一会儿又说人家心软，搞得陈柘开始怀疑自己的立场，不想再回话。
　　周初晓继续说：“我奶奶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爸妈工作都忙，爷爷又腿脚不方便，我守在家里，他们才能放心些。”
　　陈柘：“有去医院吗？”
　　周初晓：“去过一次，现在在家吃药疗养。”
　　陈柘：“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问我们。”
　　周初晓：“嗯好！我没告诉你是觉得你应该不太在意，但是见到你了，还是觉得该和你说一声。不去找你，不是在和你玩欲情故纵。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所以我想做一个有担当的人。在见你和照顾家人之间，我觉得都重要，超级难取舍。所以我就想你的样子，在脑袋一遍遍画你的轮廓，想象以后天天能见到你的日子。”
　　本来觉得刚刚在甜点店的操作已经够让人头脑发热了，没想到周初晓沉迷于无时无刻的放电。
　　陈柘眨巴着眼，停下来看向周初晓：“你别总说胡话。”